第10章 他又看到了他……

天網不明所以的觀眾疑惑地看著於傾,有人忍不住喊話:“喂,你都拿第一了,還跑什麽?解釋一下啊!”

“啞巴啊,說話呀!”

於傾當然不會回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直播,隻是專注在前方,心無旁騖。

久久得不到視頻裏的人回應,優越感爆炸的一群觀眾頓時就不爽了。

“吊什麽吊?不就是能跑點兒嗎?”

“主播腦袋有病吧?怎麽不理人的?”

“得嘞,送你的禮物我就當喂狗了,下次再點進來,我就不信王。”

“算了,上班去,什麽玩意兒啊。”

有很多人退了,剛剛還熱鬧的直播間裏瞬間少了一小半的人。

剩下的人倒也有些明理的,為於傾解釋道:“誰規定第一名隻要超過前冠軍就可以了,多跑一點,再提高一點記錄不行嗎?”

“這些人真是哪兒來的優越感,人家跑步呢,還要和你聊天舔你鞋才滿足嗎?愛看不看,不看滾!”

“我覺得沒問題啊,主播這個認真的態度挺好的,我支持你!”

直播間裏議論紛紛,大多支持於傾繼續跑下去,也有小部分不和諧的聲音唧唧歪歪個沒完,瞿斐提著的一口氣看完了於傾衝擊冠軍,就眉眼含笑地重新坐回到了**。

他有午睡的習慣,這時候倒是困了。

瞿斐準備睡覺,翻身上床扯來被子蓋在身上,視線落在於傾臉上,雙眸微合,隻等於傾停了他就關閉投影,安心睡覺。

就這樣,安靜地等了五分鍾,於傾還在跑,頭頂上的數字也變成了42400。

該停下來了吧?

瞿斐打著哈欠想。

天網直播間留在最後的人想。

還在空中運動場上跑步的秦歐也在想。

但是!

沒有!

於傾跑過了42400米,腳下連一點猶豫都沒有,從自家的家門路過,看都不看一眼,就繼續奔向了前方。

他不能停下來。

他還要繼續跑。

為了買任務保護計劃,為了哲,他必須一直一直地跑下去。

於是,他跑到43000的時候,直播間裏留下的人說。

“估計是要鞏固第一名吧,也不知道還要跑多久。”

跑到45000米的時候。

“都已經45000了,差不多了吧。”

然後於傾跑到了50000米。

直播間裏:“……五萬了呢。”

“他打算跑多久?”

“我就想知道秦歐現在是什麽心情?是不是在追呢?五萬行不行啊?”

“秦歐行不行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於傾還能跑。”

“弱弱的舉手,我也這麽覺得。”

瞿斐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了,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於傾還在跑,同樣的背景同樣的表情,就像是在重複播放的視頻,千篇一律,隻有頭頂是數字描述著在瞿斐睡著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

於傾頭頂上顯示數字:64010米。

瞿斐一下坐了起來。

六萬四了?

這人跑了多久了?十個小時了?受得了嗎?

……

於傾大概是因為腦袋裏沒有太多雜亂念頭的原因,隻惦記著要給哲買任務保護令,所以並沒有圍觀的人覺得那麽辛苦。

他渴了,走廊上有水,餓了也帶著能量棒,吃一口足夠他跑好一會兒的,除了累外,好像也沒有多難熬。

時間在他的腦袋裏並不具備特別明顯的意義,比起時間的流逝,家人顯然更加重要。

隻要一想著自己賺的錢可以解決弟弟的困境,他就覺得特別開心,就連腳下的每一步都充滿了快樂。

等到了晚上六點,於傾已經跑到了七萬米,他能夠拿到的獎金也到了5600。

但還不夠。

於哲對他發來了通訊,說:“哥,我又來了,你在忙什麽?”

於傾沒有說話,他雖然不是很累,但也不能破壞了節奏,所以不能說話。

於哲也習慣了於傾的沉默,在看見他的滿頭大汗後,說:“你在做任務?”

於傾點頭,不想告訴於哲自己一直在跑,跑了一天了。

於哲說:“那行,我先進屋了。”

於傾點頭,遠程開了自家的房門。

進了屋的於哲說:“還有多久啊?我給你做晚飯,運動完會累吧?我看家裏還有肉,我紅燒個牛肉可以嗎?”

於傾算了算時間,搖頭,終於還是艱澀地說道:“不等。”

“怎麽?”

“晚。”

“晚也要吃飯。這樣吧,我做好了溫著,你回來吃,好吧?”

“好。”

“那麽注意適度,身體重要,千萬別讓自己受傷,我會擔心的。”

於傾的眸光溫柔,再發出的聲音柔軟極了:“好,知道。”

直播間裏,吃著晚餐的圍觀群眾紛紛叫到。

“呀呀呀!難道是女友?”

“為什麽是女友?難道不能是父母?”

“別逗了,誰和父母說話用這個語氣,肯定是女友。”

“挺好的,今天以前我對下城區的居民一直挺多意見的,但今天總算有一個看的上眼的,兄弟,就衝著你這份毅力,我關注你了,以後你要加油。”

“哈哈哈,七萬米了!我就想知道秦歐什麽心情?”

“秦歐還在跑嗎?”

“七萬米沒那麽容易超越了吧?”

“這個叫於傾的神了。”

秦歐當然在跑。

首都星的摩天大廈頂樓都是一個個花園,還有空中運動場,上層人像是住在雲端上,享受最好的資源,就連空氣都是清新無汙染的。

但秦歐卻覺得每吸入一口氣,都是一種煎熬,那些空氣好似變成了刀子在他的肺部戳來戳去,就連心口都一陣陣的劇痛。

他很累。

而且隨著於傾跑的越來越多,他的眼前就陣陣發黑,七萬米!這個數字他今天還能超越嗎?他下午才開始跑,到現在也才跑了三萬米,眼看著天黑了,就要睡覺了。

難道他要停下來不跑了嗎?

還是為了跑步連覺都不睡?

一直對運動和健身有著強烈自信的秦歐,第一次對跑步有了一種恐懼的心情。

連帶著,他看見於傾那始終雲淡風輕(冷漠麻木)的一張臉,對下城區人民的輕蔑就像是長著倒刺的荊棘,猙獰扭曲地生長了出來。

一個區區的下城區居民,不就是會跑一點嗎?看把你牛逼的!跑步沒有時間要求,慢慢跑誰不會?竟然敢踩著老子上位,看我怎麽讓你心服口服!

秦歐憋了一口氣,也不想認輸,有在400米一圈的操場上跑了五圈。

五圈,2000米。

他終於跑到了50000米,打破了自己的記錄,又追上那小子一點……不,沒有。秦歐看著榜單上壓自己一頭的數字,72315米,一陣陣的窒息。

他跑了2000米,對方也跑了2000米,這種感覺就像他正跑在一條沒有終點的路上,他必須要一直跑下去,一直跑,一直跑到死……

惶然。

又憤怒。

這個於傾瘋了嗎?都七萬米了為什麽還沒有停下來?你不累的嗎?而且你不餓的嗎?天黑吃晚飯了好不好!

你特麽給我停下來啊啊啊啊啊!

從跑道的另外一邊繞到休息區的正前方時,秦歐就看見了坐在雲傘下麵,享受地吃著晚餐的婓少和葉華。精致甜蜜的點心,濃稠香鬱的玉米湯,經過二十多道手續烹飪而出的咕嚕肉裹著湯汁飄出濃鬱的香味……

“咕咚!”

秦歐吞了一口口水,隻覺得越發口幹舌燥腹中饑餓,格外難熬。

他再看看榜單上那始終不停停止變化的數字,在心裏暴躁地咒罵:這是要逼死我呀!於傾?好!我特麽記住你了!別讓我遇見你!

七點整的時候,瞿斐的通訊亮了一下,他打開通訊喊了一聲爺爺。坐在他身邊的葉華瞬間脊背挺直,也不知道瞿上將能不能看見自己,但是嘴角已經掛上了乖巧的笑容。

通訊是本人可見,瞿斐對了通訊說了兩句模棱兩可的話就掛了電話,葉華立著耳朵聽完,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就要公布了嗎?V型宇宙的消息?”

所謂公布,是指聯邦新聞,主要告知群體是下城區全部和中城區一部分居民,至於上城區的居民則早就知道了聯邦的探測機器人在十年前就發現了一個小型宇宙,裏麵有三大星係,三百六十七顆星球,派遣出去的探測部隊這些年陸陸陸續續發回消息,因為其資源豐富的原因,上城區的掌權者早就已經在刮分這塊大蛋糕。因而等著下城區居民被廣而告之的時候,也基本代表掌權者的利益瓜分正式結束,這些已經有主的寶藏可以見人了。

瞿斐點頭,並不願意多說。但是葉華很想知道更詳細的內幕,不僅僅是他自己好奇,還有他的家族也希望通過和他婓少的關係,獲得更多的資本。

後來瞿斐見葉華三句不離新宇宙,又期期艾艾地看著自己,就說了一句:“V型宇宙可能會開放三分之一的星球,給聯邦居民自由探索。”

葉華揚眉,不懂:“要開放?那些星球不是都……”有主了嗎?

瞿斐說:“土地需要有人居住,才叫做占領,所以這次聯邦喚醒民眾的態度很堅決,他們需要大量的開荒者。”

葉華想了想,繼而點頭,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難怪。”

談話到此為止,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瞿斐自然也不會說,他視線落在操場上跑步的秦歐,眉心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視線又落在已經開了一天的直播間畫麵上。

還在奔跑的男人,始終堅定的雙眼好像一顆正在燃燒的行星,如此的明亮,灼灼的,不曾有半刻的暗淡,簡直奪目。

那之後,瞿斐又陸陸續續地接了幾通家人發來的通訊,到八點的時候他不得不站起身來,他一起身葉華就跟著站起來,他淡淡地掃了葉華一眼,說:“回去了。”

葉華急忙說道:“我送你。”

“不用。”

早就等候在頂層花園港口的懸浮車在主人踏上去之後就迅速地起飛,很快就消失了星空之中,沒了蹤跡。

很快,瞿斐就回到了家裏。

家很大,卻很空。

沒有主人的房子,傭人再多也顯得冷清。

瞿斐回來的同時,餐廳的餐桌上就陸陸續續地擺放了食物,瞿斐在管家的注視中搖了一下頭,直接上樓回了房間。跟在後麵的管家在門外低聲說了一句:“夫人今天回來了一趟,心情不太好。”

瞿斐想著自己放了周家鴿子這件事,眉心蹙了蹙,道了一聲謝,就將門關上了。

換了一套家居服的瞿斐躺倒在**,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他以為自己會去思考明天怎麽應對母親,為難該怎麽向周家道歉,甚至包括爺爺和父親的那些過分的期待,這些壓力往日裏都是他睡前的“搖籃曲”,讓他難以入眠。

但是很快他發現,他想得都不是他以為的那些東西。

他閉上眼,好像有一隻溫暖的小手牽著自己,一個白皙的看不出麵容的男孩在對自己溫柔地笑。

他翻個身,一雙明亮的眼睛在自己的腦海裏浮現,幽深廣袤的好像映照著整個宇宙。

再一睜眼,於是那身影,那眼睛又變成了那個不斷奔跑的身影,不停的,不停的,跑。

是他……

瞿斐睜開眼看著天花板,靜靜地躺了一會兒,幹脆一翻身,將天網投影再次打開。

回家到進屋耽擱了將近一個小時,他不確定於傾是不是還在跑,但又莫名的確認,於傾一定還在跑。

於是在天網投影的閃爍中,他真的又看見了那個奔跑了一天的男人。

紛亂的心,突然就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