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忘性真大

祝餘看熱鬧,冷不丁接收到柳溶月憤怒又怨恨的目光。

這是……遷怒?

無能的人才憤怒,遷怒,那就是無能又沒品了。

他無辜的回視,和自己有什麽關係。

看到周嘉榮出來,祝餘往後退了退,站的周正了一些。

無他,看熱鬧之後,麵對當事人本能的收斂。

在周嘉榮看過來的時候,還奉送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周嘉榮掃一眼,無波無瀾的調轉視線。

沒說話。

他從不同情心泛濫,處理那個英語老師並非為祝餘,成德是周家的產業,下頭人犯錯撞到他手裏,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心裏想,眼睛那麽大、那麽亮,笑起來眼尾彎著,睫毛絨絨微顫,有點……像小狗。

不討人厭。

兩人擦肩而過。

周嘉榮帶著周銘下樓。

他一會兒還要去機場,周銘的生日大概率會缺席,便提前過來看一眼,順帶將生日禮物留下。

祝餘目送周大佬離去,目光在人腰腿上留戀的繞了幾圈。

羨慕且幽怨,進而充滿動力。

再看自己,現在有一米八了,多吃多鍛煉,也能往上趕一趕。

他自個長的好看,也喜歡看好看的。

看過了,心情很不錯,一抬眼,辦公室裏班主任在招手,抹著汗,臉笑的像彌勒佛。

這麽和藹?

挺滲人。

十秒鍾後,祝餘有些詫異:“您是說,我不用叫家長了”

班主任擦汗:“這件事是老師考慮不周,也不全是你的錯,回家吧,不叫家長了。”

祝餘:“那道歉?”

班主任:“不用……你和剛才那位周先生,認識?”

成年人思考問題,從來不會單純。

祝餘搖頭:“不太熟。”

心中陡然升起一個念頭,讓他回家,難道剛才周大佬是……便問出來。

方才的事,除卻後怕,班主任隻覺尷尬和丟臉。

本著維護師長尊嚴的想法,他努力含混了過去,心道以前怎麽沒發現,祝餘這孩子猴精猴精的,像能看穿人心。

祝餘如墜霧中,但直覺應該是周大佬說了什麽。

之前祝韶然當著周大佬說過他被叫家長的事,周家和祝家的關係還可以,是看在這一層,隨口幫了他?

也許該問問周銘,祝餘想。

在這期間,柳溶月一直陰著臉,不過像壓著什麽一樣,沒開口。

祝餘不怕麻煩,也不自找麻煩,當沒看見。

他在走廊裏給便宜爹發短信,告訴對方學校的事解決了,不用過來。

措辭嚴謹而客氣,完美!

然後回教室收拾課本。

回家複習到深夜其實挺累,但比以前拍戲晝夜顛倒隨時開工強多了。

再說這可是讀書啊!

美滋滋的感覺早將疲憊攆到了小角落裏。

祝餘著急吃飯,但真能自由躥了,動作倒慢條斯理。

生活被鏡頭包圍的後遺症,做什麽都講究個條理和美感,賞心悅目。

祝韶然看的呆住,祝餘好像越來越好看了。

以前當然也好看,但像畫皮一樣脆弱又單薄,第一眼驚豔,之後就覺得俗。

現在,好像繡花枕頭裏麵突然鑲金嵌玉。

是一種靈魂都舒展開的大氣和灑脫,就好像……和他們不再是一個世界。

手指無意識摳著筆帽,祝韶然:“祝餘,我一會兒要和銘哥去吃飯,你要去嗎?”

話說出口,有些後悔,又躍躍欲試。

他觀察過,這幾天祝餘似乎不怎麽纏著銘哥了,現在有機會一起吃飯,會怎麽選擇?

心裏挺糾結。

祝餘答應了,他會覺得煩,但又有一種祝餘還是沒變的鬆快感,不答應……會答應吧……

祝餘拉上書包鏈,偏頭去看坐在窗戶邊的祝韶然。

這目光透亮,祝韶讓有些不安:“你看我幹什麽?”

祝餘:“看你忘性是不是真的那麽大。”

不久前在周大佬麵前說那種話,現在又像沒事發生一樣……好吧,看樣子祝韶然好像真覺得沒什麽問題。

有一種人,也不是壞,就是覺得世界該圍著自己轉。

這比壞還可怕。

畢竟幹壞事的人還知道心虛。

他回答祝韶然最開始的問題:“不了,我還有事,你們去吧。”

祝韶然看著祝餘的背影,忘性大,他忘記什麽了?

神神道道又莫名其妙!

祝餘在教學樓門口碰到周銘。

不一樣的周銘,沒有慣常的高冷,一麵走一麵看手裏拎著的禮品袋,臉上淺淺笑意,不像高嶺之花,像一朵迎風招展的玉蘭。

好吧,玉蘭花看到他,立即冷下了臉。

祝餘:“……”

現在小孩兒的脾氣,六月天一樣,說變就變。

心裏嘀咕,祝餘還是道:“周銘,謝謝。”

有點試探的意味。

周銘神色冷淡:“不客氣,你不要誤會,我隻是實話實話,我小叔才是那個真正幫你的人,還有,如果你真的想感謝我,以後就離我遠一點。”

祝餘:原來真的是周大佬幫了他,周銘說實話實話……應該是為他助拳了。

將書包帶往上提了提,他態度端正又客氣,那種絕不會被認為是糾纏的端正:“我知道了,以前年少無知,給你添加許多煩惱,對不起。”

冷淡的麵具哢嚓碎出一道裂縫,周銘打量眼前人真誠的麵容,忽然有一種自己過分了的感覺:“……你清醒就好。”

要走,又聽到祝餘道:“等等。”

周銘:“怎麽?”

祝餘忽略周銘下意識的警惕,客氣問:“周大……周叔叔在辦公室,做了什麽?”

周銘很渴望成為小叔那樣的人,言行舉止不自覺模仿,聽人提起也會格外注意。

被祝餘問,難得耐心的說了事情的經過。

祝餘安靜的聽,一麵回憶之前在辦公室外麵看到的畫麵。

原來,是這樣啊。

很奇妙的感覺,他形容不上來,但不壞。

該道謝的吧?

隻是現在的自己,除非周嘉榮來找他,否則他絕不可能接觸到對方。

生活圈子不同,權勢地位也差的太遠。

他想請周銘代自己向周大佬道謝,又怕周銘以為這是自己借機靠近他,到底作罷。

隻心道,將來做抱枕的時候,對周大佬服務態度好一些,算是報答今天的事。

教學樓籠罩在落日的餘暉中,暈一層淺淺的光。

樓門口的兩個少年,一個高冷挺拔,一個清瘦雋秀,分別往不同的方向。

就像他們此後的人生。

少頃,走上二樓的周銘站在窗前看。

寬大的廣場上有一個人背著書包慢悠悠的往外走,他知道那是祝餘。

周銘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站在這裏看,卻不由想起,祝家送孩子上學的司機隻有一個,當韶然和祝餘行程不同的時候,司機屬於祝韶然。

這會兒韶然在教室等他,祝餘回家沒有人接送。

收到小叔生日禮物的雀躍似乎被什麽衝淡了,不那麽煩人的祝餘其實……挺可憐的。

祝餘看一眼夕陽的方向,然後不出所料的打了個噴嚏。

上輩子就這樣,看太陽會打噴嚏。

手機在響,他接起來。

那頭說話聲音挺大,扯著嗓子吼似的:“什麽時候到,糖醋魚出鍋了,小笨雞燉土豆也快好了……”

祝餘腳步輕快:“十五分鍾!”

他喜歡一個人吃飯,沒有催促和應酬,能安安靜靜消磨時間的那種。

問過,樊有滿家開包子鋪,人頭熟,推薦了一家物美價廉並且還帶包廂的家常菜館。

反正他回祝宅遲還是早,吃不吃飯,從來都不會有人催促和關心。

外麵舒舒心挺好。

同一時間,黑色的轎車在高速公路上平穩的行駛。

啪的一聲,是文件從手裏滑落到座位下麵。

特助於生從後視鏡看過去,發現自家老板雙目闔著,竟然沒醒,往常比這小的動靜都……這是睡熟了嗎?

怎麽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