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細腰長腿
洗手間的光線很明亮,亮到周嘉榮能清晰的看到少年臉上細小的絨毛。
還小呢。
可提出的擇偶要求,竟意外有一種深思熟慮的感覺。
他抽兩張紙巾,示意少年擦手,問道:“那你能做什麽?”
祝餘:“……做什麽?”
周嘉榮:“飯要人做,被要人蓋,你呢?”
話題變得稍稍有些正式。
祝餘不自覺站直溜了,很正兒八經的:“我賺錢養家,陪他看電影,陪他一日三餐,能做的可多了……”
將來那個他喜歡的人,隻需要做個被嗬護的小嬌夫。
這是上輩子想都不敢想的事,畢竟大環境不允許,可新的世界,同性結婚是合法的,牽手走出去,能堂堂正正的成為世俗千萬對情侶之間的一對。
多美好的生活。
組成一個家庭,自己的家,祝餘想一想就覺得未來充滿了光明和希望。
欸……不對,最開始怎麽回事來著?
祝餘將擦過手的紙巾,連同大佬手裏的都搜刮過來,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裏:“周叔叔,不要轉移話題,你喜歡什麽樣的?”
周嘉榮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的人生規劃中沒有這一條,但對上祝餘好奇不掩關切的視線,卻說不出來。
從來沒在乎過別人的看法,但眼前這個不一樣,初見時便不怕他,後來短短時日已相處融洽,貼合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就好像,從天而降一樣。
那些埋藏或者尚未埋藏的冷漠、孤僻、凶惡、譏嘲,會破壞他全心的信任和親近吧。
隻淡淡道:“等遇到的時候,就知道了。”
茜色羊絨大衣已經脫掉,他隻穿著一件薄款的絳色高領毛衫,衣服很貼身,勾勒出修長挺拔的身量和似有若無的肌肉線條,有一種內斂的優雅和性.感。
這麽明豔的顏色,映的他眼底都帶著隱約的暖意。
但一句話說完,垂眸複抬起的瞬間,有一種煢煢寂寥的感覺,隻片刻便隱沒無蹤,又還是那個強大而冷肅的男人。
是錯覺嗎?大佬好像很排斥這個問題。
祝餘撓了撓眉心,沒有再往下問,隻恍然似的“哦”了一聲。
又聽周嘉榮道:“還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嗎”
看祝餘薄薄眼皮撩起的無辜模樣,他佯做冷眼看他:“期末考試,欠我一板子……還有閑心想東想西。”
將來想的那麽長遠,還溫柔,溫柔能當飯吃?
平心靜氣的考慮,周嘉榮不想祝餘太快談戀愛。
他需要他,各種意義的需要,生理上的病症,心理上……花那麽多錢帶回來暖房子,要是被誰勾在外頭,不劃算。
就是這樣,他本質上是個生意人,從不做賠本的買賣,周嘉榮冷酷的想。
祝餘早不怕被大佬教訓,心道他最近哪有想東想西,又是練字又是練搏擊,還要學駕照,現在又被拎出來玩兒。
若期末考試當真退步,大佬才是那個罪魁禍首。
心裏這樣想,滿不服氣的應:“知道了,周叔叔,你真囉嗦。”
最後一句聲音很低。
周嘉榮耳力敏銳,捏一把少年的後脖頸:“嫌我囉嗦,那你囉嗦給我看。”
還惦記著祝餘對柳寒苼唱的那首調子。
他沒聽過。
也不知道,祝餘會唱。
祝餘不知道別人怎麽樣,他後脖頸一被捏,整個脊柱一直到尾椎那裏,麻個通透,腿都軟一瞬。
算是束手就擒,隻得將那幾句詞唱出來。
青衣的詞兒,情境中帶幾分惆悵悲涼卻又不失大氣。
祝餘起先還有些放不開,但大佬從容沉靜的麵容有點像麵試官,側耳傾聽,更有種別樣的被尊重的感覺,就放開了。
說來也怪,他自覺還算積極向上,但是不管歌還是舞,卻是偏好悲愴沉鬱,有時候將自己帶進去,感覺極其酸爽。
不過帶入完了,再看現實中的糟心的事,也不過爾爾。
唱著唱著,祝餘手上不自覺比劃起來,帶出一點身段,眉目如畫音如鸝聲,真像又回到片場一樣,所有人都矚目。
唱完了,滿是愁緒的眼神恢複活潑,帶顯擺樣兒的問周嘉榮:“周叔叔,怎麽樣?”
在他心裏,周大佬是這個世界最優秀的人,比周銘那個主角攻都完美,難免要討一兩句讚美。
眼角稍涼,像落了一片雪,是周嘉榮抬手碰了碰。
一觸即離,隻道:“以後不準唱。”
祝餘急了:“為什麽?不好聽?”
觀察大佬的神情,隻見那雙淺色的眼眸的確不同以往平靜,可再往深了看,糾纏了些什麽,卻是無法解讀。
隻是不管怎麽說,哪怕說他長的醜,也不能質疑專業水準!
周嘉榮拍拍少年的腦袋,安撫這隻被踩到尾巴的小貓:“不為什麽,六年之約,你在質疑我的決定?”
太嬌了,倒不女氣,可那垂眸似泣非泣的樣子,本就出色的容貌更是瀲灩絕俗,容易讓心懷不軌的人生出邪念。
晉川說,養男孩子比女孩子簡單,丟在外麵混兩天也不用擔心。
這種說法,周嘉榮之前是認同的,就像他,雖然看上去有來處,可其實與在外麵流浪十餘年沒什麽區別,不也好好的。
然而現在,不這麽想了,尤其養著的這隻太過……人心詭譎,不得不防。
太操心了,他想。
可忍不住還要再操心一些,免得……總之要保證他好好的長大。
祝餘:“……”
這就是有個太過強勢的家長的感覺嗎?
算了。
不唱就不唱,也不是誰都有資格聽他唱歌。
兩個人回到包廂大廳,正有人唱歌。
祝餘還記得唱戲被嫌棄的事,拖著大佬要去歌房:“周叔叔,我唱歌給你聽?”
若是別人,不要說拽胳膊,就是太靠近也會嫌棄。
可家裏被這小崽子拖慣了,不是看他寫的字,就是說坐久了要活動,抑或看電影。
隨他拖走。
旁邊有認識周嘉榮的二代,眼睜睜的看著那少年將周嘉榮帶走,眼珠子都要瞪出來,這位什麽時候這麽好說話了?
歌房很大,人也不少。
看到周嘉榮進來,唱歌的也不唱了,坐著的人都站起來了,有叫周哥的,有叫周總的,有叫周少的,像接受檢閱一樣。
祝餘:“……”
怪不好意思,他和大佬怎麽像野獸跑羊群裏來了。
周嘉榮也才意識到有這麽多人。
他腦海裏還回放洗手間的一幕,眼下恢複冷靜,隻道:“不是要打麻將?”
祝餘:“對對對,打麻將。”
出來了,隻聽大佬許諾似的:“以後可以在家裏唱。”
祝餘:“那我要是唱的不好聽呢?”
這是還記仇之前的事了。
周嘉榮:“讓於生處理。”
祝餘:“?”
什麽意思,讓於生接受他的荼毒?
說實話,比起演戲來,他的歌隻能算是一般,戲唱的都比歌好聽。
周嘉榮:“讓於生安排隔音房。”
他眼底蘊著一點淡淡的柔和的笑意,笑意中央簇著少年小小的,佯裝氣鼓鼓的身影。
意識到自己被涮,祝餘對周嘉榮做了個鬼臉。
與此同時,心裏陡然冒出個壞主意,轉而道:“周叔叔,我唱歌喜歡有人陪著,家裏就我和你兩個人……”
周嘉榮沒說話,隻是呼嚕了祝餘的腦袋一把。
晉川遠遠看著周嘉榮和祝餘說話,覺得很有意思。
榮哥什麽時候人家說一句,自個就回一句了?
不過話說回來,小餘餘是挺招人稀罕,真乖啊,還給擼腦袋。
嫌棄的看一眼身邊的混世魔王,他伸手,不出意外被一爪子拍走了。
晉川:“……你這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之前蔫茄子一樣苦惱的時候,腦袋在你哥肩膀上蹭來蹭去,現在就不認識人了?”
晉勝池:“洗手去!”
當他沒看見麽,才多大會兒,半個小時前摟著個女明星,十分鍾前對故意湊上來的流量小生也沒完沒了的嘮。
那都什麽玩意兒,髒死了!
晉川將煙蒂按在煙灰缸裏,嘖一聲,苦惱似的嘀咕:“一會兒你周大哥過來,我招呼他們打麻將去,小餘餘也算上,三缺一,再找個誰呢?”
不到五秒鍾,晉勝池將腦袋湊過去:“哥,新洗的頭,感受感受如絲般順滑?”
晉川:“……”
到晉川兄弟倆跟前,周嘉榮正要提打麻將的事,晉川已經道:“榮哥,玩麻將去?”
又看祝餘:“小餘餘會不會?”
祝餘說會。
打麻將到中途,晉川道:“總玩錢沒意思,小餘餘,我和你周叔叔已經熟的不能再熟,也沒什麽好賭的,不如你和小池賭一把,誰先胡了,輸的那個人請贏的那個人吃飯。”
祝餘:“……”
他又不傻,怎麽能看不出晉川在做和事佬。
上次宴會,人家送的會員卡還在兜裏,又加上對晉川印象著實不錯,祝餘頓時有一種拿人手軟吃人嘴短的感覺,到底答應了。
晉勝池看祝餘一眼,對晉川道:“我也沒有意見。”
周嘉榮看晉勝池。
晉家的基因很好,晉勝池長的好,腰細腿長也夠得上,溫柔……混世魔王不是白叫的。
隻問祝餘:“想贏還是想輸?”
之前隻是消遣,但賭注是有關祝餘的,不一樣。
祝餘說想贏。
就是鬧著玩兒,說說而已,不管勝負,和晉勝池都要一起吃頓飯。
晉川也不知道自己第幾次吃驚,愈發覺得周嘉榮對祝餘不一樣。
太不一樣了。
心中有無數話想問個明白,比如祝餘的存在,是不是周嘉榮製衡周家的手段,可這地兒也不合適問。
隻有樣學樣的問晉勝池:“想贏還是想輸?”
晉勝池看祝餘,桀驁眉眼依舊,但神情卻相當興致勃勃,在興致勃勃中還有種小心翼翼的照顧:“都行。”
晉川想捂臉,好沒出息!
不過想想當年他圍著周嘉榮轉悠,好像比這強不了多少。
麻將最後打成了雙方對抗賽。
最後祝餘贏了,主要是大佬太強大,還一個勁兒給他喂牌,不想贏都難。
晉勝池問祝餘:“我欠你一頓飯,想去哪吃?”
晉川:“……”
想將傻弟弟拎起來抖一抖,最好能將腦殼裏的水全晃**出來,這種占據主動權的時候,問什麽問。
建議似的:“去家裏怎麽樣,小餘餘既然叫我一聲叔,去叔家認認門,讓小池陪你吃頓便飯,聽說你籃球打的好,家裏有籃球場,還有別的,玩幾趟就熟了。”
晉家和周家不同。
一大家子十分和睦,住在老宅,老派的別墅區,地方大風景好,還有馬場,可玩的地方多了去。
吃飯,打籃球,別的……還可以打遊戲、騎馬、高爾夫……
晉勝池像個二十四孝好弟弟:“哥,我都聽你的。”
晉川:“…….”
心累。
多說幾個字能讓小.雞.雞變短還是怎麽的?
四個人又打了幾圈,祝餘接到個電話,備注是小浩。
他起身去接電話。
周嘉榮看到了那個備注,想起於生因為祝餘捐款調查到的事,小浩——是孤兒院做了手術的小男孩吧。
自己都是個小孩兒,自顧不暇,心還那麽軟……
三缺一。
晉川正玩到興頭上,左看右看瞧見路過門口的柳寒苼:“寒苼,過來玩兩把。”
柳寒苼當初想進娛樂圈,家裏不同意,還是晉川幫了一把。
就是他的合約,也是簽在晉勝池旗下的明盛。
如此,即便對周嘉榮有些怵,還是進來了。
打到中途,忽然聽到周嘉榮問:“會做飯嗎?”
柳寒苼:“周大哥,你……問我?”
周嘉榮頭都未抬,隨意道:“偶爾看電視劇,好像有你做飯的鏡頭,好奇。”
當然,他一張臉毫無表情,看上去可不像會好奇的樣子。
柳寒苼想不起自己哪部劇有做飯的鏡頭。
好像是沒有吧。
不過卻沒有糾正周嘉榮話的肥膽,隻道:“不太會。”
這幹巴巴的答案,原本不指望周嘉榮回個什麽,沒想到卻聽對方略有些親近和理解的:“聽說你工作很忙,做飯的事,確實沒必要親自動手。”
柳寒苼受寵若驚:“周大哥說的對,是挺忙……”
他收回最開始對周嘉榮的腹誹,這位明明隻是麵冷心熱,之前感受到的不喜,一定是錯覺。
祝餘這裏,哄了小浩好一會兒,才將對方哄睡。
小浩用的衛斂秋的手機,聽說衛斂秋要給祝餘打電話,非得要也和祝餘哥哥說兩句。
衛斂秋解釋完,又道:“錢收到了嗎?”
他把欠祝餘的錢,剩下的那部分一口氣打了過去,因為數目很大,所以特地問一句,不要出什麽紕漏。
明麵上的原因是這個,其實還有想聽聽祝餘聲音的意思,祝餘把房子給他住,自己回家去,不知最近過的怎麽樣。
當初說是和家裏鬧矛盾,現在和好了嗎。
祝餘說沒事,挺好,又挺不滿:“我又沒追著你要,至於這麽著急還錢”
衛斂秋聽的直樂:“最近有個好心人給院裏捐了一筆錢,很大一筆,兩百萬呢,小浩的醫藥費院裏就給出了,你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祝餘沒好氣:“隨便你。”
天冷月稀,路邊積雪在路燈下閃著無數細星。
衛斂秋舒口氣,小浩做手術的錢解決,他腰背都感覺鬆快了,帶著些許笑意:“餘兒,我……我覺得你是個我世界裏的BUG。”
他從來都叫祝餘的全名,第一次叫更親近一些的,自然而然的出口了,覺得挺美。
祝餘聽的心頭一跳,他還真是個BUG來著,就問:“怎麽這麽說?”
衛斂秋從孤兒院出來,正準備去祝餘的小房子裏,這些日子有了個單獨的落腳地,不論多晚他都要去睡一覺。
擁有自己一方世界的感覺,實在是太不一樣。
心氣兒都足了,從來不坦露的心聲在月光和雪色下,好像也不那麽難說出口:“就覺得你出現了,日子好像一天比一天好,高興。”
不止是好,可再往深裏說,衛斂秋沒法形容這種感覺。
祝餘笑,篤定道:“以後會越來越好。”
兩個人又胡七亂八的聊了幾句,又約好了下周五一起打球,才掛了電話。
好像真讓祝餘說著了似的,衛斂秋掛了電話,緊跟著進來新的電話。
打電話的是他以前孤兒院的一個大哥林追,也不過二十來歲,當初衛斂秋還小的時候,沒少受人的照顧。
孤兒院的孤兒是流動的,有被收養的,有長大後自力更生的,也有一直沒有自我生存能力,需要繼續養著或者長大後轉入其他福利機構的。
像小浩,要是不做手術,就需要一直在福利機構養著,衛斂秋,如果不是念書好,十六歲就要脫離孤兒院自力更生。
不過從十六歲之後,衛斂秋再沒有拿過孤兒院一分補助,而且還往回貼補了不少。
至於林追,不喜歡念書但腦子活,十五歲就離開孤兒院去外麵謀生,聽說混的還不錯,當初小浩的住院手術,從別人那兒聽說了之後將衛斂秋臭罵一頓。
罵衛斂秋自不量力攬爛活。
罵完了,將自己積蓄的一大半全寄了過來,而且不準衛斂秋寫欠條。
林追現在打電話,是工作的酒店需要跑腿小弟。
這活兒晚上去上班就可以,輕鬆而且工資還高,又不影響念書,要不是林追混成了小組長,這活輪不到他指派。
他知道衛斂秋缺錢,就直接打電話了。
衛斂秋答應下來。
結束通話,看著剛剛給祝餘打過的那通電話,腳步輕快的往祝餘的小房子那裏走。
祝餘這裏,打完電話笑意還掛在臉上。
他笑起來很好看,秋水一樣清亮的眼,眼尾會微彎起來,唇瓣有點花瓣唇的意思,線條精致輪廓飽滿,同樣彎起來,很柔和。
晉勝池拿著飲料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祝餘。
心頭忽的跳了一下,有些羨慕給祝餘打電話的那個人,祝餘的朋友就那麽幾個,是衛斂秋還是樊守端?
微妙的酸意升起,但在祝餘麵前碰了無數釘子,他的脾氣不自覺收斂了很多,將果汁遞過去:“明天有時間嗎,還是下周?”
問的是吃飯的事,眉眼竭力淡定,隻遞過來飲料的手固執的舉著。
祝餘從不輕易許諾,但答應的事就會辦到。
接過飲料:“下周吧。”
今天玩這麽一場,明天得好好歇著,還有作業要寫。
他也的確渴了,順手一擰飲料瓶蓋,發現是擰開的,看一眼晉勝池,對方眉梢嘚瑟的一挑:“蜜桃味兒太膩,你將就喝吧。”
話說出口,晉勝池又有些懊惱,看祝餘沒有不高興,才放下心。
其實飲料是他特意挑的,就在學校,無意間看到祝餘吃剩的小蛋糕是水蜜桃味的,口味這東西,應該不會輕易變吧。
祝餘:“謝謝。”
……
祝餘不知道其他人什麽時候散場,反正他禁不住打哈欠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半。
正和晉川聊天的大佬,明明是側對著他,卻好像有雷達一樣,立即看過來,對晉川說了幾句話,就拎著他回家了。
回到家一點多。
周嘉榮喝了酒,祝餘沒駕照,車是會所的工作人員開回來的。
祝餘在車上已經睡的迷迷糊糊,被周嘉榮捧著臉叫醒的時候,眼睜開一瞬又閉著,拽著他的袖子就跟下來了。
迷迷瞪瞪中,好像差點踩到地下停車場什麽障礙,後來拽著袖口的手似乎被攥住了,穩當多了,就放心的打瞌睡。
不知什麽時候,他被放在了**。
努力睜開眼,是大佬放大的俊臉,似乎是在叫他:“餘餘,洗澡再睡。”
祝餘在**拱了拱,腦袋埋進被子不看他。
困死了。
周嘉榮看著**耍賴的這隻,站了好一會兒。
太像小動物了,要是有個洞,是不是直接刨開就鑽進去了。
一時又想,他現在應該做什麽?
喝醉酒和困倦應該差不多,在外麵碰了那麽多人,衣服早不幹淨……
褲子好脫,可衣服是套頭的,一動就像個大蟲子一樣拱來拱去,還難受的直哼哼。
周嘉榮最後放棄,用被子將人裹起來。
今天是太晚了,不過明天早上要和這瞌睡蟲講好,以後從外麵回來,一定要洗澡換衣服才可以上床睡覺。
他回臥室,準備洗澡換衣服。
脫.衣服之前,站在鏡子前多看了幾眼,鏡子裏的人陌生又熟悉,紅色……
上次穿紅色,好像還是小學的時候。
過年吧。
那個時候母親還活著,過年的時候將他打扮的說是粉雕玉琢,後來碰到同樣穿著紅色衣服的周元朗,衣服不巧還是同款。
再後來,那件紅衣服就被那個他本該叫父親的男人,命令傭人強行扒了下來。
周嘉榮走近兩步,隔著空氣描摹鏡子中的男人,耳邊似乎還有少年清亮略帶懇求的聲音:“這件真的好看,周叔叔,你試一試,不好看我……我就再挑一件。”
他對鏡子裏麵無表情的男人道:“是好看。”
衣服的確好看,但這安靜冷寂的夜晚,卻也的的確確勾起了許多回憶。
周嘉榮洗澡換衣服,然後去了書房。
他從最隱秘的抽屜裏拿出一本相冊,十幾年前,科技還沒有現在這麽發達,人們熱衷於留下紙質的留影。
隻是這本相冊中,除了一張全家福之外,再沒有一張是和那個所謂的父親一起。
小孩兒的問題是什麽來著:喜歡什麽樣的?
周嘉榮想起十歲那年無意中看到的一幕。
其實也許不是無意,而是上天要叫醒他這個充滿妄想的人,不要再妄想天天和那個無情的男人道晚安,也許哪天,就會僥幸得到一句回應。
他等在書房門口,沒想到書房門沒有關,母親也在裏麵。
那時候母親就已經很瘦弱了,卻不像往常一樣溫柔親和,麵容猙獰的質問:“周隸,那我算什麽,那個女人的替身?”
男人麵無表情:“你該慶幸你有這樣一張臉,出去!”
母親嘶聲問:“人人都說我飛上枝頭,好……好得很,你……你愛過我嗎,哪怕一瞬間,不是誰的替身,隻是我這個人。”
周隸:“不要癡心妄想,你不配。”
“那我們的榮榮呢?”
“他也不配。”
斬釘截鐵的聲音,像在說什麽臭蟲爛菜葉。
不配。
不配被愛,也不配愛別人,存在本來就是錯誤。
所以,喜歡不喜歡,沒必要去想。
周嘉榮將相冊扔到桌麵上。
他的確不配,沒有人愛他,所有人都恨他,怕他,忌憚他……
頭有些疼,也許是會所太鬧的後遺症,也許是許久未曾糾纏過的陰鬱情緒洶湧而來。
拉開抽屜,原本放糖的地方空空如也。
想起來了,上次吃完之後,就再也沒有補充,以為不需要了。
心髒被無數的狂躁包圍,鼓噪著要迎接那個真正的,陰沉冷漠的,讓人懼怕的本來麵目。
空氣粘稠,像什麽扼住咽喉。
打破這一切的,是一聲消息提示。
是本該睡著的某個人,發來一條語音包,備注是“起床鈴聲。”
點開,少年明明長著一副好嗓子,卻故意扯起來,拔高了聲,調子和電視劇裏賣菜大媽
的重合度很高:“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
很明顯的惡作劇。
威力過分強大,強行破開謎障,摧毀了一屋子的空寂陰沉。
周嘉榮一手捂住眼,緊繃著的唇角卻終究忍不住鬆懈下來,又一次點開了那條語音。
太能鬧騰了,他想。
不是困嗎?
臥室,
祝餘發送了語音過去,心虛的縮進被子。
他可是個記仇的人,嫌棄他唱的不好聽,那就天天都聽!
原本睡著了的,如果不掉到地上的話,夢都開場了。
醒過來就睡不著了,想著至少得洗個澡,畢竟在外麵玩了一晚上,開燈了看到自己下.半.身褲子沒了,覺得大佬太壞。
脫衣服怎麽脫一半,睡著了一點都不舒服。
難怪他那會兒稀裏糊塗的,也還總覺得身上捆著什麽。
洗了澡直接縮進被窩,睡衣都懶得穿,睡意都跑飛了,索性就開始騷擾鄰居。
語音發出去後,祝餘覺得自己也挺壞。
在被窩裏打了個滾兒,更睡不著。
想打一把遊戲,手機拿出來不久,就感覺門被推開了。
不會吧,算賬來了?
祝餘縮進被子,大氣不敢出。
下一瞬,被子猝不及防的被掀開。
然後,兩個人齊齊呆住。
祝餘捂眼睛。
感覺不太對,又手忙腳亂捂住自己的小.兄弟:“流……流.氓……”
這就是同.性戀的尷尬處,往常穿個小褲.衩也沒覺得怎麽著,可真要……太奇怪了!
周嘉榮背過身,冷聲冷氣:“怎麽不穿衣服?”
腦海裏還映著剛才的那一幕,純黑的床單,側臥位的少年,一條腿曲著,哪裏都白的紮眼。
忽的又想,細腰長腿,他這是照著自己形容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麽麽噠~
感謝在2021-03-22?17:18:26~2021-03-23?18:36: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杳杳、菌籽?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菌籽?15瓶;時柒?14瓶;浮生若夢?10瓶;櫻桃cc+?5瓶;周航?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