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來到客棧的第006天
周大寶覺得自己整個妖怪都不好了，哭得超大聲，響徹整間客棧。
連樓下藺辛幾個人都被驚到了，慌慌張張地跑上樓：“怎麽了怎麽了？小朋友怎麽哭了？”
而被問的小路同學和小顧老師同樣茫然：“……不知道啊。”
低頭看到小朋友的眼睛已經哭紅了，兩個人也慌，顧獲走過來，俯身揉了揉幼崽的頭，聲音緩緩的：“寶貝別哭，怎麽了呀？”
這麽溫柔的語調和動作，和記憶裏的媽媽真的很像。
被這個聲音安慰到，周大寶的哭聲停了停，抬頭看顧獲，在淚眼朦朧中再次看到他的模樣後，嘴一癟，頓時哭得更大聲了。
周大寶覺得很委屈。
在聽爸爸說小學堂的老師是隻姑獲鳥之後，周大寶特意去查了下姑獲鳥的資料，而書上是這麽寫的——
姑獲鳥夜飛晝藏，蓋鬼神類，穿羽為鳥，脫羽為女，又名夜行遊女、天帝少女。
一段話三個女字，結果人和女這個字半點不搭邊兒。
為什麽會這樣？
小朋友的心態被這個無情的事實打擊的搖搖欲墜，一邊哭一邊用小奶音控訴，他聲音很小話也說得模糊，一番話說下來隻有顧獲聽清楚了。
顧獲：“……”
從業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因為性別被小朋友嫌棄。
可以說是很新奇的體驗了。
小顧老師有些無奈，而那邊小朋友越想越難受，一邊哭一邊晃周琛的衣袖：“爸爸，我要回家，我不要上小學堂了，我要回家……”
周琛顯然不是那種慣崽的家長，聞言微微皺了下眉：“周大寶，來之前你答應過我會聽話的。”
周大寶抽抽噎噎地打了個哭嗝，超委屈。
他是說過這樣的話，也不想像他在幼兒園認識的那些小朋友一樣一上學就鬧著要回家，但他現在很難過，隻想回家把那本關於姑獲鳥的書丟掉。
隻是周大寶也知道，他再哭再鬧也是不會有結果的，因為他的爸爸是位很嚴肅的大家長，從不會為幼崽的眼淚心軟。
作為一隻清醒的幼崽，周大寶自然不會繼續做這種丟臉還沒用的事，幼崽擦擦眼淚，視線一轉停到路濯身上，突然往前抱住了他的腿：“那我要小路哥哥也當我的老師。”
他好喜歡這個哥哥，雖然聲音不像媽媽，也沒有烏黑及腰的長發，但他給人的感覺暖暖的和媽媽最像，沒有女老師的話有他也行。
周琛再次皺眉：“周大寶。”
周大寶隻當沒聽到大家長話裏的警告，眼睛濕漉漉的看著他們，還抽空吸了下鼻子，一副你們不答應我就繼續哭的架勢。
我，周大寶。
就要當最可愛的幼崽，耍最讓人沒轍的賴。
周琛：“……”
周琛深淵凝視自家幼崽，要不是周圍還有人在，他早就過去打幼崽屁股了。
感覺到大家長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周大寶抱路濯抱得更緊了些：“小路哥哥，你願意當我的老師嗎？我會很聽話，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小奶音細聲細氣，超乖巧，完全想不到他其實是在耍賴。
路濯看著周大寶，還沒說話，身後藺辛壓低聲音：“小路，要不你空閑的時候來兼職一下小學堂的老師？我會給課時費的。”
小學堂定製服務給的酬勞很高，財迷小掌櫃當然不想錯過。
而路濯自然也不舍得拒絕這麽可愛的小朋友。
“沒關係，我很喜歡小朋友，不用給課時費的。”
路濯小聲給藺辛說，說完捏了捏周大寶肉嘟嘟的小臉，答應下來：“哥哥當然願意當大寶的老師，但大寶也要答應哥哥，以後不能再隨便哭鼻子了呀。”
“我肯定會聽小路老師的話的！”
得到期待的答案，周大寶彎著眼睛笑起來，覺得自己又是最最快樂的小妖怪了。
聽到小朋友這麽說，旁邊一直擔心自家幼崽會繼續鬧的周琛眼神也緩和了下來。
但緩和歸緩和，該有的教育也還是要有的。
周琛換上嚴肅大家長相，看向周大寶：“大寶，接下來該做什麽呢？”
周大寶抬頭，順著周琛的視線看到了旁邊的顧獲，他垂眼站在那裏，神情低落，似乎在為小朋友的不喜而難過。
幼崽隱隱約約還剩一點的哽咽聲像被按了終止鍵，徹底止住了。
周大寶其實是不討厭顧獲的，相反還有些喜歡，因為小顧老師人長得好看性格溫柔，聲音和說話時的語調也和記憶裏的媽媽很像。
他喜歡這樣的老師，哭是因為期待好久的女老師突然變成了男老師，落差感太大，讓他一下子沒控製住。
現在看到小顧老師難過，周大寶瞬間沒心情哭了，心裏的難過和委屈也都換成了愧疚。
爸爸說過，因為自己的情緒讓別人難過的孩子都是壞孩子，好孩子應該學會控製自己的情緒照顧別人的感受。
想到爸爸的話，周大寶吸了吸鼻子，猶豫一會兒後，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扯了扯顧獲的袖子，小聲和他道歉：“小顧老師對不起，我沒有討厭你，我不該哭的。”
聲音奶聲奶氣，但是很認真。
這其實是個小天使屬性的小朋友。
“沒關係。”顧獲緩緩笑起來，眼神溫和明亮，“那，不討厭老師的話，能告訴老師你的名字嗎？”
“周航。”周大寶抽抽噎噎，“小名叫周大寶，老師可以叫我大寶。”
“好。”顧獲聲音裏帶著安撫的笑意，“大寶也不用難過，小學堂其實是有女老師的，你沒見到是因為她最近有事請假了，很快就會回來。”
“另外還有一個比你大一點的小哥哥，他會陪你玩，會很喜歡你。”
嗯嗯嗯？
周大寶眼睛亮起來：“是像你和小路哥哥一樣溫柔的女老師和小哥哥嗎？”
小哥哥座敷童子確實很溫柔，至於女老師……
顧獲回憶了一下鬼母平時彪悍淩厲的畫風，語氣不是很確定：“……應該吧？”
因為太過期待女老師，周大寶自動把‘應該吧’這三個字換成了是的，又開心了起來：“那他們什麽時候回來呀，會很久嗎？”
“不會太久，應該在五天左右。”
兩位老師請假的時候說是二十天內，現在已經過去了十五天。
周大寶就更快樂了：“好的好的！那我就留下等他們啦！”
幼崽笑眯眯，幾個大人看著心情也好，顧獲揉揉周大寶的頭，先讓路濯帶著他，自己和周琛去隔壁房間聊了聊周大寶的情況，再出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周琛還有應酬，沒辦法多待，抱著自家幼崽和他小聲說了幾句話後，就先和幾個人道別離開了。
周大寶左手被小路哥哥握著，右手被小顧老師牽著，心情好得不得了，看爸爸走也沒什麽不舍，還笑眯眯地說了聲爸爸再見。
於是山海客棧的幼崽小課堂裏又多了一位小朋友。
路濯網店那邊的工作還沒弄完，暫時還不能來小學堂帶幼崽，小朋友被顧獲帶著往裏走，一邊走一邊回頭看路濯，明顯很不舍的樣子，但知道小路哥哥還有工作，所以即便很不舍也沒鬧著要讓路濯留下陪他，乖乖地跟著小顧老師進了房間。
好可愛的小朋友。
路濯笑眯眯地看著他們，直到兩個人的身影在轉角那裏消失，才合上門，轉身。
下一秒，迎麵對上兩雙亮晶晶的眼睛——陸吾和顧九章。
路濯一頓：“怎，怎麽了？”
“小路通過一下好友申請啊。”陸吾湊過來，“別人的不通過也就算了，怎麽連我們也不加呢，快加一下，小陸哥哥一定會好好疼你的。”
說著拍拍幼崽的肩，一副小寶貝別怕我罩你的模樣。
好不正經一妖怪。
“陸吾。”小掌櫃微笑著看他，看著心平氣和，實則暴力警告。
不久前剛被揍過，身上至今還隱隱作痛的陸吾頓時慫了：“唔，好嘛，總之小路快加一下加一下。”
說著很快樂地報上了自己的微信昵稱——山大王陸吾。
陸吾可滿意這個昵稱了，自覺很寫實很貼切，他就是昆侖山最靚的崽！
旁邊顧九章隨著陸吾說了昵稱，還很貼心的幫楊戩報了一下。
路濯點開微信，因為之前注意力被轉到了網店上一直沒看，現在的好友申請已經多到被折疊了起來。
他先把陸吾幾個人的好友申請點了通過，之後頓了頓，猶猶豫豫地看向藺辛。
藺辛笑眯眯地看著他，眼裏盡是溫暖的鼓勵。
路濯臉頰上的小酒窩深了深，又靜了幾秒後，垂手把剩下的那些也點了通過。
本以為不會有回應，卻突然收到好友申請通過通知的眾人：！！！
激動！快樂！
於是路濯的微信很快被新一輪的打招呼消息轟炸了。
路濯折著耳朵，一一回複了句你好，收起手機，有些羞澀又有些開心的朝麵前的幾個人笑了一下，回了自己的小隔間。
接下來整個下午，路濯都在抄網店的商品列表詳情。
過程很艱難，因為有些字太過生僻，他根本不認識，一邊記還要一邊百度拚音做標注。
比如櫾，犛，騊駼，貙。
讓路濯覺得自己仿佛讀了一個假的漢語言文學。
因為這些生僻字，一直到下班路濯也沒把它們抄完，還剩差不多一半。
他本來想加班繼續抄，但小掌櫃怕幼崽累著了想辭職，一到點就進了小隔間催路濯去休息，還順手塞了他很多小零食。
路濯很難拒絕別人的好意，小聲和藺辛道謝後，抱著小掌櫃投喂的零食轉身上了樓。
樓上很靜，一點人聲都聽不到。
路濯走上最後一階台階，到了房間門口，房卡都拿出來了卻沒有刷，停在那裏看向了另外一邊。
是陸封識的房間。
掛在上麵的防盜扣被打開了，門沒合緊，開著一點縫隙，陸封識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從裏麵傳出來，很好聽。
即便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路濯也還是覺得自己被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