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來到客棧的第042天

姚梁的速度很快,幾乎在瞬間就從欄杆處到了大廈樓前,但落在路濯眼裏,卻像疊了層慢動作buff一般。

路濯覺得自己的五感比以前敏銳了很多,他能看到姚梁眼裏的惡意和猙獰,能看清他手裏的刀正一點點朝他的心髒偏移過去,甚至能看到刀上隨著他的前行不斷閃爍著的寒光。

他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手指微微顫抖,隨即被毛絨絨的觸感覆蓋了。

窮奇跳到路濯懷裏,快樂到尾巴都翹了起來,因為客棧規矩和燭龍的管製,他已經很久沒打過架了,天知道他有多想念那種肆意宣泄的感覺。

現在,機會來了,他的快樂也到了。

而且這算是正當防衛,燭龍知道了也不能教訓他。

窮奇越想越快樂,看著離他們越來越近的姚梁,興奮抬起爪子往前一揮。

然後就落空了。

路濯抱著它,在姚梁離他還有差不多十厘米的時候往側麵一閃,完美躲過了他的攻擊。

窮奇:???

你這麽順滑的躲閃技巧是和夢魘學的嗎?

窮奇貓臉懵逼,但很快反應了過來,給了再次撲過來的姚梁一爪子,這一爪撓在眉骨下,差一厘米就到眼睛,深可見骨。

姚梁喉嚨發出哀嚎,窮奇聽得興奮極了,抬爪還想再撓,而賀長樂比他更快,在窮奇之前把姚梁踹到了地上。

差不多在同時,大廈的警衛趕到,三兩下便控製了姚梁。

完了,機會沒了。

就這?

窮奇很不滿意。

看到凶徒受製,邊上路人小心翼翼走近一點,半晌,一聲驚呼。

“這個人看起來有點眼熟,好像剛剛才在哪裏見過。”

“是不是大廈公告欄裏的那個通緝犯?”

“對對對就是他!叫姚什麽來著?以前好像是個富二代,身上背著好多人命,前兩天警察上家裏抓他沒抓著,沒想到今天在這裏出現了,還持械傷人……是不是尋仇啊?”

“被他攻擊的那個小孩兒長得蠻乖的,還好躲開了,看得我一陣後怕。”

“……”

周圍的人們竊竊私語,也是巧,不遠處的大屏正好滾動到這一條新聞——

“近日,三年前槐安路肇事逃逸致死案重審,證實案犯齊某某有替罪行為,經審理,鎖定實際主犯五人,從犯七人,其中從犯全部抓獲,主犯三人被捕一人在逃,警方淩晨發布A級通緝令,還請各位市民留意,有相關信息隨時撥打熱線電話。”

大屏上輪流滾動起犯人的照片和身份信息,路濯看著眼熟,都是姚梁高中時期的小跟班,而姚梁的照片被放在最後,右上角蓋著一個鮮紅的印章——

通緝。

現在,這個通緝犯已經被製服,雙手縛在背後也不安分,他嘶吼掙紮著,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惡狠狠地看著路濯,裏麵的恨意幾乎要溢出來。

上次給路濯打電話道歉卻被拒絕拉黑後,姚梁心裏就有了種自己即將窮途末路的預感,慌裏慌張找了家人求助。

姚家人雖然氣姚梁招惹不該招惹的人,但他是獨子,是姚家唯一的繼承人,他們不能坐視不管,於是動用了所有的關係,想在警方找過來之前把姚梁送出國。

但他們忘了一件事,就是現在盯著姚梁的人除了警方外,還有陸封識。

在這個盤踞多年的城市裏,隻要陸家想,就沒有做不到的事。

這些日子裏,姚梁有幾次機會可以離開,但每次都被陸封識派來盯梢的人強製送了回去,甚至有一次他已經上了飛機,中間睡著後再醒來,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不是國外,而是自己的臥室。

姚梁心裏大駭,踉蹌著走出門,聽到了母親的哭聲,他循著聲音找過去,聽到自己的叔叔們在勸父親,說事情無力回天,你們不如趁著年齡還不算大,再要一個孩子。

而向來疼他慣他,容不得別人說自己一句壞話的父親,這次卻沉默了,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說。

姚梁就知道,自己被放棄了。

從那一刻起,他就瘋了,他不會怪自己,於是把所有過錯都推到了別人身上。

他恨那個答應替罪現在卻翻供的人,恨他們沒有契約精神。

恨那些和他一起做惡事的人,說好會把這些秘密爛在心裏,卻一點壓力都承受不住,那麽快就把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恨林瑜,要不是他當初一直不鬆口,他就不會組同學會,不會在那裏和路濯起衝突,更不會得罪陸封識。

恨自己的家人,恨他們隻顧利益不顧親情,那麽輕易就放棄了自己。

恨陸封識,恨他一點退路都不給他留,一步步把他逼到窮途末路。

……

當然,最恨的還是路濯。

要不是這個人,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姚家少爺,怎麽會淪落到如此境地?

姚梁知道自己逃不了多久,出不了境,天網恢恢,他還能逃到哪裏去?

他生來就應該是眾人捧著的人,難道往後餘生都要東躲西藏灰頭土臉的活著?

不行。

那還不如一死了之。

但死之前,他要拉上一個人——

路濯。

姚梁迫不及待地想找到路濯,拉著他一起下地獄,也是上天眷顧,出來一眼就看到了他想要找的人。

可惜,最後卻沒能殺得了他。

太可惜了。

姚梁想著這些,喉嚨發出嗬嗬的笑聲,似笑也似哭,整個人狀若瘋癲。

遠處響起警笛聲,之前事情發生的時候有路人報了警,知道有人在商業繁華區域持刀傷人,警察大驚,再一聽持刀之人居然還是通緝犯,過來第一時間給姚梁戴上手銬把他帶上了警車。

作為事件當事人,路濯和賀長樂也要過去做筆錄。

兩個人都是遵紀守法的乖小孩,自然願意配合,到警局做好筆錄,出來的時候差不多是下午四點。

離上班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

路濯拿出手機,一按發現電量告罄,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關了機。

他到大廈一樓借了個充電寶,開機,頁麵圖標還沒全部加載出來,就看到了無數條消息提醒彈窗。

有微信有短信,更多的是未接通話請求。

路濯剛要點進去,手機鈴聲又響了,來電顯示上跳躍著陸封識的名字。

他接通,陸封識的聲音在瞬間響了起來。

“你在哪兒?”

語氣焦灼,有一點點暴躁。

路濯從沒聽陸封識用這樣的語氣說過話,一怔,回城後很快回複:“龍都中心商廈北門一樓。”

“等我,電話別掛。”

路濯乖乖應了聲好,和賀長樂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等陸封識過來。

一路上電話那邊的人沒再說話,路濯隻能聽到呼嘯的風聲和他偶爾加重的喘息聲。

他在後怕。

路濯心裏突然有了這樣的想法。

他看著屏幕上陸封識的名字,漸漸出神,這樣過了差不多十分鍾,麵前覆下一層陰影,再然後就是陸封識低沉好聽的聲音。

“路濯。”

“陸,陸先生。”路濯急忙站了起來。

賀長樂也起了身,但沒說話,他怕自己一張口就是阿巴阿巴。

而陸封識此時眼裏隻有路濯,根本也看不到旁人。

“怎麽不回消息也不接電話?出來之前是不是給你說過要隨時保持聯係?”

陸封識眉頭緊皺,話說得有些凶。

“對不起。”路濯道歉,如果此時有尾巴,肯定已經沮喪的垂了下去。

陸封識來之前心裏是有怒意的,這種怒意不是因為責怪,而是來自害怕。

他怕路濯出事。

但現在,看到幼崽沮喪的模樣,訓斥的話陸封識根本不忍心繼續說,聲音緩和下來。

“說說吧,怎麽回事?”

他知道路濯是隻很乖的崽,沒事的話不可能不回消息。

路濯把姚梁的事情給他說了,說完再次道歉:“陸先生,對不起,我們本來打算出來兩個小時就回去,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所以出來前就沒有充電。”

要是沒有因為姚梁耽誤的這兩個多少時,路濯手機的電量是足夠撐到他回客棧的。

聞言,陸封識沉默下來,半晌,很認真地和路濯道歉。

“對不起。”

路濯一愣:“為什麽道歉?”

“是我做事不夠周全,才讓他有機會找到了你。”

陸封識覺得這是他的疏忽,要是他多派些人盯著姚梁,在他逃跑的那天就把他控製住送到警方手裏,後麵也不會出這樣的事。

而且如果不是因為他做了這些,姚梁根本也恨不到路濯頭上去。

陸封識想保護路濯,卻沒想到最後是因為他給路濯帶來了災禍。

“不用道歉。”路濯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我很感謝你,不隻是我,有很多人都會感謝你。”

姚梁和他的跟班們做了那麽多壞事,受害者長眠於地下不得安息,家人們帶著失去親人的悲痛四處尋求公道,卻求而不得,隻能一次一次地看著自己的期待被絕望覆蓋。

做惡事的人早該受到報應。

但路濯清楚,如果不是陸封識,這些人的報應會來得更晚,甚至有可能不來。

他看著陸封識笑起來,眉眼彎彎小酒窩一覽無遺,燦爛的像一隻小太陽,讓陸封識又想到了他小時候帶著太陽花頭套的模樣。

他有些沉重的心便也緩和了下來,嗯了一聲:“你先給藺辛他們報個平安,然後……還要逛嗎?”

“不用啦,我們本來也打算要回去了。”

其實原本是想要去買小蛋糕,但經了姚梁這件事,路濯和賀長樂都沒了這種心情,隻想快點回家。

陸封識當然是順幼崽的意,聞言嗯了一聲,伸手過去:“來吧。”

賀長樂和窮奇在後麵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這位大佬是想做什麽。

但路濯知道。

於是賀長樂和窮奇便看到了兩隻緊緊交纏在一起的手。

海豹先生:這兩個人是在談戀愛嗎?!

想問但不敢當著陸封識的麵問,怕猜錯之後挨打,隻能懷著一種八卦的心情在身後默默跟著,任憑那隻想得到答案的貓爪子在心裏撓來撓去。

到客棧的時候差不多是五點。

幾個人路過海東青客棧,看到宋清在和人打電話,眉頭緊皺,表情看起來頗有些愁苦。

他們走進客棧,這會兒離晚飯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客棧人不算多,但藺辛幾個人都在。

雖然已經收到了幼崽的報平安信息,幾個人還是很擔心,一直在下麵等著,看幼崽回來立即圍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語的詢問關心。

路濯一一回應,從頭到尾笑眯眯的,幾個人看得心也軟乎乎的,也沒那麽緊張了。

這麽說了一會兒話,客棧裏漸漸來了客人,路濯本來也要回小隔間,但走了幾步還沒到,那邊嘰嘰突然揚起了翅膀。

“小宋老師來啦!”

說的是海東青書店的老板,宋青。

在開書店之前,他曾經在客棧當過一段時間的老師,和顧獲是同事。

這次他不是自己來的,手裏還牽著一隻圓滾滾的熊貓幼崽。

熊貓?!

路濯的眼睛微微睜大。

他很喜歡熊貓,但龍都動物園票價有些貴,他不能總去看,所以平時隻能在大熊貓基地的官方號上雲看熊貓。

這次在現實中,還是這麽近的距離看到熊貓,路濯一顆rua崽的心蠢蠢欲動。

但宋青很愁苦。

“這是我好友家的幼崽,這次來,其實是有件事想找你們幫忙。”

“您說。”

宋青先歎了口氣,才把所求的事說了出來。

幼崽名叫林川蜀,看起來圓滾滾毛絨絨軟乎乎可可愛愛,卻是隻精神幼崽,平時不愛讀書不愛運動,就喜歡看些土味視頻聽些喊麥音樂,經常還會模仿一下。

“因為這件事,川蜀家裏把他送到了我這邊,想讓我幫他把這個喜好調整一下,但我帶了他一段時間,一點用都沒有,所以想請你們幫幫忙。”

藺辛覺得這沒什麽好改的:“愛好沒有低俗高雅一說,如果沒有影響到別人,隻是自己喜歡的話,沒有必要進行那些所謂的調整。”

他們山海客棧又不是豫章書院,不會為了利益沒病也要說人有病。

他不這麽說還好,一說宋青就更想歎氣了:“道理我當然懂,但川蜀這個情況……確實是有點嚴重。”

藺辛看著麵前這隻可可愛愛的幼崽,感覺看不出哪裏嚴重,但也知道宋青不是那種說假話的人,於是謹慎提問。

“……有多嚴重?”

宋青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想了想,抬手打了個響指。

“轟隆——”

一道雷聲憑空在客棧響起,它來得突然,幾個人和周圍的客人被嚇了一跳,筷子都停在了那裏。

唯一沒被嚇到的是熊貓幼崽。

他眼睛亮起來,爪子握在嘴邊當是話筒,在雷聲響起的同時亢奮地唱了一首《驚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