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離婚

“啊?”孟如錢有點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著裴行遇的背影,他們倆從軍校上學就在一起,畢業之後雖然不在一個單位,但好歹在一個軍團裏,他怎麽不知道。

“什麽時候?”

裴行遇想了想,“畢業之前。”

畢業之前孟如錢這下明白了。

當時裴行遇拿了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98.5,整個星際聯邦都把他當成冒青煙的親祖宗一樣供著。

為了體現帝國軍校的教學質量便搞了個噱頭,讓這位天縱奇才裴行遇延遲去單位報道,在學校裏給新入學的新生們上一段時間的輔導課。

“怎麽沒聽你說過?該不是您之前傷害過的迷弟吧。”孟如錢遣詞琢句,小心又大膽的窺探裴司令,“有一說一,您穿軍裝那真是殺人不用刀。”

裴行遇腳步未停,略微冷道:“沒話說了?”

“行吧,不過這個靳燃……靳……倒是跟第七軍團的靳紹原部長同姓,你還別說真是同姓不同命,他這要是生給靳紹原部長家裏,哪兒還用送咱們這兒來遭罪,別說信息素缺失,他就是沒有信息素,都能在星際聯邦扶搖直上。”

裴行遇沒接話,孟如錢又說:“哎那你怎麽想起教他擊劍了啊?我都不知道你還會這個,沒聽你說過。”

“沒什麽好說的。”

他和靳燃也不是那個時候認識的,他認識靳燃的時候他剛十六歲。

那時候裴行遇已經分化,Omega是不可以能去軍隊的,信息素誘導過不去,也就是那個時候他遇到了當時剛升任第七軍團作戰部長的靳紹原,也就是靳燃的父親。

“我知道你的妹妹需要藥來養著,你養不起她,隻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會幫你養你妹妹,將來你找你爸媽的時候若有必要我也可以幫你,你很劃算。”

這麽豐厚的報酬,裴行遇問他什麽條件。

靳紹原說:“嫁給我兒子。”

靳燃天生信息素缺失,眼睛是銀灰色很多東西看不清楚,還缺一根小指。

裴行遇即便分化成了Omega,但一樣、甚至更高於其他人的自尊心,聽見“嫁”這個詞的時候,明白這個叫做“衝喜”。

當即便冷笑了聲:“不需要。”

他帶著妹妹離開部長辦公室。

裴煙年幼不知世事,裴行遇摸摸她的臉,跟她說:“哥哥怎麽教你的來著,重複一遍。”

裴煙歪著頭,聲音軟糯可愛,“嗯……人一碰,就會死。”

裴行遇想笑,卻又笑不出來,裴煙自小被帶走成為實驗體,送回來的時候就有了一個怪病,隻要一犯病就會變的力大無窮,無論是重武機甲還是千年古木,碰一下就成為廢墟。

他連賠錢給別人都賠不起了,更何況煙煙的藥不止價格昂貴,更是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的稀缺藥物。

裴行遇不能眼睜睜看著煙煙這麽小就失去意識變得渾渾噩噩,最後成為隻會攻擊別人的怪物,所以裴行遇時隔半個月重新回到了靳紹原的辦公室。

“我答應你。”

在此之前,他沒有見過靳燃,第一次見,是在他們的“婚禮”上。

說是婚禮,其實隻有他一個人簽字,靳紹原遞給他一張紙,告訴他隻要在上麵簽字,他答應的那些全部都會兌現。

裴行遇問他:“靳燃呢?”

靳紹原還未來得及開口,門就“砰”的一聲被踹開,一個眉角淩厲渾身桀驁不馴的十六歲少年收回長腿點在地上,譏諷輕笑:“幹嘛,給我娶老婆呢?”

裴行遇略微蹙眉。

靳燃走過來,伸手捏了下他的下巴抬高,靳紹原拍了下桌子,“靳燃,不準放肆!”

靳燃連個視線都沒分給自己親爹,左右打量了裴行遇兩眼,嗤笑,“怎麽著,童養夫?你一個Alpha連這個都都答應,給你什麽好處了?”

裴行遇一直用抑製劑,靳燃以為他是Alpha。

裴行遇別過頭掙脫了他的桎梏,和靳紹原道:“靳部長,希望您能兌現諾言,告辭。”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麵。

沒想到他竟然也去了軍校,還被送來了k7,裴行遇總覺得有什麽東西悄然斷掉了,正要朝著一個不可控的方向飛離。

“不對啊,你明明兩個月之後才來十七軍團報道。”孟如錢號稱記性堪比人工智能,絕對不會記錯。

裴行遇抬眸看了眼空間艙外麵浩瀚無垠的行星空間,是,他兩個月之後才去十七軍團報道,剩下的時間麽。

那段時間靳燃分化了,他的信息素缺失,完全沒有辦法像正常的Alpha一樣控製信息素,同時帶有嚴重的易感期。

他那時候才明白為什麽靳紹原要讓他去“衝喜”。

他的信息素對靳燃具有安撫作用,換言之,隻有他的信息素能夠安撫住失控的靳燃,把他從瘋狂的界限拉回來。

靳燃第一次分化,易感期足足有一周,裴行遇每天陪著這個隨時會陷入瘋狂的小瘋子,有一次看到靳部長家裏有個擊劍室,隨手撈了一個耍了個花兒,讓靳燃看見了。

“你想學嗎?”裴行遇問他。

靳燃說:“不學。”

後來,他還是學了,他雖然眼睛不好不能很好的分辨劍尖來勢,但他耳朵卻很敏銳,最後僅憑感覺都幾乎能跟他打平手。

後來,靳燃的易感期結束。

再後來……

孟如錢見裴行遇沉思半晌,卻是什麽都不肯說的冷漠樣子,有些失望地歎了口氣,裴行遇這種冰山冷美人,能跟他說才有鬼。

“還以為有破鏡重圓戲看,沒想到是小狼狗單戀無情司令,得了散場散場。”

裴行遇沒理他這個犯上的調侃,蹙眉冷道:“我跟靳燃沒有關係,這種玩笑僅此一次。”

孟如錢見他臉色不大好,忙說是。

機械手收拾好文件慢吞吞挪過來交給孟如錢,裴行遇從機械手遞過來的文件夾裏翻了翻,抽出靳燃的資料,交代孟如錢說:“十一軍團那邊送來一個古董機甲,你試著破解一下,最遲半個月把數據傳給梅浦司令。”

孟如錢:“是,司令。”

**

裴行遇坐在辦公空間艙裏,雙手抱胸靠在椅子上,機械手小心地幫他翻頁,不時詢問他是否需要再次翻頁。

“翻頁。”

機械手聽話的翻開下一頁,不多時便翻到了最後一頁,然後靜靜地等著主人的下一步命令。

靳燃的體術、戰艦駕駛指揮、各種武器的使用全部是第一,但綜合排名卻是墊底,什麽分數能扣這麽多?

裴行遇沉吟半晌,說:“聯結孟如錢艦長的通訊。”

機械手哢嚓哢嚓擰巴,在肚子上浮現一個虛擬屏,“已聯結孟如錢艦長的通訊。”

“靳燃是怎麽回事?”

孟如錢戴著寬大的識別鏡,嘴裏咬著一支筆躺在機甲底部,聞言含糊不清道:“他身體不行,報告上不都寫了嗎?”

“不是問你這個。”裴行遇自己翻了翻資料,想著孟如錢應該不知道靳燃是靳紹原的兒子,拐了個彎兒問他:“他這個綜合成績是怎麽送來‘k7’的?”

“哦上頭安排的。”孟如錢拿掉嘴裏的筆,想了想讓人工智能躲遠點,自己從機甲底部爬出來,看著虛擬影像裏的裴行遇說:“我懷疑是十一軍團塞過來的,咱們跟連勁風之間……他想演個無間道不稀奇。”

裴行遇略一沉吟。

孟如錢說:“你翻到文件最後一頁,他有半年的時間是空白的,還曾經和連勁風有過一筆很大的金錢往來,難說不是金錢交易來咱們這兒做臥底的。”

裴行遇垂眼,那父子倆關係非常緊張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來這裏應該不是靳紹原安排的,難道真的是連勁風?

“司令,靳燃如果沒有人安排進不了“k7”,不得不防。”

-

新兵們記完自己的宿舍號各自走了,鍾琯見靳燃還站在原地發呆,走過來推了他一下,“你想什麽呢?回不回宿舍?”

靳燃回過神,看了眼還在飽含深情喋喋不休的虛擬影像,反正在他眼裏都是模糊不清便也也沒再看。

鍾琯知道他眼睛不太好,主動說:“我們倆還有小宋一個寢室。”

靳燃抬腳將劍勾起來踢到牆邊,正巧落在了劍架上,鍾琯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好準啊。”

他有時候都懷疑靳燃是不是真的看不清東西。

鍾琯收回視線,看靳燃已經走出很遠了,忙小跑追上,絮絮叨叨地說:“剛才那個人真的好強啊,他拎著劍從那邊走過來的時候,雖然看不見臉但是我就感覺他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會不會是什麽艦長之類的?等誘導信息素過了,我能分在他手下就好了。”

靳燃興致缺缺,兩手插兜站在門口識別虹膜,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睛不大好,智能芯片怎麽也識別不出他的身份。

來回十幾次,鍾琯覺得靳燃的耐心要用磬了。

靳燃伸出手按在識別器上,低聲帶笑,“編號AS8382靳燃,再識別不出來,炸了你。”

“威脅人工智能,扣……”

靳燃眯眼,一擼頭發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個小紐扣來用指尖按在識別器上,鍾琯嚇了一跳,那個是聚能粒子紐扣彈!

隻要一顆,就能把這整個艙室炸的粉碎!

“靳燃你別胡……”

靳燃站直身子,兩手插兜跟智能芯片說:“來,再識別一次。”

“虹膜識別成功,滴。”

鍾琯:“…………這也太慫了吧。”

艙門打開,靳燃走進去掃了眼一塵不染的空間艙,雖然他們三個是在一個寢室,但一個房間裏有三個小型生態艙,休息時互不影響。

靳燃站在生態艙前識別了虹膜,艙門打開他倒沒有進去,稍稍打量了下裏頭寬敞的空間,一塵不染的床具。

**擺著一套黑色的軍裝,疊的整整齊齊,靳燃伸手在上麵略過輕輕笑了下,“五年了,我來收賬了。”

鍾琯是個話嘮,一秒不能閑下來仿佛不說話會死,煩的人頭疼。

“哎靳燃,你說“銀河之星”到底是什麽啊?我聽說好像拿到它能獲得無盡的能源,還有傳言說他是能打開“天狼”星際文明的鑰匙,得到他們的科技和武器就能稱霸整個太陽係,你說是不是真的啊?”

靳燃耐著性子聽他說了半天,嗤了聲:“天狼星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銀河之星,搞不好就是隕石磕掉的門牙,還失落的文明稱霸太陽係,有幾個蛋就敢這麽扯。”

“你不相信有銀河之星嗎?”

“你信?”

鍾琯被他這個意味不明的反問噎的腦子發懵,總覺得說自己信,就是那個扯了蛋的傻子,想了想還是咽了下去。

靳燃三下五除二的把軍裝換完了,寬肩長腿修長筆直,黑長眉眼淩厲,平添了一股讓人心跳加速的意味。

“鏡子。”

人工智能非常貼心地翻了個麵兒用屁股給他托出一個鏡子,靳燃就著這個不算太雅觀的鏡子戴正帽子,自己捧場吹了個口哨,“真他媽帥。”

鍾琯沉思了下,坐在空間艙裏看對麵的靳燃,“傳言都說我們裴司令是十七軍團的叛徒,“紫微垣”表麵看著是星際聯邦最驍勇的艦隊,其實是被流放在行星空間的的放逐者。你說裴司令會不會很可怕?”

靳燃指尖微頓,沒說話。

鍾琯見他不說話,以為他不知道這些八卦便沒再繼續說,側頭看見他的手,又問:“靳燃,你為什麽總是戴手套啊。”

靳燃手上戴著黑色的手套,他們新兵從地球上的帝國軍校到坐飛船去空間站,又辦了躍遷手續到了“紫微垣”,他就沒有見過靳燃把手套摘掉過。

“怕冷。”靳燃似是而非地說完,轉身出門。

鍾琯忙問:“你去哪兒?”

靳燃朝身後擺了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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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遇稍微回憶了下,自己對於靳燃的了解其實隻有他易感期那幾天,但那幾天的他基本沒有自己的意識,排斥他的接近讓他滾,但又本能的汲取他的信息素讓自己舒適。

這樣的本能讓他更加瘋,甚至惡語相向來發泄內心對這種異樣的需求的厭惡排斥,裴行遇始終沒有對他的“胡鬧”產生過任何異樣的情緒。

他當靳燃是個病人,一個有點瘋的少年。

“滴!編號AS8382學員靳燃靠近空間艙,危險指數,十。”

空間艙外麵的智能芯片會從三十米之外識別目標,危險指數從十往下,漸次安全。

裴行遇指尖一劃出現了一張虛擬屏幕,靳燃穿著筆挺的軍裝闊步往他的空間艙走,影像不知怎的有些微波動,影像像是被莫名的引力扯動出魚鱗紋。

影像自帶聲音,軍靴踩在地上發出堅硬而清脆的聲音,兢兢業業的“掃地機器人”獨淵問:“司令,此人危險指數嚴重超標,是否攔截?”

“放他進來,把文件收好。”裴行遇眼睫微垂,如果攔截,這個小瘋子說不定會把戰艦的門直接踹爛。

獨淵有條不紊地收拾好文件,然後滑到門邊按照指令打開艙門,靳燃長腿一跨走進來站在藍色晶體辦公台前麵腳跟一碰,筆直的衝他行了個軍禮。

“長官。”

五年時間未見,靳燃比以前變了不少,肩寬腿長的看起來比他高出了不少,黑長眉眼也比以前更加淩厲,還多了一絲危險的壓迫感。

裴行遇抬起頭看著他,望向他銀灰色的眼睛,靳燃行完禮,長腿一蹺坐在了晶體桌上,隨手拿起一支筆轉了一圈拍在桌上,衝他歪頭。

“裴司令,明天抽個空咱們把婚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