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有肖司明在, 阮陽離開冥界的過程十分順利。
鬼卒們雖然恨他恨得牙癢癢,卻隻能看著肖司明帶著自家冥王絕塵而去,內心充滿了一種“家養的小白菜被豬拱了”的憤懣。
——————
出了冥界口, 四周就是一片深山老林。
頭頂有鳥鳴, 不遠處還有一隻灰色的小野兔,聽到動靜豎著耳朵朝他們看過來,烏溜溜的眼睛瞪得滾圓,對這群憑空出現的人表示自己受到了驚嚇。
衛瑄被腳邊的一塊石頭絆了一跤,爬起來拍了拍褲腿上的泥,嘴裏一個勁地抱怨:“冥界就不能把入口搬到平坦一點的地方嗎?在這放個陣也不怕哪天泥石流把陣法衝散了。”
阮陽聽到這是冥界的陣法, 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下一秒, 眼前景象被一隻溫熱的手掌遮擋,肖先生在他耳邊沉聲道:“抓緊我。”
他下意識照做, 腳下突然一空,感覺自己飛在了空中。
肖司明摟著他的腰, 勁瘦的手臂給人感覺很安心。阮陽過了最初的緊張,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
他悄悄拉下肖司明捂著他眼睛的手, 低頭往下一看, 下方群山一覽無餘, 他們懸在半空中, 頭頂的星辰仿佛都觸手可及。
衛瑄抱怨的聲音驟停,朝即將遠去的兩人伸出爾康手:“老大!別拋下我啊!!”
他跑一趟冥界已經夠累的了,再讓他自個兒跑回去,怕不是要累成狗。
好在他的老大沒到那麽絕情的地步,聽到他的呼聲後甩過來一道黑霧凝成的繩索,二話不說纏住他的腰, 將他五花大綁著一路飛回別墅。
衛瑄:“……”
他抬頭看了一眼被肖司明穩穩圈在懷裏的阮陽,心說同樣是員工,他怎麽看都覺得自己是充話費送的。
談戀愛了不起啊!
——————
別墅裏靜悄悄的,老皇帝也不在,八成又是趁家裏沒人就出門約會去了。
阮陽被肖司明放下,第一次實實在在地體會了一回乘風起飛的感覺,落地的時候還有些站不穩。
肖司明伸手扶了他一把,阮陽下意識說了聲“謝謝”,可一抬頭,卻發現肖先生一言不發地注視著自己,眼神晦澀難懂。
半晌後,肖司明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接著便轉身上了二樓書房。
阮陽愣了愣,原地琢磨了好半天,從肖司明的背影裏看出了幾分不高興。
衛瑄進來就看見阮陽團坐在沙發上,神情怔愣著,不知道在想什麽,想得這麽出神。
從見到阮陽開始,對方就一直傻乎乎的,衛瑄原本心裏對他身份殘存的那絲芥蒂也早消失不見了。
“坐這兒幹嘛?”他語氣和往常一樣熟稔,“怎麽沒跟老大在一起?”
阮陽回過神來,後知後覺地發現衛哥已經走到他麵前來了。
他抿了抿唇,整個人都有點不安:“肖先生好像生氣了。”
衛瑄腦袋上頂著問號,有點匪夷所思:“他生什麽氣?”
就肖司明那迫不及待上門討人的樣子,好不容易把人接回來了他還能跟阮陽生氣?
阮陽手指不自覺地摳著沙發坐墊:“我剛剛是不是表現得太不堅定了。”
他下巴擱在自己的膝蓋上,語氣十分懊惱:“我不應該聽到十個億工資就心動的。”
當著肖先生的麵對冥界開出的薪資心動,肖先生跟他生氣也正常。
衛瑄見他焉噠噠的,十分萎靡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那有什麽,就算是因為這事兒,他也不可能是跟你生氣啊,你倆都搞對象了他為這點小事跟你計較的話也太小心眼了吧。”
阮陽呆呆地看著他,“啊”了一聲,麵上飛快地攀上一層薄紅,慌亂地否決道:“不、沒、還沒搞對象呢……”
他告白還沒告成呢。
衛瑄:“你倆之前不是談過?”
阮陽眉頭微微皺著,試圖糾正他:“肖先生之前不是和我……”
“你想什麽呢?”衛瑄隨手拿了桌上一個蘋果,語氣淡淡,“他之前是和冥王談對象沒錯,你不就是冥王嗎,那不還是跟你談的。”
阮陽:“……”好像是哦。
片刻後,阮陽:“!!!”
他跟肖先生談對象……了?
阮陽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衛瑄看了他一眼,持續為老大的愛情添磚加瓦:“你被冥界帶走之後,老大昨天一宿沒睡。”
阮陽張了張嘴,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衛瑄接著道:“今天一大早他帶回來一堆上古神器,那些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寶貝,也不知道他從哪兒搜集到的,被他跟不要錢似的掏了出來。說是要去接你回來,冥界要是不放人就拿這些寶貝打到他們放為止。”
阮陽的目光越發灼熱了,他被巨大的驚喜砸中,整個人都有些暈暈乎乎。
原來肖先生居然為了他準備攻打冥界。
“再說一個吧,看你好像什麽都不知道。”衛瑄嚼著蘋果,頓了頓:“就說你找工作這事,你想想,我們三個從事迷信職業的非人類,哪來的公章和勞動合同?那都是你說想來這裏上班的時候老大臨時搞的,為的不就是能順理成章地讓你留下來。”
這一切是他在知道阮陽的身份後才想通的,原本他就不相信老大是那種會一見鍾情的人,這種癡守一人的事更符合老大的性格。
阮陽:“!!”他腦袋更暈了,原來這份工作也是肖先生特意為他準備的嗎!
衛瑄:“你想想你一個月工資多少?”
阮陽臉頰已經紅得發燙了,他小聲道:“十萬。”
衛瑄麵部猙獰了一瞬,“……”媽的,差別對待太明顯,氣人。
他手裏的蘋果頓時都不甜了:“我和莫宇的工資都是每月一百塊錢。”
他早就想說了,這點錢連屁都買不起好嗎!
阮陽呼吸微促,所、所以工資也是肖先生故意開這麽高的嗎?
原來當初肖先生說幹這行有風險才給他高工資是借口嗎?
“當然是借口,”他不自覺把最後這句話感歎出了聲,衛瑄聞言理所當然地說道:“有老大在,哪來的危險?”
阮陽:“……”是這個道理沒錯!
他被肖司明道默默付出感動得一塌糊塗,猶豫半晌,才愧疚地低下了頭:“衛哥,我現在是不是應該上去和肖先生聊聊?”
難得充當了一回情感顧問的衛瑄揮了揮手:“去吧,有什麽話攤開說,說清楚了就好。”
他圖得不多,希望阮小陽今後和老大甜甜蜜蜜的時候能記著他一份功勞,讓他再見漁女的轉世一麵。
——————
二樓書房,肖司明站在窗邊,目光落在院子裏的葡萄架上,在葡萄架附近,還有一小片菜地,種著綠油油的小白菜。
臘月寒冬,整個院子卻因為這些布置平添了幾分生機。
這些都是阮陽的設計,他布置葡萄架的時候嘴裏念叨著要等明年夏天吃自家長出來的葡萄,眉眼間都是對生活的熱愛與期待,笑容又乖又甜,像個小太陽。
阮陽還是冥王的時候,就十分向往人間,隻不過有五方鬼帝壓著,每日在他耳邊說教,他被拘束在冥王的位子上,代表著整個冥界,再怎麽任性也擺脫不了這種天生的責任感。
肖司明閉了閉眼,又想到現在的阮陽。
阮陽現在終於擺脫了束縛他的責任感,可以毫無顧忌地說出“不想做冥王”,但是這都是建立在他沒有恢複記憶的基礎上。
等到恢複記憶,他還願意繼續這樣的生活嗎?
肖司明心裏越來越不希望他恢複記憶,繼續保持現狀就很好。
但是他這樣,和冥界那些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阮陽身上的人又有什麽區別?
說到底,他不過是搶占了先機,搶在冥界之前將人圈進了自己的領地。
但在親眼目睹阮陽對冥界這種行為的抗拒之後,肖司明心中忽然不安了起來。
他擔心等到阮陽某天恢複記憶,想起一切後會跟他翻臉。
肖司明苦笑一聲,抬手將窗簾拉攏,遮光布料瞬間隔斷了窗外的陽光,書房內光線昏暗,靜謐的環境像一隻無形的大手拖拽著他的神經。
——————
門口傳來兩聲敲門聲,肖司明收拾好情緒,按了按眉心:“進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道縫,阮陽毛茸茸的腦袋探了進來,像一隻探頭探腦的小倉鼠。
對,他本就應該這樣,讓事情順其自然地發展。
在阮陽想起來之前,他隻需要看著他,將他留在自己身邊好好護著就足夠了。
肖司明這樣想著,內心卻有道聲音在說:真的嗎?你真的隻滿足於此嗎?
吞噬和占有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尤其對象是阮陽的時候,這種衝動更是無時無刻不在他的血液裏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肖司明深吸了口氣,強行壓下內心翻湧的衝動,神色緩和許多,淡聲道:“怎麽了?”
阮陽輕手輕腳地走進來,順手帶了上門,動作輕得像是擔心驚擾了什麽人似的。他臉頰漲紅,支支吾吾地開了口:“肖先生,我跟衛哥剛剛在下麵聊了會兒。”
肖司明微微挑眉,衛瑄?來得正好,他還有筆賬沒跟衛瑄清算呢。
阮陽絞著手指,眼神有些飄忽不定,視線一會兒落在窗台上,一會兒落在書桌上,就是不敢看肖司明。
“衛哥跟我說了……說了我們以前的事,”阮陽臉紅得厲害,他察覺到自己現在的狀態和昨晚發燒的感覺有點像,但又不一樣。
他抿了抿唇,嘴角兩個小酒窩一深一淺地跑了出來:“衛哥還告訴我,我這個工作也是你臨時安排的。”
他抬眼看向肖司明。
肖司明也靜靜地看著他,兩隻眼睛像兩汪幽靜的深潭,看一眼都能讓人沉溺其中的那種。
室內沉默了數秒後,肖司明抬腿向他走來,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歪斜的帽子。
阮陽用求證的眼神望著他,肖司明的聲音卻聽不出什麽起伏:“是嗎,那你是怎麽想的?”
阮陽愣了愣。他是怎麽想的?他不是來求證真相是不是衛哥所說的那樣嘛,怎麽又變成了采訪他的想法?
阮陽甩了甩頭,他一向是被肖先生引導著走的那個。
他雖然害羞,但並不回避這方麵的問題,因此他思索片刻,回道:“如果是這樣……我心裏很開心。”
肖先生動作頓了頓,眼神似乎越發幽深了:“在知道這些事都是我有意為之之後,你不生氣?”
“怎麽會生氣呢?”阮陽抬眼看向他,眼底一片赤誠,語氣認真道:“你對我好,我怎麽會生氣?”
一開始知道肖司明也瞞著他的時候,他內心是有過迷茫和失落的,但回過神來就知道這都是出於肖先生對他的保護。
這份細致到位的嗬護讓他心裏十分酸脹,有什麽東西把心口塞得滿滿當當,就快溢出來了。
阮陽吸了吸鼻子,索性放開了自我:“衛哥雖然和我說了以前的事,但那些我都不記得了,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我,但是我在見到你的第一麵就心動了。”
他頓了頓,又道:“你的有意為之,我很喜歡。”
終於說出口了。
阮陽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下一秒,感到腰上一緊。
肖先生呼吸有些發燙,近距離地打在他的耳朵上,讓他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那道一直注視著他的眼神在這一瞬間似乎也變得很危險。
肖司明聲音有些低沉:“他說的都是真的,我是喜歡你。”
阮陽猛地抬頭,嘴巴張了張。
肖先生將他抵在了門板上,高他一截的身形將他整個人籠罩在身下。
阮陽緊張得心髒砰砰跳,一動不敢動,直到唇上傳來濕意。
肖司明親了親他,唇齒在他下唇上流連了仿佛有一個世紀之久。
阮陽神情有點恍惚,隻知道自己似乎伸出了舌頭,立刻就被對方勾了過去。
良久,那道溫熱的鼻息從嘴唇上轉移到了耳邊,熱乎乎的,像一塊燒著的炭火,移動到哪裏,那片皮膚就泛著癢。
“原本想就這麽看著你就夠了,現在是你自己找上門來,可不能怪我。”
阮陽被親得腦袋似乎都熱化了,無法思考,一時之間沒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聽著像是句情話。
肖司明手指輕輕撚著他發燙的耳垂,輕笑了一聲,笑得如同一隻被放出牢籠的野獸般恣意,聲音冷靜又熱情地灌進他耳朵裏:“既然這樣,我就說了,我從幾萬年前就開始喜歡你了。”
“現在仍然喜歡,所以我們是兩情相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