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衛瑄替她接了下去:“你聽到了她的聲音?”

思思淚眼蒙矓地看著他,點了點頭。

童佳回來了,她在電話那頭的聲音和以往一樣溫和親切,提及登山時的事故,她竟一點記憶都沒有。

非但不記得事故,童佳還十分熱情地邀請思思這周末去她家嚐嚐她的手藝。

思思嚇得心驚膽戰,童佳的屍體她是親眼見過的,和他們預想的差不多,從山上摔下來的時候被尖利的石塊劃破了腹部,腦袋也給摔扁了,死狀很淒慘。

因此聽到童佳聲音的一瞬間,僵屍、厲鬼尋仇一類的恐怖畫麵全都鑽進了腦海,嚇得思思直接扔掉了手機。

阮陽自我代入了一下,覺得如果換作是他,也是會被嚇到魂不守舍的。

衛瑄在一旁安慰道:“也許隻是對人世間還有所留戀,忘記了自己死亡的事實而已。”

“不!”思思一口否決了他的說法,用一種肯定的語氣說道,“她就是來報仇的。”

她將手機遞過來,屏幕上顯示的是三天前的報道:容大女學生被人發現死在學校附近的綠化帶裏,屍體腹部似乎遭受了猛獸的攻擊撕咬,目前警方仍在排查原因。

“她叫潘育佳,跟我和童佳是同一個寢室的,我們三個一直都不太合得來。”思思頓了頓,商場裏開著暖氣,她卻打了個寒戰,“事實上她出事的那一天,我接到了她打給我的電話……”

電話接通後,無論思思如何呼喊,那頭都隻有一片寂靜。

許久之後,在思思以為這通電話隻是潘育佳的一次誤觸,正要掛斷電話時,聽筒裏卻傳來了一些怪異的聲響。

那是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非要說的話,就像是什麽東西在用力撕咬著生肉。

她還沒來得及仔細聽,電話卻自己掛斷了。

當天晚上,潘育佳沒有回宿舍。不過她半年前談對象後就跟男朋友一起在學校外麵租了房子,不回來過夜是時有的事。

思思沒有多想,直到第二天,她在睡夢中被人叫醒,另一位室友拍打著她的床板,將手機懟到她臉上,麵色蒼白:“快看看,育佳出事了!”

手機屏幕上,赫然跳出來一張糊滿了馬賽克的照片,紅得刺眼。

衛瑄說:“冒昧問一句,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摩擦會讓你認為她死後也要來複仇?”

思思咬了咬下唇,狠下心交代道:“主要是童佳和潘育佳,她們剛進學校的時候是好朋友,但後來童佳的男朋友出軌了潘……我知道這件事,但是不知道該怎麽告訴童佳,為此,她前不久還跟我冷戰了。”

聽到這裏,衛瑄不由得將目光投向同樣遭遇劈腿卻依舊樂觀的阮陽身上。

有些姑娘,怎麽就想不開呢。

“我不告訴她也是怕她傷心啊。”思思不安地撥弄著自己的指甲,“我想拜托你們明天陪我一起去童佳家裏看看,我一個人,實、實在是不敢過去。”

她說著話,卻將希冀的目光投注在阮陽身上,看得阮陽有些不好意思。

阮陽正要告訴她自己也隻是有求於人,就聽肖司明開口道:“可以,不是什麽難事。”

語氣非常地淡然沉穩,聽起來非常可靠。

阮陽一驚,降服厲鬼對肖司明來說也隻是小事一樁嗎!

阮陽看向肖司明的眼神再次漫上了濃濃的敬佩:肖先生果然是一位超然物外的隱世高人啊。

接著,隱世高人肖司明推過去一部手機。

“那就先結一下錢吧,驅邪五萬,超度八萬,可先支付部分定金。”手機屏幕上,顯著當下最流行也是最便捷的收款方式——兩張收款二維碼,“現金還是轉賬?”

阮陽:“……”超然物外?隱世高人?

思思:“……”

這位天師的風格是不是哪裏不大對?

衛瑄的眼神像是見怪不怪又像是早已麻木:“……”你們不要看我,我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小秘書。

思思默了幾秒,心想現在幹這一行的都這麽緊跟時代潮流了麽。

肖司明微微挑起眉,思思連忙掏出手機,生怕這位大師誤會自己:“那是自然,先付定金是吧,我支付寶轉賬給你。”

容大一半以上的學生家境都不錯,付個三千元的定金不是什麽難事。

但阮陽不一樣,他就屬於剩下的那部分,父母都是勤勤懇懇上了一輩子班的老實人,家裏混得最好的就是二姨夫。他的父母托二姨夫給他“打點關係”,就是希望阮陽可以擁有一個朝九晚五又穩定的工作。

阮陽每個月生活費兩千,除去吃飯、買些衣服鞋子之外,剩不了幾個錢。

他麵露愁容:他遇到的麻煩連肖司明都覺得棘手,說明比厲鬼複仇這事難度還要高,等解決完了肖司明開口向他討要十萬八萬的報酬,他要怎麽付這筆錢?

“那我就先回去了。”定金交完,思思站起身,目光猶在阮陽身上,暗示道,“其實我一個人還是有點怕……”

肖司明抽出一張黑色的名片,白皙修長的手指在名片上點了點:“將它貼身放著,就能確保你的安全。明天出發前,按照上麵的地址來找我。”

阮陽沒有接收到思思的暗示,而是偷偷問衛瑄:“不是說活人不能進你們那兒嗎?”

衛瑄小聲給他科普:“這個名片呢,其實就是一張通行證,普通人拿著老大給的名片就能進事務所,也不會損耗精氣。”

阮陽聞言眼前一亮,好東西啊,他能要一張嗎?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跟肖司明講明報酬的問題。

思思見阮陽不給反應,便提著小包自個兒走了,臨走前怨念地斜了阮陽一眼,似是在埋怨他的不解風情。

阮陽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自認為絕妙的解決方法。

“肖先生,”他表情有些羞赧,“我能來你的事務所上班嗎?”

肖司明微微挑起眉,看上去有些意外,衛瑄也是一臉猝不及防的懵逼。

其實阮陽非常向往那種帶點刺激的生活,外加他認為自己對肖司明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疑似一見鍾情。

他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我可以不要工資的。因為我現在沒有錢,沒法給你支付酬金,我給你打工,酬金就從工資裏扣,行嗎?”

怕肖司明看出自己心裏的小九九,他還特意解釋了原因。

片刻的沉默中,衛瑄有些不忍地喝口咖啡轉移注意力。

阮陽的想法太天真了,事務所歸根結底是連接陰陽的中轉站,又不是什麽真正的事業單位,不可能由一個人類自由進出。

所以,無論阮陽說得多麽誠懇,肖司明都不會……

“可以。”肖司明一口應下,甚至不帶一絲猶豫,“工資會照發,我這裏包吃住,有五險一金,給雙休。”

“咳咳咳!!”衛瑄差點將嘴裏的咖啡噴出來,嗆得直咳嗽。

什麽玩意兒?哪來的工資??他給肖司明打工三十年就沒見到過一分錢的工資。

阮陽驚喜地睜大眼睛:“真的嗎?”

這樣就過了?他以為起碼應該有個麵試啥的,卻沒想到這麽輕鬆。

阮陽高興得心裏直冒泡泡,他壓根沒有想過天底下為什麽會有白吃的午餐,衛瑄卻一臉狐疑地看向肖司明,左臉寫著:你認真的嗎?右臉寫著:你是不是被人奪舍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再一聽肖司明說包吃住,阮陽開心地小聲對衛瑄感歎道:“你們這待遇好好啊。”

衛瑄心情很複雜,神特麽待遇好,你看看我的小電驢再說一遍?

他還想做最後的掙紮,就聽肖司明持續語出驚人:“晚些時候我會讓衛瑄把合同拿給你,明天就可以來上班了。”

衛瑄:“……”你一個中轉站你哪裏來的合同?

事實上肖司明的行事風格還真是雷厲風行。

之後他消失了一段時間,讓衛瑄帶著阮陽隨便逛逛,傍晚再次出現時已經準備好了合同跟公章。

章上刻著“靈河文化事務所”,看上去正規得不能再正規了。

有合同和公章,肖司明的靈異事務所正式成為了一家事業單位。

可喜可賀。

簽合同的時候肖司明就坐在阮陽麵前,阮陽在工資那一欄看到每月十萬的時候驚了。

肖司明眼神微閃:“這是稅後的基礎工資,後續還會有獎金。”他沒給人開過工資,不知道行情,開低了怕阮陽不滿意,開高了又擔心阮陽起疑心。

阮陽:“還給啊?”

他接著急急忙忙補充道:“我的意思是,太多了,我什麽都不會……”

他隻是一個對玄學一竅不通的普通人,十萬塊都夠請肖司明超度了。

一臉認真地說自己什麽都不會的樣子也好可愛。

肖司明麵無表情地想著,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不多,這一行有一定的風險。”

阮陽懂了,高風險高報酬,這十萬算是買他的人身安全。

這麽一想,十萬一個月也不是特別離譜了。

按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他年入百萬不是夢!如果能做長,三年就能在市中心買個屬於自己的單身公寓了!

兩個不懂行情的“職場新手”湊在一起嚴肅正經地簽了合同,衛瑄路過的時候掃了一眼,粗略數了一下一後麵跟了幾個零,數完他的神經都快麻木了。

他想:肖司明大概是瘋了。

簽好合同,雙方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

阮陽的情緒很好懂,他一笑,臉上兩個圓潤可愛的酒窩跑了出來,非常地喜形於色。

沒想到短短幾天工夫,他的生活竟是如此豐富多彩,像坐過山車似的。從遭遇渣男劈腿,再到麵試麵了個大烏龍,最後兜兜轉轉,從天而降一份高薪工作,除了工資高,待遇好,老板帥,同事還很講義氣。

“老板,”此刻他已經可以理直氣壯地改了稱呼,“我是不是也該把你的名片帶在身上?我聽衛瑄說,沒有名片沒法進事務所。”

要張名片,既能出入事務所,又能順理成章地拿到肖司明的聯係方式。

算盤打得很好,可惜肖司明不按常理出牌。

“不用。名片隻是一次性的,”肖司明語氣淡然,麵上卻十分難得地閃過了一絲不自在,“你將這個貼身佩戴,既可以出入自由,也能祛邪免災。”

這是一條樣式有些樸素卻叫人挪不開眼的項鏈,黑繩上掛著一顆通體赤紅的珠子,是那種奪目的紅,乍看上去甚至像一團火種,就連阮陽都可以看出這顆珠子非常有靈氣。

阮陽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感受,他對這顆珠子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出乎意料的,火紅的珠子上手後並不燙人,反倒有些涼,又很潤,像塊玉似的,手感很好。

在他摸珠子的時候,肖司明感覺自己心髒那裏像是有羽毛輕輕拂過,有些癢又有些酥麻。

內心不太正經的肖先生用正經又不容置喙的語氣強調了一遍:“一定要貼身佩戴,輕易不能摘下。”

作者有話要說:

阮阮:要手機號計劃失敗

肖司明:我有更好的登西要給你!

老衛:收手吧雙標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