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陛下?”肖司明似笑非笑地看向手中那隻金燦燦的鬼,“來頭挺大啊。”

那鬼是個長眉白須的老頭形象,聞言語氣更加囂張狂妄:“朕是高宗皇帝,大膽刁民,還不快將朕放下!”

阮陽小小聲嘟囔了一句:“噢,原來你就是那個昏君啊。”

“……”高宗皇帝氣得一噎,憤怒地看向阮陽,張口便噴,“黃口小兒,你可知道我是——”

它話說到一半,就被肖司明嘭地按著頭懟在了玻璃展櫃上,聲音之大,震得在場所有人都跟著心頭一跳,倒在地上的館長也悠悠睜開了眼睛。

“高宗皇帝,”肖司明一字一頓道,語氣聽上去比對方還要不屑和囂張,“你的朝代也滅亡一千年了。”

說完,抬手在對方腦袋上來了一巴掌。

被懟在展櫃上的高宗:“……”

怎麽回事啊你這個後人!!

其他人被眼前的狀況嚇得不敢說話,館長卻有些激動地一個箭步衝上前。

“高宗?你是高宗皇帝本人??”

激動的語氣,像是終於狗到了愛豆現場的迷弟。

已經挨了兩巴掌的高宗迷茫且無助地扭頭看向他。

館長兩隻手激動地握成拳,說話結結巴巴:“真、真的是您啊,您看上去比電腦還原出來的慈祥多了!不過您……您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高宗皇帝依舊是一臉茫然。

它死於兵變,做了刀下之鬼,死後就和自己那兩個奴才的鬼魂一起在皇陵裏無知無覺地飄**了近千年。

電腦這類現代詞對它來說猶如天書。

它前半句沒聽明白,光聽懂了後半句,剛被肖司明打掉的火氣又上來了。

“朕的陵寢被你們挖開了!龍床也被你們搬來了!朕自然要跟過來,來看看你們這些盜墓賊究竟有沒有良心!”

館長頂著滿頭的疑惑:“盜墓賊?”

片刻後,他恍然大悟:“啊!沒有沒有,都是誤會,那些不是盜墓賊,是考古專家!”

高宗皇帝頂著腦袋上兩個大包,疑惑道:“磚家?什麽磚家?”

館長:“就是考古上的專家!”

高宗皇帝:“磚家謂何物?”

…………

兩人經曆了一番雞同鴨講的對話後,高宗皇帝手一揮,氣得跺腳:“朕不管!你們就是盜墓賊!更何況,你們破壞了朕的陵寢不說,你們還、還……”

它一張皺紋縱橫的老臉上突然露出了難以啟齒的神情:“你們還扒朕的衣服!!”

場內一片鴉雀無聲。

原本那些個被突如其來的鬼魂嚇到崩潰的警察此刻麵對兩人的交談,紛紛相顧無言,麵麵相覷。

敢情他們忙活這麽多天,天天想辦法抓賊,結果賊正是這些東西的主人。

但如果換位思考一下,死了快一千年的人,終於有一天重見了天日,睜眼卻是被人挖了墳……這樣想來,高宗皇帝生氣也不是沒理由的。

“除了龍袍,還有這件褻衣,”高宗皇帝語氣中是濃濃的指控,像個黃花大閨女似的掏出自己的褻衣抱在胸前,“你們這些刁民,竟將朕的褻衣擺出來供這麽多人觀賞!”

“……”

館長的表情又一次經曆了從迷茫到恍然大悟:“所、所以,這就是您一直堅持打碎A3展櫃的原因?”

高宗皇帝聽不懂他說的什麽欸三,但從他的視線和語氣能夠猜到他的意思。

它挺直了腰板,中氣十足地說道:“正是如此。”

館長聲音聽起來有些苦澀:“那您為什麽還要在我們後廚搗亂?那些蟲子還有摔碎的碗碟……?”

沒想到高宗聞言冷哼一聲,用後腦勺對著他們,擺明了拒不作答。

肖司明眼神一凜,抬手幹脆利落地在它腦袋上多添了一個包。

力道之大,磕得展櫃咚咚響。

高宗皇帝被他摁著頭磕了個眼冒金星,滿臉不敢置信。

“大膽……”它剛說了個大膽,見肖司明的手又舉了起來,因為怕挨打,終於乖乖閉嘴。

同時,這位高宗皇帝在心裏犯起了嘀咕。

——說好的朕都是鬼了,為什麽這刁民還能赤手空拳打到朕,而且打得朕好痛。

高宗皇帝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卻見捏住它脖子的刁民眼神越發陰沉可怖,它心中一慌,尚未理解那眼神是什麽意思,就被刁民捏著脖子拽過去,緊接著,胳膊上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高宗:“???!”

這一口下去,雖然隻是試探性的啃咬,並未真的直接咬下一塊肉,但還是嚇得周圍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阮陽剛剛見肖司明打對方的腦袋,隻模糊地意識到肖先生應該是在替自己報仇,如今見肖先生直接上嘴,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衛瑄從後麵衝上來喊:“老大!這是皇帝啊!這個吃不得!”

聽到這批人是要吃自己,高宗皇帝又氣又疼,語氣既委屈又不敢置信:“你、你你你居然要吃朕?!”

肖司明眉頭一皺,抬手在它腦袋上又拍了一記,展廳裏回**著熟悉的腦門兒磕玻璃的悶響。

“多嘴。”

皇帝雖然同樣是肉體凡胎,但他們身上有真龍之氣,哪怕是死後,魂魄跟普通人都是不一樣的。

雖然在普通人眼裏,這區別頂多就是顏色上的不同——一個通體漆黑,一個帶著金光。

肖司明也是下了嘴才發現,皇帝金燦燦的魂魄有些燙人,不像尋常鬼魂那樣陰涼可口。

對他來說,這樣的鬼魂不是不能吃,而是不合口味。

高宗被揍得很委屈,偏偏它死時已經七十歲高齡,在肖司明絕對的戰鬥力壓製下毫無還手的機會。

那兩個一早被肖司明用符咒釘住的鬼魂見到陛下被打,頓時激動了起來。

天花板上的那個也不管自己還被釘在屋頂上,甩著鋒利的長舌頭就想攻擊肖司明。

肖司明瞥了它一眼。

這麽長的舌頭,卷著吃應該很不錯。

長舌鬼在這一瞬間讀懂了他的眼神,整個鬼都驚悚了,舌頭在距離肖司明一米的位置堪堪收了回去。

“你不要為難它們,”高宗皇帝被揍得暈乎乎,但還是艱難地轉過頭來,“有什麽事你衝著朕來。寧海,退下。”

最後一句是對著天花板上的長舌鬼說的。

長舌鬼十分動容,兩眼淚汪汪,聲音哽咽地喚了一聲:“陛下。”

從剛剛開始被肖司明凶殘的舉動鎮住的館長此時反應過來,他有些訝異地看向那隻麵目猙獰的長舌鬼:“你是寧海?史書上那位赫赫有名的宦官?”

在場的其他人或許對這個名字不熟悉,但館長對這人卻頗有研究。

這位宦官侍奉過兩世皇帝,文能吟詩作對,武能輕易拉開一石五鬥的弓,他一生曾多次平息皇室內部糾紛,深受皇帝寵幸。現代許多史學家都說過,此人如果不是宦官,恐怕也會成為權傾朝野的武將。

隻不過史料上對寧海的記載停留在了高宗皇帝遭遇兵變之際,兵變之後,此人就像是銷聲匿跡了一般,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也有野史說,當時那場兵變,高宗身邊的太監也參與了其中,與人裏應外合推翻高宗的統治。

聽到後人對自己那段過往的記載,高宗愣怔片刻,搖頭歎道:“並非如此,兵變之時,寧總管拚死護著朕的性命,在朕被那兩個叛臣斬首之後,寧總管便一根白綾吊死在了朕的房梁上。”

“還有朕的愛妃,”它看向了不遠處被釘在地上嚶嚶哭泣的鬼魂,眼神充滿憐惜,“愛妃不肯屈從新帝,被下令實行烹刑。”

阮陽聞言有些不忍,烹刑,就是將活人丟進沸水裏煮,難怪這鬼麵目如此扭曲。

高宗皇帝聲音悲愴:“你們說朕的朝代滅亡一千年了,寧總管和愛妃竟陪著朕在皇陵裏徘徊空守一千年了嗎?”

長舌鬼流下兩行血色熱淚,大喊:“陛下,奴才是自願的!”

女鬼也嗚嗚道:“臣妾也心甘情願跟隨陛下!”

肖司明抬手揭了它二人的符咒,三個鬼抱頭痛哭,一時間,展廳內都是鬼淒慘悲涼的哭聲。

“老板,”阮陽悄悄湊到他跟前,想為這三個鬼討饒,“要不我們放了它們去投胎吧?”

他發現肖司明的麵色從剛剛開始就有些陰鬱,尤其是在聽到高宗哭訴的時候,嘴角抿得死緊,似乎高宗那段哭訴勾起了某段不愉快的回憶。

但聽到阮陽的聲音,他麵色緩和不少,伸手過來緩慢而輕柔地在他頭上揉了兩下。

“兩條路:一,我先替你們消除執念,放你們去投胎;二,被我吃。”

第二條簡單粗暴,嚇得三個鬼齊齊發抖。

高宗皇帝擦擦眼淚,愛惜地看著它的兩個同伴,思索道:“寧總管,愛妃,朕還有些心願未了,你們先去吧!等朕結束這裏的事,便去陰間尋你們,來世朕若再為皇帝,定要給你們二人加官封後!”

沒等兩個鬼感動,肖司明先冷嗤了一聲。

“做夢,也不看看現在外頭是什麽社會了。”

高宗皇帝被他嘲得有些迷茫:“什麽社會?”

肖司明丟給衛瑄一個眼神,衛瑄掏出手機,擺弄了一會兒遞給高宗。

這個會自己發光的物件讓高宗頗為稀奇,物件上還有些文字,它看不大懂,衛瑄直接給它點了邊上一個小喇叭的圖標。

下一秒,它手裏的物件突然自己開口說話了!

一道不帶感情的女聲一板一眼地念道:“高中政治必修二。第一單元,第一課:生活在人民當家作主的國家。”

高宗皇帝:“……”

肖司明冷笑:“現在是人民當家作主了,你還想當皇帝?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