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壺口瀑布
樓開墨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來到一處古香古色的園子, 園林內一步一景, 白牆黛瓦, 亭台軒榭。
他站在小橋流水之上，望著曲折回廊，忽見鏤花雕窗閃過熟悉的身影。
“白老板？”樓開墨疑惑，身體卻仿佛不受控製一般, 一路小跑朝那人奔去。
曲徑通幽, 那人卻未柳暗花明，好似消失在了風光旖旎中。
畫麵一轉, 他站在了一片燦爛的油菜花田上上。
層層疊疊的梯田上，油菜花開得張揚肆意，絢麗燦爛。落日晚霞將油菜花染了一層紅，遠處的嫋嫋炊煙，又讓風景變得寧靜。
樓開墨正想轉身，忽見花田中，白廷的背影側站著, 對著漫天晚霞。
“白老板，我們這是在哪？”樓開墨剛想問，身體卻再一次不受控奔跑起來。
他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在用盡全力向前。
那人忽然轉過身，回眸中帶著說不明道不親的悲傷。
他的身體停了下來，就這樣站在原地，默然相望。
他想問話，身體卻全然無法操控, 就好像身為熒幕外的旁觀者，在看劇中人上演悲歡離合。
天色漸漸沉了下去，而後又是一個個日升日落。
他和白老板在濃妝淡抹的西子湖畔相遇，在遺世獨立的玉龍雪山之巔邂逅，在氣勢磅礴的雅魯藏布江旁再會，在雲霧繚繞的黃山峰頂重逢……
他說不清楚，為何他會知曉這些拗口而陌生的地名。
畫麵一次次更迭，時間和空間都在變換，唯一不變的，是他和白廷，始終隔著一段距離。明明不遠，卻好像天地之間架起天階，他是第一層階梯下小小的螞蟻。
最後一次，他們相遇在了鳳凰古城。
城裏沒有人，舉目四望，是崇山峻嶺，青石板交錯縱橫，通向錯落有致的吊腳樓。
樓開墨站了很久，卻沒有如之前般見到白廷。正想著，忽然聽到一聲叫喚。
“小黑！”
那人坐在城樓上，拿著壺米酒，對著他笑意盈盈。
樓開墨感覺到身體不由自主上前，坐在了白廷身邊，接過他喝過的酒。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坐在城樓上，看著建築亮起了大紅燈籠，夜風帶來了燈火輝煌。
白老板忽然握住他的手。“小黑，我們會一直這樣的，對嗎？”
樓開墨怔了怔，“抱歉，我是樓開墨。”
之前一直不受控的身子，在這一刻卻脫口而出。
樓開墨分明看到，對方的眼睛迅速暗了下去。
樓開墨醒來時，有些恍惚的看著天花板。
夢裏的餘溫似乎真實存在過，他也確實和那人，趟過西湖水，爬過玉龍山。
這些是他一年來的記憶嗎？
樓開墨起身，走到窗邊。
已是夜色深沉之時，哪怕號稱“無眠無休”的城市，此刻也不見幾盞亮起的燈火。城市的夜景工程也在午夜過後悄然熄滅。
樓開墨看著夜色中的雲，雲很厚，似乎在告知明日大雨將至。
這的風景，似乎沒有華夏星的美。
樓開墨對自己莫名冒出的念頭感到可笑。
這些日子，被大嘴巴的古冠玉反複打趣，他也多少知曉自己失憶那段日子是何狀態。
他也調查過白廷，雖說資料不多，但可以看出不是位工於心計，別有用心之人。
自己當時的不告而辭，之後恩威並施的話，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與此同時，華夏星。
深更半夜。
白廷坐在小院的木椅上，無奈扶額。身前方，白素貞和許仙鬧得不可開交，小青正在一旁勸架。
“白老板，你來評評理，她是不是不可理喻。”許仙道 。
白廷本不想摻和家務事，白素貞卻將他一把拉了過去：“白老板，你可要替弱女子做主啊！”
你這算弱女子，那天下就沒有真男人了。
白廷好生無奈，他已從兩人的鬥嘴間，大致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今日傍晚，許仙在湖邊納涼，見到湖中一鯉魚被水草絆住，向來有好生之德的許仙跳入湖中，解救了鯉魚。
偏偏這一幕被白娘子看到，二話不說將鯉魚撈了起來，還做了個紅燒、油燜、煎炸三吃鯉魚。這讓許仙很是鬱悶，質問白娘子為何不能有些憐憫之心。
白娘子火冒三丈。
她想到自己當年被許仙所救，這才修煉成精前來報恩，唯恐今日這鯉魚改日也修煉成精，成為他們兩人之間的第三者。
對此，白廷除了回饋一串省略號後外別無他法。
這年頭，清官難斷家務事，何況還是人和妖精的家事。
想來國家規定建國後不能成精，也是減輕我國法官的負擔。
“小許啊，你有沒有看過越劇《追魚》？”白廷問。
許仙搖頭。
勸架一晚上，口幹舌燥的小青興奮道：“我看過！我看過！”
《追魚》講的是一條鯉魚精愛上了名叫張珍的落魄書生，幻化為丞相千金牡丹小姐與其私會。未料某日被真牡丹小姐撞見，引起糾紛，兩人趁機逃出相府。丞相不罷休，請來天師、調來天兵天將追趕。張珍為救鯉魚精而死。危急時刻，觀音出現，讓鯉魚精選擇繼續修仙或犧牲自己救活張珍。鯉魚精選擇了後者。觀音被其所感，賜予人身，與張珍百年好合 。
白廷說完故事，對許仙道：“你看，這鯉魚精命中自有良人，你擅自救了鯉魚，不改變了命數？壞人姻緣是何等罪過。”
許仙暈乎乎的：“我隻救人，怎麽就壞姻緣了？”
白廷：“你若不出手，或許等片刻，張珍就過來了。”
“若他不來呢？”
“那或許等他被捕撈至菜市場，就被張珍買了，而後放生。”
“能有這麽巧？”
白廷語重心長 ：“萬事萬物皆有命定，你可知道蝴蝶效應 ？牽一發動全身。既然月老的紅線是這樣牽的，你這已有良配的人就不該再摻和一腳。”
許仙連連點頭，半晌察覺不對：“可鯉魚被娘子又是煎炸又是烹炒了！”
白廷不慌不忙：“你是人，不懂妖精的苦，這動物要修煉成精，自然是要曆經九九八十一難，七七四十九輪回，白娘子這是在為其早日修成正果罷了。”
許仙：“是嗎？”
白廷朝白素貞眨眼，白素貞哼了一聲，背過身。
許仙：“娘子，都是我不好。誒，娘子我錯了，你等我我哎……”
這兩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結束，為難這白廷也被擾得沒有睡意。
半小時後 ，白廷和小青坐在西湖遊船上。
此刻已是午夜，岸邊沒有遊人。木船上擺著幾盞酒，幾碟下酒菜。
“你怎麽喜歡喝這麽難喝的玩意？”白廷舉著杯雄黃酒問小青，下一秒卻將酒酌盡。
小青：“我以前也不愛喝這玩意，不小心喝一口還會變回蛇身。”
白廷：“咦？我看你喝那麽凶，還以為你們沒有這設定。那後來為什麽酗酒了？”
小青：“姐姐和姐夫太恩愛，我像個多餘人，想不開呢就也變成條小蛇，也想找個藥童發展下感情線。”
白廷眼睛一亮，這白娘子的愛情故事聽膩了，還真想了解下小青的愛情故事。
小青：“你別說，我還真遇到個藥師。”
“然後呢？”
“然後我可能心太大，睡著了，結果那個天煞的青年，竟然把我泡在雄黃酒裏！ ”
白廷：……
白廷以前看過獵奇新聞，有人泡蛇酒泡了兩年，以為大補，未料打開罐子後蛇竄了出來，把人咬死了。在那之後他就對老媽熱衷的藥酒心有餘悸 。
小青：“我氣到不行，鑽出瓶子，想想不能便宜了那藥師，就把泡過我的雄黃酒全喝了。”
白廷：……沒必要沒必要。
白廷：“所以你忽然發現發現，雄黃酒也挺好喝？”
小青有些醉了，雙頰酡紅，裙下伸出長長的蛇尾，快樂的搖擺著。
小青：“我喝完後，那個青年進來了，一臉呆滯，好可愛。他文縐縐的問我‘姑娘你是不是迷路了’，我搖頭。”
沒料到愛情故事神轉折後又拐回正途，白廷眼睛又亮了，催促道：“然後呢？”
“然後我喝太撐了，把雄黃酒全都吐出來。”
白廷：……
“最丟人的，是我腦抽了，舉著嘔吐物問他，你要不要喝82年的雄黃酒？問出來那一刻我好想死，然後我就落荒而逃了。”
白廷：“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很多人都是這樣，交集過後就不會再遇見了。”小青一副心靈導師的模樣，眼中卻有依稀淚光，帶著留戀。“不過自那之後，我就喜歡上了雄黃酒。”
白廷笑著，也灌了兩口。
還是難喝，白廷想。
他看向遠方。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大概就是此刻吧。這等美景，好想與人共賞。
“小黑……”白廷喃喃道。
一夜宿醉，白廷醒來後，腦袋像被碎紙機碾過一遍，頭疼欲裂。
之前《智力衝衝衝》的獎勵已經兌現，星際台連續在黃金時段播放華夏星的廣告，果然帶來巨大效益。在解決了資金運轉危機後，不過幾日，賬戶就立馬充盈起來 。
金錢使人放縱，這句話真是至理名言。
一看到賬目上的金額，白廷又想解鎖新景點了。
白廷點開【陝西省】地圖，索羅了一圈，沒敢過於放縱，隻解鎖了一處【壺口瀑布】。
古人雲，千裏黃河一壺收。言簡意賅道盡了壺口瀑布的雄渾壯美。
白廷去過兩次壺口瀑布，一次夏日，一次冬日。
夏日的黃河巨浪翻滾，金浪喧囂，河水怒吼聲如雷貫耳。湍急的黃河行至壺口鄉境內，因河床地形影響，急劇收縮，衝入石槽，形成了雄起壯麗的壺口瀑布。
冬日的黃河則少了幾分雷霆萬鈞，多了幾分含情脈脈。
白廷第二次去的時候恰是深冬，壺口瀑布全部結冰，拍打山岩的巨浪，呼嘯而下的瀑布全部靜止。層層疊疊的冰掛造型各異，晶瑩滴透，仿若進入了冰雕玉琢的世界，所有辭藻都黯淡無光。
伴隨著係統的音樂，磅礴壯麗的壺口瀑布出現於星球上。係統這回良心發現，附贈了整條蜿蜒的黃河。
白廷站在觀景台，任拍濺起的水花水霧落於自己身上。
那一刻，白廷想起《論語》，“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無論穿越前後，黃河都在奔湧前行，一去不複返。
恰如時間，恰如感情，往者不可追，來者猶可惜。
白廷忽然間心情開闊，他本就是豁達之人，沉迷於山水之大氣，何苦囚困於一段並未起始就無疾而終的感情呢？
據說壺口瀑布有八大景觀:水底冒煙、旱地行船、霓虹戲水、晴空灑雨、旱天鳴雷、冰峰倒掛、山飛海立、十裏龍槽。穿越前由於時間有限，白廷未能觀全，現如今終能一品其萬種風情。
人生還有很多美好的事值得追求，愛情算什麽？
想到這裏，白廷暢快的沿河狂奔，感受著一路水花濺落於身的冰爽感，直到氣喘籲籲，筋疲力盡。
白廷倚欄而站，撿起一塊碎石，往河中打水漂。
石頭落水的瞬間，本就磅礴的瀑布忽然更加雄渾，驚濤駭浪將白廷潑了個渾身濕漉。瀑布下忽然旋渦翻滾，旋渦越來越大，一條巨龍崩騰而出。
巨龍渾身金燦燦，張牙舞爪，好不威風。
白廷忽然憶起穿越前，在壺口瀑布聽到導遊講的故事。
相傳古時候，黃河是一條俯臥在中原大地的黃龍，其酷愛作亂，吞噬黃土，殘害牲畜，糟蹋農耕，使得百姓名不聊生。大禹為民除害，決定消滅黃龍。
其沿著臥龍休憩地走了數十天，來到了此處，見峽穀有如兩扇巨門，心生一計。
於是乎，大禹和巨龍搏鬥數日，至峽穀處，揮出神斧，使其疼痛萬分，頭暈眼花。大禹眼疾手快，趁機將龍頭其牽至壺嘴，從此黃龍便被鎖在了峽穀中。
白廷看著巨龍，這龍不會是景點NPC吧？
這激活條件，還挺隨便，打個水漂就出來了。
黃龍盤旋於瀑布之上，大如銅鈴的雙眼直勾勾盯著白廷。
黃龍：“愚蠢啊的人類啊，你知道嗎？我在這困了四千年，第一千年的時候，我暗自決心，誰放我出去，我就答應他三個願望；第二千年的時候，我暗自決心，誰放我出去，我就實現許他一生榮華富貴；第三千年的時候，我不想出去，我暗自決心，誰把我放出去，我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白廷：……
半晌，白廷道：“這是阿拉丁神燈的台詞，你是一條中國龍，請不要盜用阿拉伯民間神話的台詞。順便提醒你一下，要看就要看原版的《一千零一夜》，不要看網絡上亂七八糟的改編版。”
黃龍：……
白廷這般淡定，倒不是身懷降龍絕學，而是係統提示音在巨龍出現時，一起響起。
神州係統：“激活NPC【黃龍】。NPC說明：守護黃河的龍。好奇心重，探索心強，除了偶爾中二，無傷害。”
白廷看向黃龍：“你有什麽絕活不？”
黃龍：？？？
白廷：“跟你長得很像的蛇族，不知道你認識不，叫白素貞，進能夠水漫金山，退能夠治病救人，你能做什麽？”
黃龍：“為什麽一定要能做什麽？我的兄弟金龍就什麽都做不到。”
白廷想了下，他嘴裏的兄弟應該是九龍的那條長得像電影龍標的家夥。“他可以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黃龍自我思考許久，尾巴拍了拍黃河水，濺起數米水簾。
白廷：“就這樣啊？”
白廷就是普通感歎，然而不知是語氣問題，黃龍忽然覺得自尊受到傷害，朝天嚎叫了兩聲，一下鑽進瀑布，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