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嶗山道士
白廷最終沒將【泰山】列為聯邦疑難雜症研究治療大會的舉辦地。
倒不是擔心武媚娘陰晴不定, 而是因為其配套的酒店大多分布在山中山頂, 對於遊人來說或許便利，但對於參加大會的人來說就是阻礙，尤其參會人員中有近半是重病患者。
白廷決定按計劃繼續解鎖【嶗山】景區。
嶗山, 位於山東青島的東部，黃海之濱, 有“海上第一名山”的美譽。
嶗山是白廷穿越前極為喜愛的一個地方。大多時候, 白廷喜歡天晴無雲，風和日麗的天氣, 唯有在嶗山，白廷尤愛雲遮霧罩的風景。看不清嶗山的山林海石，所有物體都隻剩下若隱若現的輪廓，像一副極為簡約的中國山水畫，充滿意境和遐想。
在嶗山山頂“坐看雲起時”，是白廷旅行手記裏列的“十件你該去嚐試的事情。”
此刻, 神州係統解鎖的嶗山也處於漫山皆雲的狀態，甚得白廷歡心。
“走，帶你去看看在雲海裏沉浮的快樂。”白廷拉著小黑道。兩人的目的地是巨峰的摘星亭, 那是白廷認為觀賞雲海最美之處。
行至半山，路邊有一巨石，石上坐著一老者, 仙風道骨，鶴發童顏，神采飛揚。
看來是嶗山NPC了。
白廷都不用詢問, 就知道此人必是嶗山道士。
畢竟《嶗山道士》的故事，眾所周知，耳熟能詳。
一登徒子在嶗山碰到一仙人，望其教授法術。一個多月，道士隻令其進山砍柴，登徒子苦不堪言，萌生去意。
一晚，登徒子看到師傅正陪兩個客人飲酒。席間師傅紙剪圓月，奪目璀璨，滿室華光。一壺美酒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筷子一丟，美人從天而降，載歌載舞。
登徒子便打消了回家念頭。
然而一個月後，道士並未傳授半點方術，登徒子苦得難受，請辭，臨行前希望師傅教授一點法術。道士便傳授了穿牆之術。
登徒子回家向人炫耀，妻子不信，他便親自表演，結果頭撞牆上，起了大包。
白廷記得年幼時，語文老師在課堂上說起這故事，並進行解讀。
解讀內容是登徒子沒有經受過道士的考驗，不能吃苦，世上無捷徑等等。
非常標準的解讀。
然而年幼的白廷卻質疑：“那為何道士不能一開始就傳授點基礎練習？讓人看到點未來？一直讓人砍柴磨煉心智是沒錯，但是不是也抱著免費廉價勞動力的想法？甚至靠法術吊著人，實則不會傳授？畢竟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白廷小時候就喜歡很刁鑽的角度思考問題，比如老師講《七色花》時，小朋友都為會為主人公的大義所感動，白廷卻好奇提問：“為什麽小女孩最後一片花瓣不許願‘請再給我一朵七色花’吧，這樣就能無窮無盡。”
再比如老師講《三國演義》，說到劉備大義仁慈，宅心仁厚時，白廷就列舉零零總總清奇角度，表明劉備是個不擇不扣的偽君子，遠不如曹操這真小人。是的，白廷雖是諸葛迷，卻是個劉備黑。
可憐漂亮的小學語文老師被連續問倒多次，最後不得不叫來家長：“能不能讓孩子的思想端正一些？”
哪怕至今，白廷也認為嶗山道士未必就是絕對正確的一方，尤其是見多了新聞上壓榨忽悠應屆生的老板。
老者先開口了：“在下嶗山道士，想來您就是神州係統的宿主白廷？”
白廷點頭。
嶗山道士：“貴賓遠道而來，我自然而然是要款待的。”
白廷搖手：“我考察一圈就離開，不必勞煩。”
嶗山道士：“莫急莫急，請讓我盡地主之誼。”
說罷，拍了拍手，就見空地上忽起華屋，屋子巨大，屋內掛著璀璨奪目的水晶燈，下方是綿軟奢華的織錦。
“請坐。”嶗山道士說。
既來之則安之，白廷索性拉著小黑在木桌邊坐下。
嶗山道士拍拍手掌，數位婀娜少女捧著銀盤，將菜肴端上桌。
飯桌正中央是一比臉盆還大的盤子，盤內是白灼蝦。蝦的個頭不大，看起來讓人很有食欲。
“快試試。”嶗山道士熱情道。
白廷伸出筷子，正要夾蝦時，猛然想起當年在脫口秀小劇場，眾人常講的一段子。
“中國土豪有四個標誌，敢扶大爺大媽，敢拍馬雲塗鴉，敢買路邊切糕，敢點青島大蝦。”
白廷腦海猛然警鈴大作，放下筷子，淡定道：“我不吃蝦。”
回答他的不是道士，而是神州係統。
“恭喜宿主！識破‘大蝦陷阱’，獲得獎勵‘任意景點解鎖金額減半。’”
白廷鬆了一口氣，還好他警覺，沒忘記‘一隻大蝦38’的社會新聞。
嶗山道士依舊笑得仙風道骨，不緩不急：“年輕人啊，我看你根骨清奇，是塊料子，想不想拜我為師？”
白廷搖頭。
這《嶗山道士》的故事裏，登徒子可是千求萬拜才讓道士收其為徒，現如今如此主動拋橄欖枝，怕是有蹊蹺。
莫非，是沒人幫其砍柴了？於是主動出擊？
想到這，白廷更是堅決拒絕。
道士幽幽歎口氣，講起了自己的生平。“我當年本是一普通的樵夫，背負著血海深仇。”
白廷：普通和背負血海深仇難道不矛盾嗎？
道士：“有一日我砍柴摔下懸崖，掉入一個山洞。”
白廷：為什麽全是金庸他老人家的路數？接下去是不是就要發現秘籍，練就神功了？
道士：“洞裏出來一個老者。‘年輕的朋友啊，你掉的是這把金斧頭，還是銀斧頭，還是這把銅斧頭呢？’”
白廷：？？？你遇到的不會是珍妃井那老頭吧？畢竟十萬個冷笑話的河神還是挺帥的。
道士：“於是我告訴他，這三把斧頭全是我掉的！”
白廷：……
道士：“老者笑著說：‘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這等人才砍柴可惜了，我決定把畢生絕學全部傾囊傳授給你。’”
白廷：雖然過程曲折，但最後結果還是練就神功。然而，這個故事並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我給你差評。
道士：“今日我見到你，如同見到當年的我，若不將我必生所學教授於你，怎麽對得其這份一見如故的真心。”
白廷：……
白廷不得不在心底為嶗山道士拍手叫好。
這繞了一大圈的罵人，分別采用了“故事層層鋪墊，套路層層遞進法”、“驀然回首其實我隻是要罵你法”以及“傷敵一千自損一千二法”。
嶗山道士仿佛能聽到白廷所想，誠摯道：“我真不是在開嘲諷，是真心實意想傳授畢生絕學。”
白廷擺手：“別。我當年期權期貨交易課的老師說了，教我容易短命。我看您老人家一看就是長壽的料，可別折了壽命。”
嶗山道士歎氣，一副也不勉強的模樣，道：“不提了，吃飯吧。”
這走上嶗山也有一段路，白廷也有些餓了。他很警覺，隻喝跟前的茶水就幾口米飯，其他山珍海味皆不碰。
小黑本是個吃貨，但見白廷一口未動桌前色香味俱全的大菜，索性作罷。隻是他吃不下這寡淡無味的白米飯，於是就端坐著，等白廷吃完。
白廷吃了半碗米飯，墊了下飽，便決定不再進食，打算等回西湖邊再做幾道家常菜。
“感謝款待。”白廷禮貌道。
老者笑得眯起眼。
白廷頓覺不妙。
果然。
神州係統：“宿主食用嶗山米飯共計6899顆，需支付嶗山道士6899萬聯邦幣。”
白廷：……
大意了，以為避過了大蝦按隻算的坑，未料對方喪心病狂到米飯用粒算。
“一粒米1萬元，你認為合理嗎？”白廷不想在按粒算上多做糾結，另起角度。他當年也幫不少朋友做過消費者維權，深諳如何和黑心商販對峙。
嶗山道士也是老手：“我這米飯，看起來平平凡凡，但內涵可不一般。中華五千年的精髓，就集中在這一顆。我在嶗山頂開了個二十畝小地塊，四麵環山。泥土取自黑龍江和吉林的深山，隻挖周邊長千年人參的黑土。水來自雅魯藏布江，隻取江水發源處山頂部雪初融時的潔白。肥料取自華南虎、東北虎的糞便，且隻取年輕力壯虎的糞便。稻穀種子是女媧娘娘加持，獲得觀音和土地公祝福，得到過秦始皇到努爾哈赤認證的種子！所用農具皆是999純金打造……”
白廷：“停！”
白廷算是懂得這套路了。
這門道就和穿越前價格高昂的火鍋店一樣。除了裝潢華麗服務好，還有什麽值得讓顧客掏十倍價格吃火鍋呢？那自然要在原料上下功夫。肥牛是內蒙古現宰驅車數千公裏過來的，豆瓣醬鴨血是四川空運的，青菜是東南亞當天專機運過來的，連一顆普普通通的雞蛋，可能也是放養野雞吃冬蟲夏草長大的。
當然，市場監督管理局一查，十有八九的高端火鍋店都是在當地批發市場采購的原料罷了 。
然而白廷不是市場監督管理局，查不了對方的真實性，隻能和嶗山道士大眼瞪小眼。
白廷質問神州係統：“你就允許NPC這樣坑宿主？真支付這6899萬，我估計大半年都無法解鎖新景點了。”
神州係統：“毛爺爺說了，要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
白廷：“毛爺爺還說了，要打倒經濟剝削和壓迫。”
神州係統：“你問問NPC可否以身抵債。”
白廷：……
嶗山道士仿佛能聽到兩人對話：“以身抵債就不用了，做我徒弟即可。”
白廷：“我吃不起苦，不想當你徒弟。”
嶗山道士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條東北大棉襖印花的手絹：“就是因為世人對我多有誤會，我才想收徒澄清！我絕不是隨意指使徒弟的惡師傅，而是青年們並沒有仙骨，根本修不成法術，我不忍告訴他們真相，摧殘他們幼小的心靈。”
一番用心良苦論十分的催人淚下。
然而白廷一下戳穿了冠冕堂皇下的漏洞。
“難道砍樹數月，終被戲耍，不摧殘心靈嗎？”
嶗山道士正義凜然 ：“有句老話說得好，和心靈疼痛比起來，肉體疼痛算不了什麽。根據負負得正原理和反推原理，也就是肉體疼痛了，心靈就不痛了。砍樹讓他們的肉體得到疼痛，治愈他們的心靈，撞牆也是一樣的。”
白廷：？？？
你這邏輯推理課是手工課老師教的吧？
白廷放棄和對方來一場演繹推理辯論，直接道：“所以你執意收我為徒，是為了治愈我的心靈還是肉體？”
嶗山道士搖頭：“我一開始就說了，是為了傳承衣缽，發揚光大。”
“行吧。”白廷答應了，這年頭隻有徒弟氣死師傅的，就不信還能反過來。
嶗山道士：“既然拜入我的門下，那入教儀式和拜師禮還是需要的。不過最近反對封建迷信，所以還是化繁為簡。”
白廷：……
自我定位真準確。
嶗山道士說著，手一揮，身前的景色就變了模樣，從張燈結彩的宴席大廳，變成了一看就極富儀式感的拜師場，周邊擺滿了鮮花酒水和高香。
嶗山道士坐到正中央的椅子上，道：“按步驟來，你先呈上《拜師貼》，而後行三拜九扣大禮。”
白廷：你想得美。
見白廷無動於衷，嶗山道士笑道：“年輕人，您已經答應做我徒弟，容不得你任性。”說罷，手指一動，打算使用驅身術，令對方按自己的指令行動。
未料空氣中傳來神州係統的聲音：“宿主白廷前身學習強國APP積分已達到一萬分，獲得‘宗教免疫’功能，除馬克思主義外，不受任何教派影響。
嶗山道士：……
白廷：感謝學習強國APP!
良久，嶗山道士歎了口氣：“真遺憾，不能將你收為內門弟子了，那我簡單教你個法術吧。你想學啥？”
並不是很想學的白廷：“隨便。”
嶗山道士：“我最討厭人說隨便了，教你一個最臭的招數好了。這個招數很簡單，朝天空大喊一聲 ‘中國男足’即可，就會獲得高科技傷害全免疫功能，對方怎麽射你都是射不到的。”
白廷：……
這法術如果是真的，可以說相當實用，畢竟他隻是個普通人，和聯邦中不少動不動飛天入地，呼風喚雨的異能者差距甚大。唯一讓人羞恥的，就是要高喊“中國男足”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國足的狂熱粉絲呢，這得是多沒眼光。
白廷客套問道：“您也看國足？”
嶗山道士哼了一聲，從身旁的果盤貢品中挑出一蘋果，指著遠處一盤子道：“看到那盤子沒有？”
白廷：“看到了。”
嶗山道士姿勢優美的將蘋果往上一拋，一個羅納爾多兼齊達內附體的空無一人版本踩單車及馬賽回旋後，緊接一個C羅式的電梯球，蘋果飛向了盤子——
十萬八千裏遠。
白廷鼓掌：果然是中國男足的忠實擁護者！身體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