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〇八
杜桑想起了書房那天一地的落物，以及盛昭的怒氣。
8號一定有什麽特別之處，且對他意義不凡，但是杜桑並沒有詢問的興趣。
她嫁給他的目的，並不是去深究他的秘密。
杜桑看著日曆，彎著眉眼，淡而柔和地笑了笑，轉而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
結婚第一天，杜桑整理了自己的房間，因為床榻太過於鬆軟，睡了個好覺。
結婚第二天，公司小經紀人大清早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被她用飛行模式頂了回去，氣得對方在辦公室裏大摔手機。
“她怎麽回事？！不想要賺錢了是不是？！連著三天不來公司？現在居然不接我電話？！”
經紀人一腳踢在凳腳，疼得他齜牙咧嘴。
“估計在使氣吧？看得出來她看不上這樣一個沒後台沒宣傳的後台節目……”另一位黑裙長發藝人坐在經紀人旁邊，一邊塗著指甲一邊安撫道。
小經紀人翻了個白眼：“她有病是不是？露臉的怎麽看都比不露臉的好吧？”
塗指甲的人動作一頓，笑了笑，勾唇不屑：“之前有好幾個動作片導演想請她做網劇女主角的……不是你幫她推了？”
也不是推了。
有錢的事他怎麽可能不賺，隻是杜桑氣性高，自以為和鄭肅雲是朋友，看不上“討好”和“賄賂”，人家小明星偷偷塞錢的時候她在練拳，人家請他喝酒抽煙的時候她在吊威亞，憑什麽把角色給她？
“嗬，”小經紀人不置可否，“不來算了。”
“以前看著鄭肅雲的麵子上對她還算客氣，現在鄭肅雲都要被寧瑞挖走了，我看她還有什麽底氣！”
-
杜桑起床，慢跑了半小時，又練了一小時拳，才慢悠悠地吃了個健康低脂早餐。
她掃視了一眼冷色調的廚房和客廳，頓了頓。等到時間滑到了清晨十點整，終於鼓起勇氣撥通了盛昭的電話。
事先問過楊助他的行程，說他今上午沒有安排，難得空閑。
嘟聲模仿她的心跳，將緊張感無限延長，杜桑做著長久的心理準備，指尖不由自主扣住桌角。
“喂？”那邊傳來一道極度沙啞的聲音。
通了！
也完了……
這聲音一聽就知道他在睡覺。
杜桑非常有掛電話的衝動。
盛昭發出悶而沉的呼吸聲：“什麽事？”
杜桑用力扣緊了桌角，將聲線控製得完美，卻還是沒控製住結巴：“我，我不知道你在睡覺。”
他默了默，下一秒聲調轉而清明：“無所謂。”
“我，我想問你，我能為家裏購置一點兒食材嗎？”
家？
盛昭為這個字愣了愣，思考了好幾秒，才辨認她說的是城北別墅。
“可以。”盛昭說。
“我還能為廚房購置一點兒其他東西嗎？”杜桑繼續問。
“可以。”
“衛生間呢？”
“……可以。”盛昭回答了幾句便開始不耐煩，擰著眉幹脆道，“你想買什麽給楊偉說就是。”
“誰？”杜桑愣了愣，停下了摳桌角的動作。
“楊偉。”盛昭說，“我的助理。”
杜桑：“……”
這個名字。
還真的……
起得……
真是很有水平呢……
盛昭就這麽把人家的名字念出來——杜桑忽然噗嗤一聲，發出一陣輕盈的笑聲。
盛昭被她笑聲感染，擰著的眉頭鬆開，緩緩坐起來，摁著太陽穴閉目養神。
雖然笑人家名字很不友好，但杜桑謝謝楊助理緩解了她的緊張：“我還想要回答你之前的幾個要求，就是你讓楊助理轉達的。”
盛昭：“嗯。”
杜桑：“我希望對我們的關係保密，你倒是無所謂，但我的處境會非常危險，我覺得保密是最好的做法。”
盛昭：“嗯。”
他猜到了。
杜桑：“但是試鏡的角色和肖導演的電影就不用了。”
這倒是沒猜到……
盛昭起身，窗簾自動為他朝左右拉開，熾熱的陽光射入瞳孔中，被一片漆黑吸納。
“怎麽，你是覺得這些東西，必須得憑自己的努力才有意義？”他輕嗤，似乎對這種思想沒什麽興趣。
“當然不是。”杜桑認真而輕柔地說，“我隻是不喜歡搶人家的東西，與其將一件‘不怎樣的東西’奪過來獲得快感……不如在下次，以‘你努力獲得的東西，我卻棄如敝履’的姿態，站在對手的麵前。”
盛昭愣了愣，想到了上次在車裏說的話。
——“別人千方百計獲得的東西，我卻棄如敝履。”
這樣的快/感，確實令人心動。
杜桑沒聽見他的回應，以為這番話惹他不高興了，下一秒卻聽見了聽筒中的悶笑聲。
他的笑聲和她剛才的不同，幾分嘲諷和有趣交織在一起，最終歸於冷漠。
杜桑不知道哪句話是他的笑點，莫名其妙等著他笑完。
“可以。”他簡短地應道，“所以就沒有什麽是我能幫忙的了？”
他的新婚妻子，千方百計勾引他，難道除了廚房的食材，什麽都不要？
——當然不是。
杜桑打電話可不是為了拒絕幾個角色。
幹淨的透明指甲落在冷淡色桌麵上，她沿著光滑的膜麵滑動，柔聲道：“‘誌奇’逼著我接了個綜藝，我不想出演這個綜藝，也不想要待著‘誌奇’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既然都說“誌奇”越來越不行了，既然鄭肅雲提前做好了規劃，那行吧……她也隨大流，走就是了。
因為決定要走，所以抱緊影帝少爺大腿的她，幹脆連公司也不去了。
盛昭挑了挑眉，沒什麽猶豫道：“可以。”
簡單的兩個字。
就能給人無限的安全感。
-
結婚第三天，杜桑接到沈非月的消息。
沈非月：桑桑寶貝兒我家樓上裝修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我這個月可以來你這裏睡嗎？[加菲貓交房租jpg]
杜桑焦灼地對著手機，咬著指甲蓋兒，緩慢地打字。
杜桑有些心虛地回：我有事到B市了，你直接過去住吧。密碼你知道？
沈非月：啊？
沈非月：你進組了嗎？這次是什麽劇啊？
杜桑：和以前一樣，一個仙俠劇的動作替身。
沈非月：[加菲貓難過jpg][加菲貓加油jpg][加菲貓抱抱jpg]
杜桑無語片刻：你最近喜歡上了加菲貓？
沈非月：昂~
沈非月：長著一張冷漠老人臉卻專一蠢萌顧家，不覺得很nice嗎？
行吧。
杜桑勉強同意她的觀點。
反正沈非月喜歡的東西一會兒變一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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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第四天，杜桑為自己做了份惠靈頓牛排，很早地爬上了鬆軟的床。
正當她聽著音樂快要進入睡眠時，忽然從睡夢中驚醒。
今天好像是周四了。
楊助說盛昭是不是今天回來來著？
她猛從**坐起來，因為著急，光著腳出門朝客廳走去。
她記得她昨天洗的內衣**好像還掛在了陽台上，她目前還不能做到將這些東西大搖大擺露在盛昭麵前。
去陽台的時候，室內一片漆黑。
當她著急忙慌從陽台跑出來後，客廳卻一片明亮。
杜桑倒吸一口涼氣，目瞪口呆地和門口的盛昭打上照麵。
他一席黑西裝風塵仆仆，眉眼於暗處難掩蓋冷淡和幾分倦意，與她對上時又閃過一絲詫異，顯然也一瞬間沒反應過來自己住宅裏忽然出現一個女人。
她一身寬大睡衣，素麵朝天發絲微亂，漂亮的瞳孔微閃，仿佛一隻受驚的小兔子。
盛昭動作一頓，目光落在她胸前緊緊抱著的兩塊布料上，繼續鬆開領帶。
“怎麽，你在家習慣不穿拖鞋？”盛昭淡聲說。
杜桑看了下地麵上的光腳，尷尬襲上眉梢，臉頰頓時紅了起來：“不，不是，我剛剛忘記了……”
還有比現在更尷尬的事嗎。
在身份為新婚丈夫實則隻見過幾次麵的大佬麵前穿著睡衣抱著內衣光著腳！
杜桑低咒一聲，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衝向了二層房間。
盛昭對她矯健的身姿挑了挑眉，領帶搭在腕間，正準備跟在她身後走上樓，卻在路過廚房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幾天不見，熟悉的地方多了一台烤箱，一台微波爐，一套灰色刀具，和平底鍋。
東西都沒問題，但他對於這幾樣東西擺放的位置皺了皺眉。
盛昭麵無表情點亮手機，給楊助發了條語音：“讓設計師明天來一趟家裏。”
說完他轉身走上二層，決定明天之前不再進入廚房。
哦對了，她好像還改動了衛生間的擺設。
很好，盛昭冷漠地笑了笑，回家第一天，他的新婚妻子成功將他的活動範圍限製在了臥室和書房。
杜桑的動作很快，從臥室出來時盛昭剛好上樓來。
換了身“保守又得體”的T恤和長褲，再次與他對上視線。
盛昭步伐停了下來，注意力被她出來的房間捉住，目光淡然沉默。
杜桑被他看得頭皮發涼，忽然想起來住這間側臥之前似乎沒給他報備，立刻解釋：“不好意思，我忘記告訴你，我選了對麵這間客房……因為也沒有其他多餘的房間了……”他應該不會那麽狠心讓她睡客廳沙發吧？
盛昭一時沒說話。
杜桑喉嚨發幹：“如果你覺得不行的話……”那她也是可以睡沙發或者——
“是什麽讓你以為，我要在結婚的第四天就要和新婚妻子分房睡？”
？？？
杜桑猛地抬頭，剩下的話卡在胸腔中，憋得她一陣猛烈咳嗽。
他這話什麽意思？
應該……不會是她理解的意思吧？
盛昭習慣了回家第一件事是喝水，第二件是洗澡。
——現在第一件事和第二件事都沒有完成，讓他心情染上幾分煩躁。
他皺起了好看的眉，下頜線的弧度精致而鋒利，盛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去冰箱幫我拿瓶水。”他當著她的麵打開了黑透玻璃臥室的門，“然後收拾你的東西，進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