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一哥
比完測試賽時，張玨收拾著鞋子準備回酒店休息，就聽見有人叫他。
“張玨，我們要去聚餐，你來嗎？”
張玨抬頭，看黃鶯站在門口朝他招手，後麵站著關臨、金子瑄、石莫生、樊照瑛、米圓圓、陸曉蓉。
石莫生是這次聚會的發起人，他解釋道：“米圓圓和陸曉蓉都是去年升組，咱們今年也都進了成年組，教練說，至少索契周期內，花滑就靠咱們撐了，以後大家在賽場上碰麵的次數不會少，就一起吃個飯嘛。”
張玨哦了一聲，和沈流打了個招呼，就背著包跟人走了。
走的時候，他發現樊照瑛和陸曉蓉還很自然的握著手，張玨眼珠一轉，湊黃鶯邊上，小手指不著痕跡的一抬。
“鶯鶯，他倆是？”
黃鶯擠眉弄眼：“他倆都滿18了，不算早戀。”
張玨：“我沒說他們早戀，但他倆啥時候在一起的啊？我記得他們不是一個省的。”
樊照瑛是J省的，陸曉蓉是L省的，這兩咋回事啊？
關臨微微一笑，俯身和張玨分享八卦。
“就全錦賽那會兒，樊照瑛已經恢複訓練有一陣了，那次他也去看比賽，飯後我們幾個聚餐，然後聚餐的時候，樊照瑛就開了個不怎麽合適的男女性別相關的玩笑，陸曉蓉當時臉色變了，立刻表達了不快……”
張玨不解：“我問的是他們怎麽在一塊的，不是問他們以前怎麽吵架的。”
關臨揮手：“沒吵沒吵，樊照瑛一聽，也發覺自己不對，立刻就道歉了，我們都被他那個幹脆勁驚了一下，然後樊照瑛還解釋說他學校裏不少男生這麽開玩笑，陸曉蓉發火以後他才知道不合適，還說發覺做錯事立刻就道歉並不丟人，然後他倆就幹了一杯。”
黃鶯接話：“不是酒哦，他們幹的是果汁，這一杯果汁幹完，在聚會的後半段，他倆就一直在聊，還交換了電話號碼。”
聊著聊著，這兩人就，嗯，大家懂得。
黃鶯：“曉蓉姐說，樊哥能立刻道歉還不認為這丟人，說明他不是大男子主義，沒什麽爹味，認識久了，又覺得樊哥很禮貌，教養很好，樊哥還長得那麽帥，很值得深入發展。”
張玨點頭：“原來如此。”
他以前做偶像訓練生的時候，經紀人就和他說過，有教養的男生是很討女孩子喜歡的，尤其是在網絡上牛鬼蛇神到處跑，不斷有人掀起對立言論的情況下，正常言論都顯得格外珍貴討喜。
【經紀人：所以張玨，你不能正義感一上來，就指著一些腦殘言論直接罵娘，要文雅的反駁，懂嗎？】
反正張玨那一屆選秀就有訓練生買水軍炒作教養好、情商高、禮貌百分百的人設，兩天漲粉60萬。
可惜後來被爆出嘲諷女性是“幕刃”的言論，還有錄音作為證據，60萬粉馬上又掉回去了，就這，被罵的女性才把錄音放出來的時候，網上也不乏抱團嘲諷“這女的出門吃頓飯還帶錄音筆實在居心不良”的言論。
當然了，像張玨這種跟著三觀正到極點的經紀人的孩子就知道，要求受害者完美，攻擊受害者這裏不好那裏不好的人，一般腦子也有問題，否則無法說明為什麽這人不和受害者共情，反而和加害者共情了。
不過樊照瑛這是現實裏的真.好教養，陸曉蓉和他在一起似乎也蠻好的……反正比張玨死前都沒脫單的要好對。
他們去的是京深，先買海鮮，然後去排擋裏做。
店老板的蒜蓉扇貝蒸得特別好，尤其是撒上他們自製的剁椒，一口咬下去，鮮美辛辣的味道在舌尖綻開，簡直美滋滋。
可惜作為運動員不能吃過多辛辣的食物，張玨隻克製的吃了兩個，便轉而去吃花螺。
大家都是一個項目的運動員，聊得話題自然也和花樣滑冰分不開。
石莫生提起選分站的事。
“隻有上賽季世錦賽前十二名，可以確保一定有參加兩個分站的比賽名額，上賽季世青賽、青少年大獎賽決賽的前三名可以保證至少一站的分站名額，我們這種青年組不出彩的，隻能多比幾場B級賽積累積分，增加世界排名，才能提高申請分站的成功率了。”
“張玨，你比B級賽嗎？”
張玨點頭：“我會去參加加拿大的秋季杯。”
黃鶯笑嘻嘻的：“我和臨哥也去，教練說讓我們在B級賽找找成年組賽場的感覺。”
金子瑄掰手指：“中國站有三張外卡，隻要我們能自己申請到一站，然後用外卡參加中國站，就能參加兩站分站賽。”
隻有參加兩站分站賽，才有希望積累到足夠參加總決賽的積分。
張玨吸溜著果汁，很幹脆的說：“我已經申請到美國站和俄羅斯站了，不需要外卡。”
言下之意，三張外卡，金子瑄和石莫生、樊照瑛可以和董小龍一起爭一爭，張玨不參與。
石莫生對他咧了咧嘴：“那可真是謝謝你啊。”
張玨比大拇指：“不客氣。”
沈流以前也是這樣，隻要感覺還行就會申請兩個分站，避開外卡的競爭，給自家人留出場位次，這次也是他提醒張玨這麽做的。
正所謂一哥的擔當麽。
吃晚飯了，樊照瑛說要帶他們去唱卡拉OK，張玨作為歌王，才進包廂就被推到話筒前，他也不客氣，點了幾首搖滾就開唱，接著樊照瑛和陸曉蓉合唱情歌，使勁的給大家喂狗糧，場麵熱熱鬧鬧的。
因為教練們不許孩子們回去太晚，所以他們也就玩到九點為止，樊照瑛不停的接著來自各位教練的電話，承諾會好好把未成年的幾個送回去，張玨靠在一邊吸溜酸梅湯。
正是夏季，酸梅湯裏加了冰塊，喝起來挺爽，張玨咳了幾聲，黃鶯就把杯子拿走。
“張玨，別喝了，萬一喉嚨發炎的話，你又不方便吃藥。”
張玨捂著喉嚨，點點頭。
其實他也沒覺得自己的喉嚨不舒服，但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張玨發現自己說話的聲音的確是啞了一點。
一開始他都沒感覺，隻是出門晨跑結束，回去的路上順帶買個香蕉的時候，張玨張口說了句“阿姨，給我拿個香蕉”，才察覺到不對。
他輕咳幾聲，想清清嗓子，感覺聲音還是啞。
就在這時，有人在邊上提醒他：“娃兒，別咳兒了，你這是倒倉兒，哦不，變聲兒，多喝水，吃潤喉糖兒。”
張玨轉頭，就看到個爺爺，他提著個袋子，窄肩細腰，細眉長眼，明明瞅著五十來歲，鬢發灰白，一張眼睛卻可以用清澈含情來形容，而且張玨總覺得他這張臉看著莫名眼熟。
不過大爺沒說錯，張玨被他一提醒，也想起自己確實到了這個年紀。
小孩低聲說了謝謝，提著香蕉離開。
那大爺站在原地，看著張玨的背影，嘖嘖讚歎：“這身段真好，唱歌也好聽，嗓子的底子好，倒完倉以後不得了。”
水果攤老板將幾個梨子放秤上：“許叔，您認識那孩子？”
許叔回道：“是家裏的娃兒，他爹得管我叫二大爺，不過我上回和孩子見麵的時候，他還在親娘懷裏吃奶呢。”
攤主調侃：“我看這孩子長得好啊，教好了準又是個角兒。”
許叔說：“人已經成角兒了，隻不是我們這一行的角兒。”
張玨自然不知道偶爾遇到的大爺和自己有什麽關係，變聲也不是長個子，他膝蓋沒疼，說明長得最猛的那一陣還沒來，便幹脆抓緊時間努力練四周跳。
任何競技項目的難度都是不斷向前發展的，張玨對這點看得明白，他深知如果想進一步提高競技水平的話，就不能隻有一種四周跳。
一種四周跳隻能在節目裏使兩次，如果有練出新四周，他就可以在自由滑裏排第三個四周了。
他現在的4S 3T已經大成，甚至連4S+1lo+3S的夾心跳都能做，教練組認為他的4S技術已經成熟，也支持他將4T的練習排上日程。
然而就在這時候，所有人都發現了一個問題。
擅長刃跳的張玨，在跳點冰跳時，其實是沒法維持刃跳時的轉速的，而在挑戰作為點冰跳的4T時，他的又力量不足以支撐他跳到可以完成4T的程度。
所以如果張玨不管不顧的使勁往高了跳，並努力轉體，跳出一個足周的4T，那他一定無法落冰，如果他想落冰，那麽高度就不夠，在轉滿4周前就要落地上，然後摔得滿地亂滾。
要改變這些不足，張玨就勢必要再次開啟增重訓練，但賽季已經開始，現在增重的話，張玨能否保住自己的轉速就成了問題，如果不增，他就出不了4T。
張俊寶咬著手指：“簡直是死結了。”
沈流把他手往旁邊一扯：“別啃了，你指甲都要禿了，小玉這個問題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想出法子的，你看世界上擁有兩種四周跳的男單不超過3個，張玨還小，咱們暫時不用著急。”
張俊寶壓低聲音，聲音急促的反駁：“我怎麽可能不著急，你是不知道這次我們去北京集訓的時候，孫指揮和我們說，上頭知道男單要崛起，就要小玉好好比，爭取在世錦賽帶回起碼三個名額！還有成為我們在索契的奪牌點之一，這事宋總教練也知道，不然我們怎麽會在這當頭支持小玉去練4T，你以為我之前就不知道他力量不足的問題嗎？”
這一年的世錦賽，如果張玨能拿到前兩名，中國男單在明年的索契冬奧就能有3個參賽名額，如果他能進前十，就隻能帶回兩個。
如果張玨拿到前四，而和他同國的隊友也能進前八的話，兩人的名次相加就小於13，就依然能給本國帶3個名額回來。
領導們不指望張玨升組第一年就去拚世錦賽的台子，卻希望他能和隊友配合著達成第二個法子。
可問題就在這裏，現在除了張玨以外，國內別說是可以打進世錦賽前八的男單了，連能進前十二名的都沒有，才升組的幾個小將固然在國內算得上不錯，可在國際上，他們不僅沒有沈流當年那個級別的技術優勢，表演分也是普通檔位，能不能給張玨援助，完全說不好。
但國際上對亞洲選手還是會時不時的壓分，張玨要是不能建立起技術優勢，在成年組的世錦賽上，爭牌子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張玨聽到領導給的指標時一點表情都沒有，隻乖巧的點頭，但旁聽的張俊寶壓力就大了。
本國冬季項目實力有限，可上頭總是會給指標，比如帶回幾個金牌、幾個銀牌什麽的，有時候不是領導想給運動員壓力，但他們上頭還有更大的領導要求他們出成績，然後才好批預算。
張玨從今年上半年金夢和姚嵐退役後，就成了體育局在冬季運動方麵主推的運動員，關注花滑項目的冰迷都能明顯感覺他在冰演裏一直被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各方麵資源給的也是冬季項目裏的最高檔。
而上頭把這些東西給出來，是要張玨出成績的!
“宋總教練和孫指揮的壓力都很大，張玨說他沒問題，但我看他現在被困在力量不足的困境裏，怎麽可能不急，萬一這孩子隻是嘴上不說，心裏壓著這些事，影響到他的比賽狀態可怎麽辦？”
張俊寶心說這事整的，但凡領導們隻是給個指標，他都不用這麽急，畢竟指標年年有，也沒說每次都完成的，上頭也不能把他們怎麽樣。
但這次上頭是先把資源給了，甚至加大了花樣滑冰的推廣力度，為冬奧做預熱，然後才提了要求，這番操作就連孫指揮都覺得壓力大了。
砰，張玨又摔了一跤。
沈流看張玨拍拍屁股爬起來的淡定樣子，摟住張俊寶的肩膀。
“師兄，我知道你關心張玨，但他真沒那麽脆弱，你要相信他。”
張俊寶搖頭：“我現在算是明白你當年在這個位置上的壓力有多大了。”
全村獨苗不好當啊，在大家都寶貝的同時，也意味著所有的壓力都要這顆苗苗獨自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