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大浪
雖然是仙女風的顏，但其實因為過於漂亮，張玨在他人看來還美得挺有攻擊性的，當他出現在一個人視野範圍內的時候，能忍住不去看他的人少之又少。
而在此時此刻，少年穿著閃閃發光的考斯騰滑上雪白的冰麵，毫不誇張的說，他整個人就是個發光體。
他抬起一隻腳，食指中指並起，捋去冰刀上的冰渣，又轉身試跳了一個1S。
嗯，感覺還行。
經過營養師和隊醫的聯手調理，以及教練組的精心訓練，張玨的身體狀態在參加世青賽期間達到了一個峰值，就是那種雖然覺得自己身體精力前所未有的飽滿的感覺。
在他如此感慨的時候，沈流和張俊寶對視一眼，都笑嗬嗬的告訴他，這才哪到哪，如果張玨將來要參加奧運的話，體育局還會安排他去進行高原訓練，等從高原下來，他才明白什麽叫身體狀態的巔峰。
或許對於他們這種曾經經曆過多個賽季的老手來說，適應身體狀態的起伏，並在大賽前將身體調整到峰值是一種已經習慣的事情，但對張玨來說，這的確是他兩輩子自覺最有活力的時刻。
這具年少的身體潛力無限，就像是內置了一個能源爐，隨時可以迸發出連主人自己都驚訝的力量。
嗯，這種狀態就應該拿去創造奇跡。
看到張玨的動作，宋總教練眯起眼睛，扶了扶眼鏡：“小沈，他試跳的是1F還是1S啊？”
沈流肯定的回道：“是1S。”
宋總教練摸摸發際線：“那糟了。”
張俊寶：“是挺糟的。”
沈流：“我也覺得糟了。”
馬教練：“怎麽就糟了？”
聽到馬教練的疑問，張玨的三位教練都露出了家有傻大膽的苦笑。
以他們對張玨的了解，這小孩賽前試跳的永遠是他最沒有把握的跳躍，如果他試跳1lz，那麽教練組接下來就要擔心他在跳3lz的時候翻車。
但張玨是從來不在3S這個跳躍上翻車的，畢竟小孩的外號就是刃跳bug，目前為止，張玨翻車次數最多的刃跳也就隻有4S了。
四周跳嘛，哪怕是頂級男單去跳都隻有百分之六十的成功率，可見翻車率有多高。
沈流知道張玨的4S完成進度其實很快，隻是因為他將張玨的四周跳訓練量壓得太低，所以張玨的4S成功率才會遲遲上不去。
所以看到張玨試跳1S的時候，三位教練同時心裏咯噔一下。
沈流麵無表情：“他明明老是在自由滑翻車，居然還想加難度，嘖！”
張俊寶捏緊拳頭：“說明還是打得少了。”
雖然張玨因為本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格，早就已經是H省省隊裏被教練揍的次數最多的熊娃，但張俊寶那性子大家都知道，他把書卷成筒狀去抽張玨的屁股，而屁股本來就肉最厚，他還拿紙筒抽，張玨拍拍屁股就能繼續去練跳躍，完全就是沒被打痛。
而短節目幾乎不翻車、自由滑次次翻車從未過的小朋友已經做出了起始pose，精致的臉上是沉著的神情。
直到音樂響起，他在一個旋身後，開啟了像伊利亞一樣的助滑。
沈流、張俊寶、宋城一起屏住呼吸，而察覺到了什麽的瓦西裏神情一變。
“他該不會……”
不可能的，已經15歲的伊利亞才在四周跳上折戟，而這個3A又穩又漂亮的孩子如果抓住這個機會，未必不能衝金，他實在沒有冒險的必要。
而且他才13歲，絕不可能在這個年紀就開始練四周跳，否則他的教練組就太亂來了，他們就不怕把這根獨苗練廢嗎？
接著他就看到張玨決然的起跳了。
伊利亞和寺岡隼人同時睜大了眼睛，很多人都露出驚訝的神情。
在今天之前，他們從不知道這個嬌小的孩子居然可以跳得這麽高。
一些有經驗的教練立刻判斷出這個孩子跳出了至少50cm高，這對平時的跳躍高度頂天了隻有40cm的張玨來說是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崔正殊在心中默數。
一周、兩周、三周、四周……足周了，要落冰了，落冰是一個跳躍能否成功地關鍵！
冰刀砰地一聲砸在冰麵上，冰刃旁濺開一陣冰花，張玨很沉著的彎曲膝蓋緩衝落冰帶給關節的衝擊力，身體歪了歪的同時膝蓋扭了扭，加上臀腿肌肉群的發力，竟是硬生生穩住了。
尹美晶聽到解說說話：“後內結環四周跳，落冰有瑕疵，但運動員補救得十分漂亮，他有一副靈活的黃金膝蓋……等等，剛才那是四周跳嗎？”
是的，這是一個4S，周數充足，落冰也沒有翻車。
這一跳實在是太驚人了，一個13歲的運動員完成的四周跳，完全可以說是當之無愧的、花滑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四周跳！
現役四周跳之王瓦西裏呼了口氣：“不夠完美的一跳，僅僅是才到合格線的水平，滑出太緊了……”
真正從容的跳躍是要在滑出時用刀刃在冰上滑一個絲滑的橢圓線的。
“不過，跳得漂亮。”
教練組三人同時鬆了口氣，宋城又去抓頭發，結果發現抓了好幾根銀色的頭發下來，內心油然而生一股悲涼，沈流則和張俊寶擊了個掌。
張俊寶感歎：“他這股浪翻天的勁也不知道是像誰了。”
沈流則提醒他：“等小玉下來，該收拾的還是要收拾一頓。”
“明白。”
按照原有編排，張玨應該先跳3A 3T，然後接3A，但小孩接下來卻接了個2A。
他自主降了難度。
張玨是個能上高難度就絕不往低了跳的熊孩子，上次他自主降難度是在腰傷的時候，這次又咋啦？教練組的心又提了起來。
做張玨的教練，真不是心髒不好的人能勝任的。
四周跳是一種會消耗大量體力與精力的大招，張玨落冰時隻覺得膝蓋和腳踝都被相當於體重5到8倍的衝擊力震麻了，在恢複過來前跳3A的失誤率太高，他才退而跳了2A。
等藍條又恢複了一點，張玨才又迅速接了個3F，讓不少熟悉他的人鬆了口氣，能把3F跳穩說明狀態不會太差。
而在第一組旋轉時，張玨又給了不少人一個驚喜。
以往他慣用的第一組旋轉是燕式加甜甜圈加提刀燕式，這一次，張玨在甜甜圈後，使用了一個很少有人使用的燕式變式——camel variation，也就是所謂的駱駝轉。
也是從這個旋轉開始，不少人發現張玨表演的形式又變了，不是那種全情投入的感染力十足的童趣純真，而是一種輕快與靈動。
之前的張玨總是表現得像一個13歲的小王子，而現在的他，看起來就像13歲的小孩換上了王子的衣服在冰上玩。
少年全程在冰上飆著高速，而且也有了點青年組運動員常見的jumper式炫技的味道，每個跳躍都盡可能的使用了很明顯的延遲轉體。
那種仿佛是慢動作的跳躍姿態，更顯現出運動員的爆發力和控製力是如何完美的結合在一起。
直到節目的最後一跳，張玨的跳躍是3S+3lo，在一個輕盈標準的3S之後，他直接單腳原地起跳準備把這個3lo連完，結果一個不小心，跳躍的軸心就歪掉了。
這一跳的結果就是張玨單腳落冰時，像是在平衡木上打晃的普通人一樣，雙臂打開，上身左晃右晃，最後又靠著膝蓋和難得爆表的運氣穩住了。
雖然事後GOE肯定要被扣一點，但他也是硬生生靠著一副好膝蓋，成為了今天唯一一個沒在自由滑裏摔一跤的人。
嗯，張玨都覺得自己表現得實在是太棒啦。
他拋完飛吻，抱著小鱷魚玩偶下冰，如同一個成功把房頂掀飛的熊孩子一樣，得意洋洋的的就想找家長要抱抱，讓他們好好表揚自己，結果卻發現教練組氛圍不太對。
奇怪啊，以往每次他比完賽的時候，教練們不都是像迎接小英雄一樣迎接他的嗎？怎麽現在都臭著臉呢？
沈流才給張玨披好外套，張俊寶嗬嗬一笑，拽住張玨的衣領子，單手把孩子提起來。
突然腳離地的張玨：“嘎？”
這對舅甥以讓人目瞪口呆的姿勢抵達kiss&cry，老舅那條結實的膀子提著嬌小纖細的張玨的場景帶著驚人的喜感，讓旁觀者都不知道是笑好還是擔憂張玨好。
而張玨才坐下，沈流就呼了他後腦勺一下：“出息了啊，在不和教練商量的情況下擅自把成功率不足百分之四十的跳躍搬上正式比賽，你是張小玉，不是張大膽！”
宋城遞給張玨水壺，張玨才想著總教練人好，看來是打算幫他求情，誰知從送也跟著來了一句：“他那哪是張大膽啊，他是傻大膽！”
在分數出來前，張玨被教練們毫不客氣的訓了一頓，老舅還把他的小手手翻過來，訓一句就拍一下，雖然不疼，但是kiss&cry是一個永遠有鏡頭對著的區域。
在大庭觀眾之下這麽訓，尋常人大概都會覺得這是要留下終生黑曆史的節奏。
寺岡隼人往那邊看了一陣，對其他關切的看著那邊的小男單們搖頭：“沒什麽事，隻是tama醬擅自在比賽裏挑戰了四周跳，所以被罵了而已，他的教練都很寶貝他，估計事後連檢討都不用寫。”
“他是擅自跳的嗎？”
亞裏克斯眉頭一跳：“他膽子好大啊，要是我教練發現我這麽幹的話，估計等才離開公眾視線範圍，他就要拖皮鞋抽我了。”
而且教練抽完了，他師兄也要接著再抽一頓。
畢竟四周跳是危險性那麽高的動作，而且不管什麽技術動作放在比賽裏失誤率都會更高，一旦出了什麽事的話，比賽黃了不說，還要落下傷病。
但教練們敢這麽訓張玨，自然是早就知道他的臉皮已經厚到不怕這點小事的程度。
果然，罵著罵著，這熊孩子的小胳膊就纏上老舅的粗膀子，小孩撒嬌似的搖了搖，仰頭露出討好的笑，張俊寶就罵不下去了。
這個賤萌賤萌的小二皮臉當然很可愛啦，但是不知道為啥，教練們都產生了一種，自己這輩子會成為張玨的教練，可能真的是上輩子殺豬殺多了的錯覺。
事實上，他們不知道的是，在往後很多年裏，他們都不得不一邊在kiss&cry等分，一邊訓熊孩子，讓不少其他國家的教練看得同情不已。
張玨雖然骨子裏是個暴躁東北老哥，但好在混過娛樂圈，美而自知，很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外表優勢，加上披著小孩的皮，賣萌時也很拉的下臉來。
再說了，對超級疼他的舅舅撒嬌丟人嗎？
在張玨一邊誠懇認錯，一邊考慮著要不要捧小臉蛋再甜笑一下的時候，大屏幕上出現了他的分數。
技術分：83.6
表演分：77.69
總分：161.29
這個高分把張玨看得一愣：“誒，挺高的啊。”
尤其是表演分，簡直漲得張玨自己都不敢置信，他以往的表演分從沒打到75以上過。
沈流沉靜的告訴他：“表演分隨技術分走，你跳成了四周，裁判對你的評價就和以前不一樣了。”
雖然這樣的表演分，俄係、北美係的選手隻要使出雙3A的配置就可以輕易到手，但張玨到底是和他們站上一個層次了。
加上短節目的83分，張玨的總分打破兩百四大關，達到了244.29分，一舉位列排行榜第一。
而在總分的後麵，也跟著WR（世界紀錄）、MR（賽會紀錄）的標誌！
會場的氣氛熱烈起來，漸漸地，觀眾席的掌聲越來越大。
靠著敢於衝擊更高峰的勇氣和實力，以及一咪咪運氣，張玨打破了伊利亞在大獎賽總決賽創造的總分紀錄241.97，並憑這個分數越過原來的排行榜第一位的寺岡隼人，成為了第一個在世青賽奪冠的亞洲男單運動員。
小朋友高高興興的跳起來：“我贏啦！”
寺岡隼人看著張玨的身影，微笑起來：“被他搶先了一步啊。”
沈流麵無表情：“是啊，你這次贏得挺看運氣的，但凡失誤的那兩跳你沒穩住，這會兒你都隻能繼續拿銅牌。”
老舅毫不客氣的做了個預言：“看他這副樣子，以後遲早有浪翻車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