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複訓

喬教練從孫千那裏討張玨的電話號碼,也是出於一種已經拿自家徒弟沒法子的無奈。

他捧著電話,好聲好氣、帶著懇求一般的對理論上是晚輩的張玨說道:“是啊,他自從看完短節目打分,那股心氣就好像泄掉了,現在整個人打不起精神來,一般他這個樣子,自由滑絕對會崩。”

張玨:“啊?”

不是吧?身為上輩子看了一哥好幾年比賽的冰迷,他還指望金子瑄趁著今年的好狀態拿個四大洲的獎牌回來呢,不然以這人的抽風機屬性,真的能一直抽到退役都拿不到A級賽的獎牌。

那種從青年組時期開始就最看好對方,但對方就是每逢大賽必抽風,抽走了一批又一批失望的冰迷,留下一批已經麻木但仍抱有微末希望的冰迷的情境,張玨想想都覺得好慘。

他砸吧嘴:“那您給我打電話,我也不能現在去替他比四大洲的自由滑啊。”

人比賽名單都報上去了,短節目都比完了,按照賽事規則,現在也不可能換人了。

更何況張玨還沒開始恢複訓練呢,可能是兩次受傷造成的影響,他現在有點心理障礙,走路時都習慣性的把體重壓左腳上。

他扶著秦雪君的胳膊,不著痕跡的將右腳放平。

喬教練:“呃,我把電話給他,你和他聊聊唄?”

張玨滿頭疑問號的一邊往一輛嶄新的金杯上爬,一邊應著:“好吧。”

滋啦幾聲,那邊傳來金子瑄的聲音,他第一句話就是“你一直以來麵對的就是這樣惡劣的比賽環境嗎?”

張玨嚼著牛肉幹,含糊不清的回道:“什麽惡劣?去國外比賽不是很好玩嗎?有機會吃到國外的美食,交到朋友的話,他們還會寄跨國禮物,邀請我去商演玩……”

以張玨的體感來說,國際大賽除了比較累,而且因為麵對高手們不上難度都贏不了,所以有點損耗身體以外,其他地方都挺好。

他抽簽時那滿身的裝備,就有不少是他在比賽時認識的外國友人送給他的。

雖然這些裝備其實並沒有什麽卵用。

金子瑄苦笑:“隻有你才能這麽輕鬆地應對比賽吧?”

張玨想了想,誠實的回道:“那到也不是,我在青年組時期有點仗著天賦好肆意胡來的感覺,那時候也隻覺得不會滑一輩子的冰,所以沒把這項賽事太放在心上。”

“到了今年,我對滑冰越來越上頭,但偏偏對手沒青年組那麽好對付了,我自己的身體狀況也不是很好,所以比賽的時候也會背負不小的壓力。”

“誰都會有壓力,有時候背點壓力不是壞事。”

金子瑄抱膝坐在椅子上,耳邊是張玨叭叭的絮叨。

“比賽狀態這回事,有起有伏,哪怕是我也不能保證每次都比好,你看我不也有翻車的時候嘛,所以我也不勸你放下壓力,你盡全力就好,這次不成還有下次嘛。”

金子瑄回道:“張玨,就算別人不說,你我心裏都明白,要不是你受傷和發育了,這次四大洲的名額是輪不到我的。”

“我拿著本來屬於你的名額比賽,如果比崩了,我會覺得對不住你,沒臉見你,可我真的沒法像你一樣打破黑幕。”

這話說得張玨都不好意思了,他沒想到金一哥是個這麽喜歡往自己心裏加負擔的類型。

他大咧咧的回道:“什麽對不對得住我的,你又不是我什麽老婆。”

董小龍和秦雪君同時露出微妙的神情,張俊寶也嘴角一抽,要不是正在開車,差點一巴掌呼他後腦勺上。

這小子怎麽和人說話的!

金子瑄也一囧,然後張玨接下來一句話就把他震住了。

“說白了,兔村這麽多人,練花樣滑冰的男單也不少,你比崩了領導大可以換人,樊照瑛、石莫生、還有董哥誰不比你穩定?這次你要是滑崩了,影響的是你自己的前途,和我也沒什麽關係。”

四大洲的參賽限製沒世錦賽、冬奧那麽嚴,這次兔村沒滿額參賽是領導們做的決定,但也不是說金子瑄就多無可替代了。

“我每次去國外比賽都知道,如果我滑崩了,有的是人可以頂替我,比如你這次不就頂了我嗎?何況你的實力還不如我,所以金子瑄,你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該怎麽滑就怎麽滑,比的好或壞都是你自己的事。”

雖然還是那麽大大咧咧的語氣,但這段話卻現實冷酷到了讓金子瑄打了個激靈。

張玨掛了電話,對後視鏡甜甜一笑,老舅仰頭衝他翻了個白眼。

董小龍沉默一陣:“四大洲比的如何的確隻能影響金子瑄本人,但世錦賽比得如何,會影響到不少人。”

比如渴望完成指標的領導,再比如下達指標的領導的領導,而且世錦賽的成績也會決定來年索契冬奧,有多少人可以去參加奧運。

張玨沒應這句話,反而問道:“董哥,我這人說話直,問件事,您別覺得冒犯。”

見董小龍點頭,張玨麵露好奇:“您之前說覺得身體狀態有在回升,看來是打算再滑幾年了,對吧?”

董小龍微笑著點頭:“是啊,我從4歲開始滑冰,滑到現在都18年了,實在沒法想象沒有滑冰的人生是什麽樣的,所以打算再厚著臉皮多滑幾年。”

張玨嘖嘖兩聲:“金子瑄要是有你這個心態,早該滑出頭了。”

對張玨來說,一個人明明練出了四周跳,除了表演也沒啥大短板,卻總是連A級賽都進不去,也是挺廢物的。

他靠著車後座,陷入了沉思。

再有一周,他就要恢複訓練了,跳躍重心、旋轉重心恐怕都要重新撿了,冰鞋也要換新的,又要重新適應一遍。

距離世錦賽也隻有一個半月的時間了,身高還會繼續長,該怎麽辦呢?

其實對於讓出四大洲的比賽機會這件事,張玨並不是真的甘心,隻是沒法子阻攔而已。

身為運動員,誰還沒點心氣了?要不是實在滑不了,誰樂意讓別人替自己上場呢?

在車輛的晃動中,張玨閉上眼睛,慢慢的,腦袋就靠著秦雪君的臂膀,呼吸均勻起來。

張俊寶歎氣:“這小子喜歡在坐車的時候睡覺的毛病算是沒治了。”

第二天,金子瑄在比賽中靠著技術分追回了短節目落後的幾分,卻因為表演分的劣勢,僅僅拿下四大洲的銅牌,但對於一個之前在國際上寂寂無名的年輕人來說,這已經是個足夠優秀的出場了。

黃鶯和關臨此時也徹底戰勝了發育關,以15歲與18歲的年紀,成功拿下四大洲金牌,徹底打消了領導們拆檔的念頭。

頒獎典禮開始了,張玨關掉了電視,許德拉憑借著兄弟間的了解,小心翼翼的叫了一聲“哥哥?”

張玨回頭對他露出一個笑:“沒事。”

他翻開一張新試卷:“我給你批寫好的卷子,你把這張也寫了,我就幫你和媽媽打掩護,讓你和紅毛一起去練歌。”

二德露出苦逼的神情。

“哥,人家不叫紅毛,叫江學聞,是我們主唱和隊長。”

張玨摸出紅筆,在弟弟的卷子上打勾和叉,幹脆的回道:“記不住。”

一周後,張玨穿著新運動裝、新運動鞋,提著新冰鞋走入場館,同樣過完春節來複訓的柳葉明看著他,緩緩問了一句。

“帥哥你誰?”

張玨死魚眼:“你爺爺。”

柳葉明朝他扔了塊巧克力:“去你的,張玨,傷好了沒?”

“好了好了,養了這麽久怎麽可能不好。”

在上冰之前要先做陸地訓練作為熱身,張玨練了一陣,場館內也沒有其他人過來。

柳葉明跳完一個陸地2A,對張玨說道:“鄭家龍要高考了,他媽媽讓他退隊,專心複習準備考試,這一次考不好,好像還打算複讀。”

張玨點頭:“可以理解。”

身為運動員,如果沒法在自己的項目裏練出頭,那麽在家裏經濟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好好讀書補習,考個好大學才是出路。

鄭家龍的哥哥就是張玨聽說過的那個在隊內測試時打封閉,最後取得了全國賽機會的人,他在去年的全錦賽拿了第四名,入選國家隊,最後被招入了老舅的母校北體大,現在專攻接力跑,已經有了去國際大賽的機會。

“馬曉斌去年不是骨折了一次嗎?自從傷了那一次,他好多技術都練不回來了,所以滑完全錦賽以後,他也退了。”

張玨按下跑步機上的停止鍵,站在上麵喘氣。

競技運動,越到後麵,身邊的舊友會越來越少,而新的對手會越來越多,與此同時,會有無數的挫折一波又一波的湧來,這就是現實。

張玨看著自己的手,心想,歇了這麽久,我的體力好像也退步了。

他問柳葉明:“你在練3A?”

柳葉明停下,笑嘻嘻的問:“你看出來了?”

張玨沉默一陣:“其實你的腿部力量很強,所以起跳的時候不一定要和我一樣雙手向後甩,我那麽做是為了借力帶動身體向前,你的話,可以試試純靠腿部力量起跳。”

在他的記憶裏,3A的技術本來就有不止一種,比如北美的花滑選手在跳3A時的起跳階段,總是習慣性的冰刀在冰上刮一陣,這是最下乘的跳法,成功率不高,而且冰刀一邊刮一邊起跳,有點提前轉體的嫌疑。

而在俄羅斯,大約是兩年後,俄羅斯單人滑教父鮑裏斯有教出一位跳出3A的女單,但她就是純粹靠腿部力量跳躍,起跳前雙手幾乎不動。

值得一提的是,在那位女單跳出3A後,察罕不花也跟著用同樣的技術完成了3A。

張玨換好冰鞋,踩上冰麵。

然後他摔了個倒栽蔥。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更在12點前。

張玨讓金子瑄別把自己太當回事,是他自己進入社會後學會的道理,地球幾十億人口,除非真是什麽能影響文明進程的天才,否則有你沒你差別不大,有時候不用太在意別人的目光,也不要丟給黑幕太多眼神,先做好自己,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最要緊。

所以別看小玉對小金說話直,其實像他這種願意把自己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得出的人生經驗說出口的人,起碼沒什麽壞心眼。

小劇場

得知老舅終於換新車的時候,小玉滿心驚喜,不知道舅舅買的是SUV還是小轎車。

等看到新車真麵目的時候,他露出了死魚眼。

how old are you?

咋又是金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