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陸梨19
電梯內, 江望瞧著陸梨有些沉悶的臉色,微蹙了眉。
多個念頭在腦子裏轉過一圈,他問:“怎麽了?一個人在家呆著無聊嗎, 過兩天我處理完公司的事,就回來陪你。”
陸梨心說能怎麽了, 她輕咳一聲:“沒事, 就是天熱了,有點悶。”
“今天怎麽這麽早回來?”陸梨用餘光瞄著江望手裏的袋子, 身體微微緊繃著,“比平時早了一小時,最近不忙嗎?”
江望敏銳地發覺陸梨的狀態和平時不同, 她似乎很緊張。
他不動聲色地掩下疑慮, 牽著她走出電梯,道:“不忙,項目收尾了,在和小叔交接。回來接你去吃飯, 我爸打算過兩天出國采風, 走之前想和我們吃個飯。”
這三年, 江北心一直老實地呆在禾城。
每周一定會和江望見一次麵、吃一頓飯,以確保他的狀態正常。如今陸梨回來了, 他能完全放心地把江望留在這兒, 等不及地想去撒歡。
他悶在禾城太久,也不耐煩應付老太太和老爺子, 隻想趕緊溜走。
陸梨這一路都在找時機把那袋子搶回來, 眼看著江望開門,趁機道:“哥哥,我自己拿上樓, 都是洗漱用品。”
江望頓了頓,直接將袋子遞給她,道:“上樓帶件外套,晚上冷。”
說話的時候他沒往袋子裏看,這方麵他一直做得很好。
陸梨鬆了口氣,忙不迭地點頭:“好。”
門一開,陸梨換了鞋就往樓上跑,生怕再出什麽意外。
江望站在門口,看著陸梨落荒而逃的背影,那袋子裏有什麽?
陸梨在樓上磨蹭了半小時才下來,江望換下西裝穿了身休閑裝,和陸梨的白襯衫、牛仔褲還挺搭。走出去就和大學生約會似的。
他們這個年紀,本該是在上大學。
隻不過世事弄人,江望早已畢業,而陸梨才剛參加完高考。
車內,陸梨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江望說著話,眼睛黏在手機屏幕上:“哥哥,我們什麽時候去看小蔥?最近天氣好,再過半個月就要下雨了。”
江望側眸,問:“這麽著急?”
陸梨動作一頓,連餘光都不敢看江望,努力鎮定地應:“下個月天就熱了,而且我要去阿喻哥哥的工作室排練了,可能沒有時間。”
“小蔥還有一周放暑假。”江望不緊不慢地收回視線,放在方向盤的手動了動,“下周就去,這次想住幾天?要買的禮物提前買,我讓小宋寄過去。”
陸梨琢磨著:“住一周左右就好。”
說完,她又悄悄算了自己生理期的日子,完美避開了下周。
在家裏,陸梨想不到理由把江望騙上來,但進了山就不一樣了。小蔥家裏隻有兩間房,她就能理直氣壯地和江望睡在一間房,然後趁機把他睡了。
陸梨覺得自己的計劃堪稱完美。
一切都很合適,時間和地點都正好。
至少晚餐前,陸梨是這麽想的。
.
“哥哥,市中心還有這樣的地方?”
陸梨望著眼前幽靜的小巷,就和回到了舊弄堂一樣。隻是這裏的小巷更窄,白牆黛瓦間,橫著幾簇花枝,底下鵝卵石鋪就的路邊長著雜草,毫無修剪的痕跡。
這牆上有畫、有字,隻是看起來都不太規整,且風格多樣。
龍飛鳳舞的有,漂亮淩厲的也有,更多的字畫歪歪扭扭,像是人喝醉了畫的。
江望牽緊她的手,道:“這裏原先是畫室,老板改了行當,轉而做了餐館。爸和這裏的老板相識多年,今晚也算是告別。”
“這牆上的字畫,都是客人留下的。”
“現在天亮著,吃完再出來看,這裏的燈很漂亮。”
等進了菜館,隨處看都可成畫。
屋簷下墜著鈴鐺,長長的雨鏈垂落,青石板上放著一座小小的水缸,水麵浮著一株小巧睡蓮。院落裏隨意栽種著幾隻竹子,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簡單又幹淨。
不似精心設計,卻用了巧思。
“梨梨!”江北心從二樓探出頭來,朝樓下的陸梨擺手,“上來,我給你點了冰淇淋,再不上來化了。別管這臭小子。”
陸梨一聽,也不管江望了,蹬蹬蹬就跑上了樓。
二樓是露天的座位,若是周圍沒有高樓林立,夏夜在這兒賞月實在是舒適。
江望上樓的時候,陸梨已經吃上冰淇淋了。
小丫頭就跟沒長大似的,捧著小碗笑得開心,江北心正和她說著什麽,兩人看起來還是以前的模樣,他們是很好的朋友。
從前就是。
江望難得沒管陸梨,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直到開始上菜才走到位置坐下。坐下後往陸梨那精致的小碗裏一瞧,她倒乖覺,沒多吃。
陸梨有所圖謀,當然裝乖,見了江望還自覺地往他麵前一推:“吃不下了。”
江望接過來,幾口就把她剩下的冰淇淋吃了。
坐在對麵的江北心瞧著兩孩子,笑眯眯地提議:“梨梨,喝點酒?”
江望下意識就要阻止,但陸梨已經脆聲應了:“喝!我喜歡喝酒!”
他隻好把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陸梨生日那天,江北心陪老爺子和老太太回了趟祖宅,沒能和他們一塊兒過。所以也沒見過陸梨醉酒的模樣,那很令人難忘。
醉酒的陸梨見誰都嘻嘻笑,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說到傷心處還要掉眼淚。那晚,江堯和林青喻都被她控訴了一整晚,小時候的事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當然,被控訴的最多的人是江望。
隻有江南蔚沒被蹭上眼淚,在陸梨眼裏,最好的就是他了。
因此江望還吃了幾天的醋。
偏偏陸梨第二天醒來,什麽都不記得,他們隻能受著。
今晚也是這樣,江北心見識多廣、能言善道,和陸梨碰上兩人能嘰嘰咕咕聊個不停。菜沒吃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
江北心這會兒上了頭,說著說著就開始教訓江望——
“我走了,你不能欺負梨梨!”
“你要是欺負她,我就回來揍你。”
“梨梨就跟我的畫一樣,都是我的寶貝,寶貝你懂嗎?”
陸梨喝得臉頰泛紅,差點坐不住,也跟著附和:“寶貝你懂嗎?”
江望瞥了兩人一眼,老實聽著,並不做回答。
這時候他不管說什麽,兩人都聽不進去,不如吃菜。
果然,他不應聲也不妨礙這兩人一塊兒欺負他,一人一句,還挺熱鬧。
江北心嚷嚷:“江望你這臭小子!”
陸梨跟著喊:“哥哥臭小子!”
江北心把酒杯一放,板起臉:“那會兒你嚇死你爸了,你知道嗎?”
陸梨茫然地看著江北心:“什麽時候?”
“就、就我的寶貝走的時候!”江北心臉色頓時變了,一時間悲從中來,“他就躺在那裏,一動不動,誰也不理。嗚嗚嗚我的望崽。”
陸梨一懵,下意識看向江望:“哥哥,你怎麽了?”
江望無奈,給江北心夾了條小魚,道:“爸,不是說和朋友打個招呼嗎?一晚上都沒見人。”
“對!”
江北心想起這事兒來,轉頭就探頭朝樓下院子裏喊,就像下麵有人似的。
今晚菜館就他們三個人,不用擔心會打擾到別人。
轉移開話題,江望就能哄陸梨了。
她被江北心說得眼淚汪汪的,又喝醉了酒,伸手就要他抱,就像回到了小時候。
江望把人抱進懷裏,親了親她的發,低聲道:“沒事,爸喝醉了,胡說的。梨梨今天高興嗎?說了很多話,一直在笑。”
陸梨喝醉了酒,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隻知道回答他的問題:“高興,梨梨今天很高興。但是...但是我做壞事了,哥哥。”
說到這兒,她癟嘴又要掉眼淚。
江望哄陸梨已經非常得心應手,見她要哭就夾了顆糯米圓子給她。這小丫頭喝醉的時候腦子隻能想一件事,這會兒嘴裏在動,一時間就忘記了哭。
等她咽了大半,江望才問:“做什麽壞事了?”
陸梨慌忙搖頭,壓低聲音小聲道:“不能讓哥哥知道的事。”
江望想起下午那個購物袋,輕聲安慰她:“哥哥不會生氣,不是壞事。”
陸梨一聽,呆了一會兒才問:“哥哥知道是什麽事嗎?”
“他不知道。”江望抬手擦去她唇角的粉漬,“知道了也不會生氣,他永遠都不會生梨梨的氣。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陸梨眨眨眼,確認似地問:“真的嗎?”
江望應:“真的。”
陸梨靜了好一會兒,忽然道:“我們回家!”
江望沒來得及問為什麽,陸梨就扒著他的脖子爬了上來,嘟囔道:“哥哥背我回家。我們回家做壞事,快點,現在就要回家。”
江望沒辦法,隻好和老板打了聲招呼,背著陸梨回家。
月上枝頭。
寂靜的小巷子像是一條燈道,所有燈光都聚集在牆上的字畫上,轉動的燈光像流水一般。白日裏那些靜止的線條似乎忽然動了起來。
隻是陸梨現在趴在江望背上,什麽都不想看,隻想快點回家。
“哥哥。”陸梨拿滾燙的臉去蹭江望微涼的耳朵,“哥哥,哥哥哥哥。”
江望低聲應:“哥哥在。”
陸梨傻笑一聲,不喊了,隻緊緊地摟著他,小聲道:“回家做壞事!”
回家的路上,陸梨倒是安靜了下來,但一當江望停下車,抱她上樓,她又開始吵鬧。仿佛那安全帶是一道封印,解開她就能說話了。
江望開了門,才放下陸梨,她就跌跌撞撞地上樓,嚷著要找東西。
“慢點。”江望無奈地跟在她身後,生怕她摔了,“下午去買的?”
陸梨大聲應他:“對!”
好不容易爬上樓,陸梨鑽到衣帽間,一頭紮進放衣服的櫃櫥裏,開始扒拉那個神秘物件。江望眼看著她爬來爬去,最後像捧寶貝似的,捧出那一大堆盒子。
許是因為太多了,她抱不住。
於是那盒子便散落了一地。
江望眸光微頓,俯身撿起其中一盒,念出上麵的字:“‘超薄’、‘顆粒’。”
陸梨紅著臉,偷偷笑:“做壞事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