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陸梨17
“啪嗒”一聲脆響。
陸梨猛地回過神來, 摸了摸自己微燙的臉頰,默默移開視線。
不知怎的,她忽而又想起剛才在車上的話, 生小孩歸生小孩,前麵還有一道必須的步驟。陸梨悄悄地想, 什麽時候能把江望睡了。
這段時間, 陸梨和江望親密的時刻很多。
但她幾乎沒有見他有失控的時候,每次他都能自持、克製地抽離。
陸梨起先氣息跟不上, 遊泳之後倒是好點兒。
她默默地決定,要加強鍛煉,以後不能輸給江望。
江望扣好最後一顆扣子, 披上外套, 抬眸看向陸梨,視線在她微紅的臉頰上停留一瞬,無聲地彎了下唇。很快,這點弧度消失。
“裏麵太熱了?”江望神情自然地過去摸了摸陸梨的臉, “臉怎麽紅了, 去車上喝口水。冰箱裏放著的果盒看見了嗎?”
陸梨輕咳一聲, 躲開江望的手,一把抓住, 扯著他往外走:“裏麵有點悶。果盒拿出來了, 還沒吃,放著散散冷氣。”
江望配合著陸梨的腳步往外走, 垂眸掃了眼時間, 給其他人發了個短信。
他們分開的三年,陸梨的生日都是一個人過。
她不是會說這些的性格,所以大概率那一天她是自己過, 或者幹脆自己也不記得,就和今天一樣。關了那些軟件,就再沒有人記得她的生日。
從今天後,江望想要所有人都記得。
3月16號這一天,是陸梨的生日。
上車後,江望調整了座位。
陸梨自己係好了安全帶,開始扒拉那盒水果吃。
這段時間江望天天早起給她切水果、做早飯,有時候中午還趕回來給她做飯。陸梨說了幾次,他勉強同意中午不過來了,但水果還是照舊。
“哥哥,吃一口。”陸梨叉了塊梨送到江望嘴邊,“今天的梨子好脆,還很甜。”
江望側眸,沒急著咬,而是對著陸梨道:“每天都是甜的。”
說完他便張唇把那塊梨咬了進去。
陸梨呆了一會兒,剛剛江望是說梨還是說她?
江望啟動車子,道:“自己好好吃,外套不許脫。”
他知道,等車開進郊區,陸梨一定會開窗出去東張西望。相比於都市,她似乎更偏愛鄉下那些地方。暑假也不想去著外麵玩,隻想去山裏看小蔥。
這些日子,江望偶爾會恍惚。
他看陸梨,有時候覺得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長大了,有時候又覺得她還是他的小女孩。
他希望以後,陸梨遇見的都是好人,就如她所說的那般。
陸梨也不管江望,自顧自地在車裏放了首林青喻的新歌,一邊吃水果一邊跟著哼哼,有時候還得停下來憑空彈琴。
江望蹙著眉,神經突突地跳。
許多次想摁鍵切歌,他都忍了。
今天是她生日,由著她快樂。
“最近我把阿喻哥哥這幾年的歌都聽了一遍。”陸梨沒察覺到江望的神色,說得還挺高興,“他做歌越來越厲害了,再過幾個月,那些歌我都熟了,可以去巡演。”
“哥哥,我還沒去過很大的音樂節,也沒上過很大的舞台。”
“我想去,又有點怕。”
江望靜靜聽著陸梨小聲叨叨,終是把那點想把林青喻掐死的念頭藏了回去。
她的情緒和音樂、舞台有關,和林青喻無關。
這趟路程確實很長。
江望開了近一個半小時的路,沿途的風景還有點怪異。
車窗被搖下,陸梨扒在窗邊,不甚柔順的春風將她的黑發吹起,反倒讓她看得更清晰。這周圍看著都是高聳的山地,但是山上卻光禿禿的。
陸梨左看右看,納悶道:“哥哥,這裏的山怎麽不長樹?”
江望應:“這附近都是石頭山,花草樹木和房屋都少。那家私房菜館攀著山壁懸空建在山邊上,和懸空寺差不多。以後帶你來這裏過夜。”
這裏的綠植極少,但勝在山峰險峻。
清晨,如海潮般的霧氣彌漫在山間,奇特的山石在朦朧間顯得格外有風味。許多攝影師都會在這兒取景,那菜館和旅館都是僅此一家。
陸梨還沒來過這樣古怪的地方吃飯。
直到下車才覺出點不對勁來。這段時間,她的大部分時間都放在複習上,江望鮮少用這樣的事占用她的時間,甚至情人節的時候兩人也隻在家吃了個飯。
今天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嗎?
“梨梨,認真走路。”江望伸手將她緊緊攥在掌心,“上去的樓梯建得窄,很長一段,有些抖。別走神,靠著山壁走裏麵。”
陸梨回過神來,扶著江望踏上樓梯。
這是木製建築,踩上去的時候空落落的,讓人心裏沒個底。
這段樓梯很長,陸梨和江望都走得小心翼翼。
踏上最後一階樓梯,夕陽斜斜從山壁間照過來,淡金色的餘暉將岩石的縫隙都照亮,陸梨看見縫隙間開著的花朵。
站在這兒,眺望遠方。
天地變得蒼茫、遼闊,令人的心也漸漸變得舒朗。
陸梨站在欄杆前凝視著遠方,江望順著她被風吹亂的長發,垂眸掃了眼她平靜的眼眸,忽然道:“梨梨,生日快樂。”
聞言,陸梨一怔:“今天...”
是,今天是她的生日。
以往這個日子,小叔和堂哥都會過來吃晚餐。每年的蛋糕都是小叔和她一塊兒做的,江望和江堯在餐廳裏負責晚餐,那是兄弟倆少有的親密時刻。
如今他們都長大了,這樣相聚的時刻會越來越少。
陸梨回過神,抿唇笑了一下:“下次不用跑那麽遠,在家裏吃我就很開心。”
江望牽著她的手往裏走,解釋道:“有禮物想送給你,天黑看過之後我們就回去。我和江堯去廚房,小叔還在做蛋糕,想一起去嗎?”
陸梨這會兒真有點懵:“堂哥不是在學校嗎?”
“沒良心的小丫頭!”遠遠的,江堯高亮清脆的喊聲傳來,“隻要你過生日,堂哥在天涯海角都得趕回來。你阿喻哥哥也在這兒!”
陸梨用餘光瞄了眼江望,心說這個男人真是小氣,剛才隻字不提林青喻也在的事。
江望麵容平靜,伸手脫下西裝,才不緊不慢補充:“岑歲航班延誤了,趕不回來。我讓她別來湊熱鬧了,你給她打個電話。”
陸梨眉眼彎彎的,應:“馬上!”
說著,蹦躂著就去廚房找江堯和林青喻了。
“堂哥!阿喻哥哥!”
陸梨跑到廚房,一眼就看見了忙活的江堯和林青喻。和江望在廚房自如的模樣相比,他們看起來都有些狼狽,江堯為了抓魚弄得一身濕,林青喻臉上還沾著麵粉。
林青喻瞥了眼歡欣的陸梨,哼道:“沒出息。”
陸梨一點兒也不介意,笑眯眯地湊在他們身前:“阿喻哥哥,你頭發怎麽越剃越短,再短點就能出家當和尚去了。”
林青喻挑眉:“不帥?”
陸梨哼哼:“就這樣。”
江堯翻白眼:“帥個屁。他前段時間和人打賭輸了,就是剃的光頭,往太陽底下一站都能反光。我最近都不想看見他。”
林青喻扯了扯唇角,刺他:“還好意思說我,再掛科小心不能畢業。”
江堯惱怒地用水潑他:“你閉嘴!”
陸梨托著腮,彎著唇聽著他們吵架。
這樣的情景以前隻能在她的回憶裏,如今都成了真。
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真的回來了。
“梨梨,去看看蛋糕?”
江望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靜靜地注視著陸梨。她正在和林青喻說樂隊的事,說到歌能嘰嘰咕咕聊上好一會兒。
明明江望的聲音是平靜、柔和的,陸梨卻覺得自己的後頸被人盯住。
她忙起身,道:“去,我和歲歲打個電話就去。”
說完,她就小跑著出去了。
陸梨走後,江望慢條斯理地解開袖口,走進廚房,開始準備晚餐。
江堯冷哼一聲:“江望,你心眼怎麽還是那麽小?我最近回想,發現你居然從小就這樣,那時候你裝乖,我居然沒發現。”
林青喻慢悠悠地嘲諷他:“耳聾,眼盲,傻子。”
江望掃了兩人一眼,道:“別在今天吵架。”
“聽見沒,光頭。”
“嘖,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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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端上桌,江南蔚捧著蛋糕出來。
夕陽的最後一點餘暉沉入地平線。
陸梨乖乖地坐在餐桌前,腦袋上還戴了個漂亮的小皇冠,上麵的鑽石在暗色裏熠熠生輝。這是江南蔚送的生日禮物,慶祝他的小公主二十一歲生日。
“梨梨,許個願。”
江南蔚點亮蠟燭,幾人在餐桌邊坐下,江望坐在陸梨身邊。
眼前的燭火跳動。
他們安靜地看著她,眸光裏映著燭光和她。
和他們的感情,是陸梨原先從沒有經曆過的。不論是江南蔚、江堯、林青喻,他們在她青春時光中占比很重,而這一切,是因為她遇見了江望。
對江望來說,陸梨的到來改變了一切。
於陸梨,也是如此。
遇見江望,她的人生,重新開始。
陸梨湊近蠟燭,吹滅它,輕聲道:“我沒有想許的願。”
她的願望都已實現了。
桌子下,陸梨握緊了江望的手。
這頓飯吃了很久,幾個人心情都不錯,除了江望都喝了點酒。
陸梨不用再像小時候那樣,隻能嚐一口。她到處碰杯,喝得臉頰紅撲撲,最後嚇得他們不敢再讓她喝,這小丫頭看起來興奮過頭了。
這會兒正在到處要禮物。
要了江堯的,林青喻的,又朝著江望攤出手,語氣還很凶——
“哥哥,我禮物呢!沒有禮物我把你從山上丟下去!”
陸梨凶巴巴地瞪著江望,一副我說到做到的模樣。
江堯忍笑,這一瞧就是喝醉了。林青喻饒有興致地拿出手機,開始拍陸梨胡攪蠻纏的小視頻。江南蔚直接去了廚房,給那小丫頭做醒酒湯。
江望無奈,發了條短信,又哄了陸梨一會兒,瞧著時間差不多了便起身,牽著陸梨朝外走。陸梨暈乎乎地問:“外麵黑漆漆的,有禮物嗎?”
“有。”江望伸手扶住她的腰,“再等等。”
陸梨悶著臉,瞪大眼睛在山裏亂看。
哪裏有禮物?這裏隻有山,山上連樹都沒有!
陸梨皺著眉頭,仗著酒意發脾氣:“沒有!哥哥騙人!”
江望瞧著隱隱有了亮光的山間,托著她的側臉,輕聲提醒:“別看我,看前麵。”
前麵有什麽?
陸梨慢半拍地朝前看去。
漆黑無聲的山間,竟然有一片燈海漸漸升起。
無數的光亮連在一起,如雲朵下墜人間,又往上漂浮。那是數不清的孔明燈連綿成海,像是不夜城懸浮於空中。
那點點微弱的光,湊在一起,將整片夜空點亮。
陸梨記憶中的畫麵徹底被這場盛大的燈海填充。
那個衣櫃狹窄縫隙的夏夜,再也不會有人記得。
那些灰暗的記憶,江望都會替她驅逐。
江望自後擁住她,在她耳側落下一個輕吻。
他低聲道:“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