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星期後, 崇英論壇炸開了鍋。

江淺居然在離高考還有兩個月的時候,轉學了!

比這更勁爆的消息是帖子發出沒多久,江深和江望在食堂打起來了!

學生會食堂需要刷卡進入。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當時的具體情況, 隻知道兩人都去了醫務室。一個個都想湊熱鬧,岑歲和江堯顯然是最好的突破口, 兩個人都被煩死了。

此時, 校醫務室內。

老師和校醫正頭疼,這倆孩子到這兒還要吵架。

江深冷眼瞧著江望:“江望, 你姓江,現在這一切都是姓江的人給你的。日後這一切我會討回來,為了旁人, 你看值不值得。”

江淺不隻是轉學, 她被江西音送去了國外,四年不能回國。

這是他們雙胞胎之間的第一次分離,江深總覺得心裏空****的,做什麽都不自在。

“江深, 你該慶幸她未滿十八。”江望麵色平靜, 說出的話卻冷冰冰的, “再有下次,她連天都見不到了。”

江深攥緊拳, 目眥欲裂:“江望, 你!”

眼看著兩個人又要打起來,校服和老師忙製止住, 幹脆將簾子拉上, 讓他們看不見彼此。

“哥哥。”

陸梨輕聲喊他,指尖托著他的下巴,不許他亂動。

江深過來的時候, 他們正吃飯,她當然看見了全過程。這兩人已經是第二次打架了,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有下一次。

陸梨能看出來,江望在學校裏有所克製,不然在台上那凶樣,江深根本挨不住幾下。

不過江深也算有長進,這次好歹碰到江望了。

陸梨盯著他破了的唇角看了半晌,抬眸瞪他一眼:“也不知道躲,非得讓他打那一下。還要吃飯呢,不知道疼嗎?”

江望沒應聲,隻睜著黑眸乖巧地看著她。

當時陸梨在他身後,他不可能讓開。

陸梨拿這樣的江望沒辦法,每次他受了傷回來,就不說話,隻仰起臉看她。也隻有這個時刻,他會這樣乖順、柔和。

“梨梨。”江望注視著麵前的女孩,問,“今年暑假,我們一起出去玩好嗎?”

陸梨微頓:“就我們兩個?”

江望應:“嗯。”

細數這幾年,陸梨竟沒有單獨和江望一起出去旅行過。前些年陸梨練琴、江望訓練,去年暑假江堯又出了意外,今年似乎是最好的時間。

陸梨想了想,問:“去哪兒?”

“去山區。”江望似乎早已計劃好了,“年夜那次,我掙了很多錢。以你的名義資助了一個山區的孩子,想去看看嗎?”

陸梨怔住,下意識問:“用我的名字?”

江望輕聲道:“梨梨,這樣的事以後我還會做。以後...就算你離開了,仍會有很多人記得你。在這裏,你永遠不會被遺憾。”

會永遠有人記住你,記住你的名字。

一時間,陸梨竟說不出話來。

許久,她才道:“江望,我...”

江望摸了摸她的發:“別去想那些,想去嗎?”

陸梨抿了抿唇,小聲應:“想的。”

.

天一旦入了春,夏便也來得快。

陸梨他們放了暑假不過一周,江望便訂了機票和車票。

林青喻知道他們要出去的時候,是在飯桌上。他捧著碗,瞧瞧江望,又瞧瞧陸梨,納悶道:“做什麽跑山裏去?這小丫頭招蚊子咬。”

陸梨用餘光瞥一眼江望,道:“哥哥資助了一個小孩,想去看看。”

她又小聲補充:“用我的名字。”

林青喻:“?”

他匪夷所思地盯著江望看了一會兒,心下感歎,這人可真行。

林青喻沒對這件事發表意見,隻問:“什麽時候走?”

陸梨應:“明天。”

林青喻動作一頓,看了眼江望,收回視線,道:“行,家裏有我放心。還得給你去喂貓,都記得。寫歌的事,你也給惦記著。”

一說到這件事,陸梨就苦悶。

她眨了兩下眼,移開了話題。

吃過飯後,陸梨啪嗒啪嗒上樓整理行李,拖鞋發出的聲響兩人都聽見了。林青喻一直都負責洗碗,江望偶爾會幫忙,今晚也是。

林青喻關了水,定定地看向江望,問:“你心裏有數,這種事,不該由我來提醒你。我不知道這一趟你為了什麽,但她去時什麽樣,回來就得什麽樣。”

江望慢條斯理地擦著桌子,平靜道:“你管得太多了。”

林青喻蹙眉,甩了手裏的盤子,剛想說話,那啪嗒啪嗒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阿喻哥哥!”那小丫頭從門外探出腦袋來,問,“下個月是不是有演出?你把曲目發給我,去山裏我正好練練吉他。”

林青喻斂了眉眼間的戾氣,應道:“洗完發你。”

廚房內的氣氛似乎不太對勁。

陸梨眨巴眨巴眼,左看看,右看看,忽然道:“我一會兒再去整理,你們不用管我。”

說著她就不走了,就盯著他們瞧。

江望和林青喻默契地不再說話,就當無事發生。

第二天一早,兩人出發去機場。

江望推著一個箱子,身後背了把吉他,凝視著正在和江堯告別的陸梨。

她這兩年長高了不少,如今已亭亭玉立。黑發雪膚,清麗絕俗,不管走到哪兒都惹眼,江南蔚怎麽都不放心他們隻身去山區。

“我找了個朋友,到時候他會送你們上山。”江南蔚正細細地和江望叮囑,“那山裏沒信號,他就住在山腰處的中轉站,離那小山村不遠,不打擾你們。有事就去找他,萬事有我在。”

陸梨生日那天發生的事,江南蔚在江家發了很大的脾氣。

他向來脾氣好,但送江淺出國的事他就是不鬆口,江西音甚至去找了江北心,但都成了無用功。老爺子終究還是妥協了。

江南蔚說的話,江望都應了。

.

山區路遠且偏僻。

江望和陸梨下了飛機後,得換乘大巴到一個小鎮,那鎮子裏會有人來接他們,送他們上山。

夏日裏炎熱,到山裏倒是涼快些。

陸梨坐上大巴,拆了根棒棒糖塞嘴裏,順便把帽子摘了,側頭問江望:“哥哥,你渴不渴?飛機上的飯有點鹹。”

少女的臉被暑氣熏得紅撲撲的,杏眸卻像水裏撈出來般晶亮。

江望探手,撫去她額間的汗,應道:“不渴,熱不熱?”

陸梨搖搖頭,因含著糖,從嘴裏跑出來的話也黏呼呼的:“不熱,這裏比我們那兒涼快。我們得坐多久的車?”

“兩個小時。”江望垂眸掃了眼表,“困就靠著我睡會兒。”

陸梨嗯嗯點頭:“我和堂哥說會兒話。”

他們五個人有個群。

岑歲、江望、江堯和林青喻都在裏麵。

那三人都知道陸梨和江望出去了,也知道山裏沒信號,都在心裏暗罵江望奸詐狡猾。於是,趁著這會兒叮囑陸梨,你一句我一句,還挺熱鬧。

等陸梨回複完群消息,大巴車緩緩啟動。

車裏味道不太好聞。

陸梨開了條窗縫透氣,窗沿被陽光照得滾燙,碰一下都燙手。午後車內都拉上了窗簾,陸梨什麽都看不見,玩了一會兒就困了。

江望自然地往她身側坐了點,道:“睡一會兒。”

陸梨悄悄瞥了眼江望的肩,猶豫片刻才靠上去。

少年的肩膀寬闊有力,她瞬間就記起了那晚他是怎麽樣從身後抱住她的。陸梨這會兒倒是覺得熱了,也不睜眼,拎著帽子給自己扇風。

“熱?”江望從她手裏抽出帽子,低聲道,“我給你扇,你睡你的。”

陸梨的睫毛就跟不受控製似的,不住地顫。

她這麽胡思亂想了一陣,慢慢地睡著了。

在江望身旁,她總能安然地入眠。

前半段路還算平穩,後半段路漸漸變得顛簸。

陸梨睡了一路都沒醒,直到快下車,江望才將她喊醒。

“到了嗎?”

陸梨睡得臉頰發燙,整個人都熱,江望身上也熱。她往邊上躲,企圖去貼邊上的玻璃,才動了一下就被人拉回去。

江望無奈,陸梨從小就貪涼。

碰見涼水就想往裏浸,見著玻璃就想貼,冬天裏還要偷偷吃冰淇淋。

他拿出事先買的冰水,這會兒沒那麽冰了,涼滋滋的正好。

“先別喝。”江望拿著水貼了貼陸梨的臉,“清醒了再喝,喝慢點。”

陸梨舒服地眯了眯眼,等再下車時已神清氣爽。

他們所在的小鎮靠近山腳,四周環山。

風一吹,那山間的樹便唰唰作響,熱意降下不少。

小鎮民風淳樸,基礎設施近年也逐漸在跟上。

來接陸梨和江望的人開了輛三輪摩托車,熱情又自來熟,一見麵就往陸梨懷裏塞了兩顆桃,又衝他們笑:“這路遠,又不好走,一會兒坐穩了。”

江望和他交談了幾句,便扶著陸梨上了車。

陸梨還是頭一次坐這樣的車,也不怕,東看看西看看。為了保持平衡,江望坐在她的對麵,一手扶著欄杆,一手隨時準備扶她。

“哥哥。”陸梨看著四周空****的模樣,小聲道,“我們好像西瓜,要被運出去賣的那種。”

江望牽唇笑了一下:“那我們逃走,不能讓梨梨被賣掉。”

陸梨瞅著江望,一出學校都會和她開玩笑了,在學校她少見他笑。

三輪摩托車開起來嘟嘟嘟的,還挺快。

風迎麵吹來,將餘下的熱意都吹散了。他們換乘了那麽多站,此時已近傍晚,山風裏的暑氣散了個幹淨,越往上走風便越大。

沿路都是低矮的平房,主幹道修了一半,待修完了,汽車便能開上山。

到時候山裏會建起信號塔、小學等等。

那些孩子不必再走極遠的山路下山去鎮上上學。

陸梨迎著風,黑發一股腦往後飄去。

那張如玉般瑩白的臉便展露在江望眼前,她心情似是不錯,眼角眉梢都掛著笑意,迎著風,那雙明亮的眼微微眯起,唇角彎彎,梨渦很淺。

江望動了心思,悄悄拿出手機,將這一刻的陸梨拍了下來。

等上了山路,視線便陡然暗下來。

高聳的山將陽光阻擋在外,陸梨下意識去看江望,正對上江望的眼。

“扶著位置,坐好。”江望提醒她,頓了頓又道,“我牽著你。”

陸梨一愣,麵對麵怎麽牽?

不等她想個明白,江望的腿便伸了過來。他雙腿微微分開,似是在等她把腿伸過去。

陸梨:“......”

不一會兒,和江望穿著同款運動鞋的腳就跟蝸牛爬似的,一點一點爬向那不遠的目的地。

江望無聲地笑了一下,隨即把那雙腳牢牢夾住。

陸梨微微繃住臉,告誡自己不許臉紅。

前麵的司機仍朗聲說著話,給他們介紹這山、這山裏的人、山腰處的中轉站,並不知道在他小小的車後少年少女間的暗流湧動。

隻有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