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季禮注視著那張跟自己並不相似的麵孔,麵無表情地問他:“你有提前結束交換的打算嗎?”
明著是詢問。
實際上已經是通牒了。
他這位弟弟,已經看膩了他,希望他從哪來回哪去。
但出於教養,季禮似乎並沒有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的表現,而是平平淡淡地維持著自己的體麵,像是兩個貴族少爺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季演已經看膩了這一套,他如果不肯答應,後頭就會有各種各樣的形勢所迫——季禮還不如直接給他一千萬星幣讓他離開戎玉的身邊。
這他媽關他屁事兒啊?
季演甚至不知道,他這位弟弟,到底什麽時候才會把這副麵具給撕掉。
他有意激怒季禮,就雲淡風輕地笑:“我當然可以走,但我想把戎玉也帶走,你會介意嗎?”
季禮冷冷地看著他:“你自我感覺未免太好了。”
“我自我感覺良好?”季演不可置信地愣了愣。
誰都有資格說這話,唯獨季禮沒有。
季演要被他氣笑了。
自導自演戀愛故事的小學雞,現在倒覺得他自我感覺良好了。
季演一想起早上戎玉從他這兒撬走一個月的早飯,他感覺自己這個夾板氣也是受夠了。
他,季演,黑市情報販售的一屆大佬,上至皇家下至黑市,沒有他不敢賣的消息。
偏偏一天到晚受兩個小學雞的夾板氣,陪吃陪喝也就算了,要打包把他送走也就算了,季禮竟然嫌他自我感覺良好?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不給他們點兒厲害看看。
他們是不知道他也是有脾氣的狐狸。
季演嗤笑了一聲:“季禮,咱們倆誰更自戀一點兒?”
他本來是隻想戳破季禮自作多情的美夢,可想起自己上回說真話裏外不是人的教訓,季演反而心思更壞了:反正說真話也沒人信,不就是玩心嗎,誰把誰當真。
來啊,互相傷害啊。
“你不就是想知道我跟戎玉的關係麽?我告訴你,就是你想象那樣。”
“戎玉是跟我鬧脾氣了,”季演輕飄飄地說,“怪我沒回去找他。”
狐狸說話,就喜歡半真半假地摻合著說,放在往常,季禮一個字兒都不聽。
可這次偏偏季禮的眼神兒就飄過來了。
而且明顯是鬆動了。
嘴上卻咬緊了牙關:“你跟他什麽關係,我並不在乎。”
季演的嘴巴像是淬了毒的刀子:“那戎玉跟誰告白,你大概也是不在乎的?”
紅嵐站在他的肩上,眯起一雙狐狸眼,嘲笑似的看著他。
“戎玉見到精神體就走不動道,如果我不回來,他也許真的會跟你表白也說不定……”季演越演越上頭,終於找回了一點兒反派的感覺,輕飄飄地嘲笑著自己的菜雞弟弟。
“這麽說,我還要多謝你替我照顧他。”
他越說,季禮的眼睛越紅,頭越低垂。
好像有一隻大手,擠出了他肺裏的所有空氣,叫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季演又拱了一把火:“季禮,他是不是把你當成我的替代品了啊?”
小少爺那副高傲的假麵,終於分崩離析,瞳孔漆黑一片,整個人都冒著屈辱又妒忌的恨意:“……你在說謊。”
季演輕飄飄地笑了起來:“你不如去問問戎玉。”
心道戎玉這個傻逼,一個月都別想來蹭他的早飯了。
能不能爬下床都不一定。
他簡直就是個天才,一箭雙雕,打擊了季禮,又幹掉了戎玉。
作為一個無恥下流的成年人,季演想到季禮的觸手,忍不住幸災樂禍了一下。
沒想到季禮腳下的影子迅速膨脹,好似燃燒的熊熊妒火——
下一秒,那粗壯的好似怪物一樣的巨大觸手,就氣勢洶洶地衝他而來——
他一個精神力殘廢,三五個回合不敵,就被綁的結結實實。
他甚至能感受到這些觸手的怒氣。
???
不是,這操作不對啊?
正常你不應該把戎玉給綁起來這樣那樣嗎???
你特麽隻有捆我的本事?!
季禮你丟不丟人啊你!
觸手還在不斷的向內擠壓,簡直就要把他的骨頭都碾碎成粉末,季演慌了神了,咳嗽了一聲:“不是,那什麽,我開玩笑的啊!”
“我跟戎玉屁都沒有啊!”
季禮陰沉沉地瞪了他一眼,聲音裏帶了幾分慍怒和不甘心:“閉嘴。”
艸,這是相信了啊!
之前說實話的時候,你怎麽死活就不信呢!!!
你這還是條雙標狗啊!
+
戎玉下午原本跟季演約好了時間,就坐在模擬艙上,一下一下晃悠著小腿。
其實等的根本不是季演,而是那隻小狐狸。
瞧見季禮進來了,愣了一愣,眼睛倒比之前還要亮了:“季禮,你怎麽來了?”
“季演呢?”
“他生病了。”季禮的語氣有些冷,神色也晦暗不清,“在醫務樓,這幾天都沒辦法上課了。”
“我替他聯係了精神力複健機構,大概這幾天都會去檢查。”
精神力複健機構是真的。
醫務樓也是真的。
季演實在是太礙眼了,季禮打算讓他好好休息幾天。
唉,那大概狐狸也沒有了。
戎玉不疑有他,輕歎了一聲。
“很失望嗎?”季禮問。
“也沒有。”戎玉咳嗽了一聲,下意識藏起小狐狸喜歡的雞肉零食。
季禮卻忽地攥住了他的手,他原本努力想忘掉季演的話。
卻忘不掉。
跟心中那個魔鬼的聲音混合在一起。
他沒那麽喜歡你。
他更喜歡那隻狐狸。
是因為狐狸不在,他才選擇了你。
他明知道不該是這樣的,可懷疑的心思一起,竟然就越看越像這麽一回事兒。
戎玉真的有那麽喜歡他嗎?
的確,戎玉總是光明正大地對好。可卻從來沒為他有過醋意,也從來沒有向他索求過更多的心意,甚至從來沒問過他是不是喜歡他。對他總是像是對待樂甜似的寵著,甚至最近,連向他表白都不願意了。
他因為戎玉而變得嫉妒、變得小氣,可戎玉從不會這樣。
好像隨時都會把送給他的心意統統捧走,再拿去給另外一個人似的。
——戎玉對他的喜歡到底有多少?
而對那隻狐狸。
戎玉嘴上從不說是否喜歡季演,私下卻偷偷幫季演訓練、替他買零件,半夜三更想去跟他私會,被阻撓了,又大清早去共進早餐。盡管偶爾總是打鬧,可他們的相處,卻更像是同等的交流。
戎玉跟他有過那麽多年的情誼,季演甚至因為他,沒了自己的精神體。
季禮垂頭,低聲問:“……戎玉,你記得那個表白的賭局嗎?”
“嗯,怎麽了?”戎玉顯然是記得的。
季禮問:“如果是季演,你是不是就不會猶豫這麽久了?”
戎玉想。
季演那個沒臉沒皮的家夥,應該很高興跟他分錢。
別說季演了,就是楊老板,他也不在乎賺點兒錢。
一句告白的事兒而已。
……可隻有季禮是不一樣的。
他不希望季禮誤會他對他另有所圖,他想一直在他身邊。
“……是吧。”戎玉小聲答。
季禮的臉色很是難看,卻仍舊不甘心。
“那如果幾年前,早遇到你的不是他……而是我呢?”季禮假設道。
你也會更喜歡他嗎?
戎玉小聲說:“……我不想提前遇見你。”
公主不該跟他一樣辛苦。
他連季演的狐狸都保護不了,怎麽保護公主呢?
他在星校,就是他一直以來最幹淨的樣子,他就想這樣體體麵麵地見季禮。
季禮沉默了好一會兒,聲音有些啞了:“那如果讓你選一個人結婚呢?”
他轉彎抹角地問,隻是想回避一個最直接的答案。
你到底更喜歡誰。
隻要不問,他似乎就還有為一切辯解的餘地。
戎玉被問得有些不好意思,眯起眼睛低聲道:“……季禮,你怎麽了?”
季禮的情緒很亂,是他從來沒有在季禮身上讀到過的。
問出的問題也很奇怪。
就好像……季禮很在乎他喜歡誰一樣。
“回答我。”季禮固執地看著他。
湛藍的眼眸有些凶狠,盯著他的嘴唇,似乎隻想看到裏麵蹦出一個“你”字。
戎玉耳根微微紅了,不肯說話。
他當然是不敢肖想跟季禮結婚的。
但是……如果這隻是個問題的話。
“說。”季禮死死地盯著他。
“……季禮,我……”戎玉其實想恬不知恥一點,說我想選你。
雖然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他,這樣過分的厚臉皮。
可……
卻被猝不及防堵住了嘴唇。
小少爺凶巴巴地把自己的嘴唇,貼在了他的嘴唇上,一雙湛藍的眼睛,惱怒地看著他。
季禮發現,自己一點兒都不想知道真實的答案。
如果他說想選季演……
那自己怎麽辦?
這不是季禮夢想中的親吻。
他本以為,自己本體跟戎玉第一次親吻,應該是浪漫又溫柔的。
他應該在最甜蜜的時刻,他輕輕垂首,吻戎玉的額頭,再吻一下戎玉的眼皮,最後蜻蜓點水一樣落在他的嘴唇上。
可這一切都毀了。
現在他甚至不知道,戎玉是不是還能屬於自己。
他的心中充滿了委屈和嫉恨。
他甚至不能體麵紳士地讓戎玉說完,甚至不願意給他任何一個選擇的機會。
他憑什麽把他當做備用品?
他什麽都願意給他。
他可以解決季演。
可他要怎麽對待戎玉呢?
那個騙了他的精神體,對他很好,又喜歡撒嬌的戎玉。
四片嘴唇貼在一起,心跳聲又亂了起來,酸澀的漿水再一次溢滿了他的心房。
小少爺頭一回這樣喜歡的人,怎麽能是這樣呢?
季禮說不出話來,先紅了臉,又紅了眼圈,屈辱又恨恨地瞧了他一眼,扭頭跑了出去。
戎玉愣了好久。
耳根不自覺地染上了微醺,眼底也閃過漂亮的流金。
季禮……
親他了。
連帶著季禮那些怪異的表現,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親吻給遮蓋了,戎玉滿腦子都是季禮吻過來時的模樣。
緋紅從脖頸蔓延到眼尾,很快占領了少年的整張臉。
季禮的嘴唇是微涼的,呼吸都清晰可數,睫毛一根一根的……
小少爺,會不會是喜歡他的?
戎玉把臉埋在手心兒裏,不敢胡思亂想,清瘦的少年,不自覺地冒著熱氣兒。
哪怕隻有一點點,總之願意親親他,總該是……有一點兒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局:
預言家季演:大家好,我是一個預言家
女巫季禮:是個狼人,下毒了。
第二局
預言家季演:我是狼人行了吧?
女巫季禮:你果然是個狼人,下毒了。
季演:……你是不是玩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