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白敬把寧越抱進了靠近花園最好的房間,把人放在**正要鬆手時對方卻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看到白敬,先是一笑,皮膚在清晨的陽光裏細膩得吹彈可破。他輕聲道:“我想喝水。”

白敬看著他,許久,目光才從他臉上慢慢移開。他起身親自去倒了一杯溫水,看寧越喝過,從他手裏接過杯子放在桌上,又問他:“用些早餐?”寧越輕輕點頭,白敬便交代人去準備,他也沒問寧越,指名要了幾樣點心,又跟人囑咐道:“牛奶放糖。”

寧越聽著他的話嘴角慢慢上翹,最後連眼睛裏都忍不住帶上了笑意。他從小就喜歡吃甜的,白敬要的幾樣點心都是他偏愛的,他沒想到這麽多年了,白敬還記得。

等人走了後白敬伸手試了試寧越額上的溫度,覺得不燙了,一直緊繃的臉色才好看了些。

寧越乖乖地任他動作,白敬低頭時看到他臉上依戀又信任的神態,心裏不禁就動了一下。

以前他跟李書意沒確定關係時,遇上了喜歡的也會養一段,還能從那些漂亮聽話的人身上得到新鮮感。但自從李書意受傷,他把李書意接回來後,三年間確實隻有過李書意一人。李書意是個從來不會示弱的人,更不可能對誰露出這樣的神態來,相處久了難免無趣。

他要的是一個知冷知熱的情人,不是一個成天埋頭苦幹的工作機器。

寧越自然沒有錯過白敬眼中的悸動,他想去握白敬的手,吳伯突然走了進來,驅散了空氣中那點若有若無的曖昧。

吳伯先跟寧越問了好,然後跟白敬確定了一下各項事情的安排。中途幾番想把李書意受傷的事說出,想想李書意的囑咐,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等他跟白敬說完事,重新回到樓上時李書意已經洗漱整理好了。吳伯接過他換下來的沾染著血跡的衣服,看到他手上被染紅的紗布時一下就變了臉色。李書意卻毫不在意地拿起外套搭在手上,遮住了那抹刺目的鮮紅:“沒事,小傷而已。”

吳伯不放心:“叫醫生來看看吧。”

“不用,我自己會處理。”

吳伯搖了搖頭,實在拿他沒有辦法,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道:“這是您之前托我找的東西。”

李書意接過,臉上總算帶了點笑意,跟吳伯道過謝後,離開房間下了樓。

吳伯看著他的背影,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皺著眉想,為什麽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寧家的這位少爺就回來了。

寧家是白偉堂當年拉著一起合作的幾家之一。寧越,白敬,還有其他的幾個,他們這些子弟都是一起長大的,父輩們在一條船上,幾個小的自然也是利益共同體。

寧越中學時跟白敬有過一段,這事連白偉堂都是知道的。吳伯記得,當時老爺子笑了笑,全然不放在心上,隻道:“白敬會處理好的。”

果然上大學後兩人就分開了。

也不知道是該說白敬冷靜自製,還是薄情自私。可吳伯也知道,他們少爺確實是喜歡寧越的,畢竟這麽多年了,他的房間裏,除了家人,也就隻出現過寧越的照片。

李書意下了樓,剛剛走到樓梯口,就遇到了從寧越房間裏出來的白敬。他停下腳步,白敬也不說話,兩人無聲地對峙,來往的人都被這種壓抑的氣氛嚇住,小心翼翼地繞過了他們。

最終還是白敬先沉不住氣。他看著李書意眼裏的血絲和極難看的臉色,沉聲問:“你昨晚去了哪裏?“

李書意淡淡道:“去酒吧喝了幾杯。”

白敬笑,眸底卻是一片寒意。李書意既然能在昨天那樣的場合不說一聲就走,不把他家裏的長輩放在心上,那他也沒必要跟他講什麽客氣了。畢竟他們兩人,有所求的從來不是他。

白敬不慌不忙地開了口:“寧越剛回國,先在這裏暫住一段。”他的語氣很淡,並不是在征求李書意的意見,說話間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理所當然。

李書意藏在外套下的手慢慢握成拳,臉上卻漠然道:“好。”

白敬本來已經做好了李書意糾纏不休的準備,他這樣幹脆的態度讓白敬心生懷疑,他眯起眼審視李書意,冷聲問:“你在打什麽主意?”

李書意愣住,回過神後突然嗤笑了一聲。他想到昨天的那段錄音,學著寧越的口氣問:“我隻想問一個問題,你愛寧越嗎?”

白敬不說話,李書意一步步走到他麵前,笑著道:“如果你愛他,我打的主意就是要把他弄死。你不愛他,他就是在這裏住一輩子,我也沒意見。”說完,他還抬起頭直視著白敬問,“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白敬冷眼看著他。

李書意伸手把他有些亂的領口理好:“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是個瘋子。”

話音一落他便毫不猶豫轉身離開。所以白敬也就沒看見,藏在那笑意後的,快要從他眼裏漫出來的傷心和痛意。

吳伯安排了司機送走李書意,然後麵無表情地指揮著那些人在家裏進出,路過白敬身邊時,連視線也沒停留一下。

白敬叫住他,吳伯低著頭恭恭敬敬地應聲,神色間全是疏離。

白敬無奈道:“我沒想怎麽樣。”

吳伯笑笑不說話,沒想怎麽樣就已經讓人登堂入室了,那想怎麽樣時會是什麽情形?

白敬知道在這位看著他長大的老人麵前什麽都無所隱藏,淡淡地道出了心底的想法:“我還是想再試試,不跟女人結婚生子,要過一輩子,是不是也得找個相知相愛的?”

吳伯瞬間心寒得說不出話來。

他家裏以前出過事,是李書意用盡手段把他兒子救了出來,才沒讓他經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錐心之痛。而平日裏,也是這位人人避之不及的李先生,在他有什麽病痛時,第一時間注意到,然後請來最好的醫生為他治療。這點,連他從小看到大的白敬也做不到。

而就算不提這些,他也還記得,三年前李書意被送來時,因傷口幾番複發被送去醫院搶救的樣子。

“我是個下人,沒有資格多說什麽,隻願少爺將來不會為今天的決定後悔。”

吳伯從來沒有說過這麽重的話。但他老了,老得頭發都全白了,半隻腳踏進了棺材裏。他見過太多的人,也笑看過太多的虛情假意,可情深至連他都忍不住動容的,隻有李書意一個。吳伯想,若是從來沒有為這樣的李書意說過一句話,大概到死的那天,他也不會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