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李瞎子

古文明覆滅前的三十年,遍地是寺廟。

有供奉儒家聖人,有供奉道家天師,有供奉滿天神仙,有供奉佛祖羅漢。

其中最多的就是土地廟和城隍廟。

金陽城存世很久,比連雲城要早幾十年。

盡管不少寺廟在靈氣複蘇五百年之內被破壞很多,但總有一些被保留下來。

城內就有兩座土地廟,一座城隍廟。

其中有座城隍廟,位於城北。

盡管方易以前沒有來過,可他聽說過這個地方。

當年他受辱離去,直奔鐵渡城,並沒有來過金陽城,後來又前往落日城,半途得到萬道樹,從而開始奮發圖強。

最後連雲城爆發獸潮,他回去支援,進入學校後,遇到邪修出手相阻。

那一戰。

連雲城幾乎被攻陷,學員死傷無數。

若不是陳老頭最後出手相救,方易也活不到最後。

盡管他得到萬道樹,依舊有可能死掉。

那一戰。

有位老者出現,神通蓋世。

隻可惜呀!

他僅有一戰之力,事後就身受重傷,後來再也沒有聽說過他。

直到一百年以後。

方易才見到這位老者,了解他的過去,並出手幫他渡過難關,修為直接提升,連跨三個境界,一舉躋身仙道境。

關於這人的過往,方易最清楚不過。

想要取得雕像內的機緣,需要有人幫他出頭。

修為最低也要武尊境,或者更高,否則的話,無法鎮壓所有人。

他不緊不慢,慢慢趕路。

身後也沒什麽異樣,令他有些失望。

武家還真是忍得住氣,或者自己高估了那位武七娘,到現在也沒有動手,隻有兩種結果。

要麽就是武七娘已被武家囚禁,或者不準她插手此事,不能因為一個江風就連累武家,畢竟被抄家的江家,不本成為武家的親家。

要麽就是武七娘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不敢輕易動手。

不管哪個結果,方易都不在乎。

沒過多長時間,他已經看到那座城隍廟,和城外的破廟不同,這裏還算完整,起碼被修繕過。

占地並不大,隻有幾百平方。

四周五十米之內,沒有任何建築,看起來略顯孤零零。

方易打量四周,徑直走進城隍廟。

嗯?

剛進大門,就有幾道目光瞬間盯在他的身上。

幾位散修躺在遠處正睡覺,因為方易的進入,如同一塊隕石掉落在小河中,令他們瞬間驚醒。

發現方易並無惡意,他們這才緩緩躺下,繼續睡覺。

武者也並非都是光鮮亮麗,也有衣不遮體,食不果腹。

他們出身寒門,機緣巧合之下成為武者,家底幾乎耗盡,隻能通過成為奴仆,或者接任務賺取靈石。

也就是所謂的打工。

想要靠這種生活方式在金陽城買房娶妻生子,那簡直就是難比登天。

偏偏又有些人不想賣身為奴,也隻好流落街頭。

每月賺的靈石,寄往家裏一部分,剩下的隻要夠吃夠喝就行,也不奢求。

隻希望有朝一日,武道修為提升,可以接取更多的任務,或者遇到開放的遺跡,進去發筆橫財。

平時也就住在這種地方,絲毫沒有怨言。

他們不躺平,也不接受現實,但又無可奈何。

城隍廟不大,但分成前院和後院。

前院隻有一座大殿,上麵供奉著殘破的城隍像。

院落裏有香爐,上麵零零散散插著香火。

“當初我的聖像不知有多少座,遍布諸天萬界,所有武者對我的信仰,都可以化為能力,可謂源源不斷,永不枯竭。”

方易想到前世,“隻要有人信奉我,我就可以永遠不死不滅,想來這些城隍也是如此,隻可惜,一旦進入無盡虛空,想要回歸,可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他搖搖頭,進入後院。

這裏共有三間廂房,正廂和東西廂,都沒有門戶,窗戶空空。

值錢的東西,早被武者賣掉,或者拆掉墊在身下,睡覺的時候,地麵不會太涼。

正廂的地麵上,有位灰衣老者。

他身上墊著很晨的茅草,連個被褥都沒有。

靜靜躺在那裏,如同死狗一樣。

方易的到來,令人瞬間警覺,隻不過,絲毫沒有動彈,依舊臥在那裏。

“想喝酒嗎?”

他身上隻有一枚金色的儲物戒,得自周海,所有東西都存放裏麵,其中就有大量的美酒。

輕輕取出一壇,將泥封拍掉,酒香瞬間彌漫。

刷!

灰衣老者立刻坐起來,麵朝方易。

此時他才看清,這老者竟然是個瞎子。

他雙目緊閉,似有血水不斷往外流淌。

通過縫隙可以看清,他好像沒有眼珠,裏麵空洞洞。

老者麵色蒼白,可謂形銷骨立。

他雖然沒有眼睛,卻直勾勾盯著方易手中的美酒,他聳下鼻子,深吸兩口氣,又伸出舌頭舔兩下幹癟的嘴唇,顫抖著說道:“這位小哥半夜來此,有何貴幹?

該不會就是想送一壇酒吧?

有話直說,有屁快放,這酒我先喝兩口,辨辨真假,千萬別是在水裏摻酒的玩意。”

話音還未落地,他就已經將酒壇搶過去,抱在懷裏,大口喝起來。

頓頓頓。

老者雖說隻是喝幾口,卻絲毫沒有停下。

半壇酒,片刻就進了他的肚子裏。

方易隻是看著,也沒有阻止。

一壇酒而已,就當敲門磚。

這家夥是有名的酒鬼,當年躋身仙道之後,硬是一個殺到六耳界,將六耳獼猴一族的妖酒全部偷盜個幹淨,最後引來幾位仙道四重天的天仙追殺。

到最後還是方易為他打開一個通道,回到鎮天軍總部,這才逃過一劫。

“我應該怎麽稱呼你?

老李還是李瞎子?

又或者……

李日月?”

嘶!

方易輕輕開口,隻是一句話,灰衣老者的身上就瞬間湧出強烈無比的殺機,似要掀翻這座天地。

麵對這種氣息,方易無動於衷,臉上隻是帶著笑意。

“什麽日月不日月,不過是當年的狂妄之言,叫我李瞎子就行。”

灰衣老者放下酒壇,感慨過後,稱讚兩聲,這酒是真不錯。

“想睜眼嗎?”

方易這次沒有拐彎抹角,而是拋出一個問題。

“開眼?”

李瞎子苦笑起來,“想開!

但……

開不了。”

他抱起酒壇,緩緩躺下,眼角的血水流出更多,滴在身上,也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