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子遠
第三章、子遠
何府京城的官邸是何去非年輕時置下的,幾十年間從熱鬧到冷清,又從冷清回歸熱鬧,但終歸在不停的擴建,兩人跟著婆子走了半天才入了正道,蘇沉正想到什麽,忽然放緩兩步拉了蘇釋小聲道:“見了麵,是不是要喊人?”
何蘇釋詫道:“廢話!叫不出來也得叫,雖然勉強點,但總得過得去才行。”
蘇沉苦了臉,咬牙道:“我還是叫不出來。”她見何蘇釋要怪自己的樣子,又忙道,“你又叫得出口?叫爹叫娘的,這回可是不同奶奶嬸嬸的,讓你喊別人喊媽你喊得出來嗎?”爹和娘應該算是極為親近的稱謂,實在不該這樣隨便叫一個完全不認得的人。
何蘇釋極為無奈的模樣,“你究竟幾歲了?這時候還給你玩性子?”
“我是剛來,又跟他們好幾年都沒見麵,如果喊不出來也是正常的。”她也頗為不爽的道,“你讓我醞釀幾天,做點準備再喊,反正現在是喊不出來。”
何蘇釋歎了聲,“剛剛說是說你,但是我也叫不出來……”聽他這樣欠扁,蘇沉險些一腳就左拐踹過去!
領頭的婆子聽得後麵有聲響,以為是兩人說著這府第,便一一敘述了起來:“少爺姑娘且看,這一頭是園子,若是得閑了進去休息是再好不過的,那一頭是我們下人住的地方,過來這邊是主子們的住處。奶奶為了你們回來忙前忙後了好幾天收拾東西,把幾大間屋子都給打掃布置出來了,婆子我一早還去看了。又大又亮堂,住人最舒服不過了。”
既是提起仆役住的屋子,蘇沉便問道:“孫嬤嬤她們住的地方也安頓好了麽?”婆子賠笑道:“早安排住去住所收拾東西了,姑娘不用擔心。”
蘇沉走著路,打量了周圍。京都何府同蘇州何府差距不大,都是蘇杭風格的園林,隻是這裏年歲更古早,常經日曬雨淋的地方廣漆都掉了不少。並且這府上似乎題字留墨很多,她自五分鍾前開始數,現在已經見到五張匾額十多處題字了,而且字跡處處幾乎都不同,特別是沿途走廊圓頂木與牆壁上的題字題詩比比皆是。
她暗想還好都是些詩詞之類的,不是某某某到此一遊。
前頭那婆子也是乖覺,見蘇釋兩兄妹都對那題字感興趣,便投其所好道:“這些都是來客留下來的。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起了這個習慣,凡是到府上的客人都會留下點子東西,”她麵帶敬畏的指了遠遠一個大致方向,“二爺的書房門上題的字還是當今聖上賞賜的。”
再往前走了大概小半柱香。一個婢女急匆匆地走了過來。正離七八步地時候行了個大禮。道:“奴婢小嫻給少爺姑娘見禮了。二爺同奶奶正在前廳待大客。成郡王爺與王妃不知怎地突然來了。因無法。讓主子們先去偏廳歇上一歇。”
成郡王?兒子丟地那個?他怎麽跑過來了?那人可不是什麽好象征。
等進了偏廳。婆子交代了兩人給丫頭。丫頭們伺候著換了衣裳。稍擦了臉便又給何蘇釋遣了下去。
蘇沉抱著茶杯。把今日聽到地東西跟他說了一遍。何蘇釋早是知道了。“那南郂還好。是給流氓不小心劫走地。真珠姬就慘了。給太子那一黨地人抓走。也不知道等救回來地時候會怎麽樣。”
你又怎麽知道誰是被抓地誰是被不小心劫走地?蘇沉很是疑惑。何蘇釋將官府地告示和自己知道地信息說了一遍。又推理了一遍。又道:“那南郂是人不小心劫走地。等賊子聽到風聲自然會害怕。若是派人去搜。十有是能找到。也可能賊子怕事就直接放了也是有地。可惜真珠姬被黨爭地人給擄走。怕是沒那麽容易找到。”他見蘇沉有點黯然。於是道:“既是黨爭。便該有這個覺悟。隻是苦了自家兒女。”
蘇沉不做聲。抱著茶又喝了一道。這個偏廳雖然不大。但麻雀五髒俱全。她四周看了一遍。又聽說這房間是自家地老娘吳氏布置地。便問道:“你說吳氏是個如何地人?”
何蘇釋也掃了房內一圈,道:“還算素雅。”
“我倒是蠻喜歡。”她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什麽樣子的人,我真的有點擔心。”
何蘇釋聽她這樣說,伸過手去握住她的,“不管什麽樣子,也不是你一個人要叫媽。”
無論怎麽亂猜,關於吳氏跟何子遠的猜想也隻是猜想,而成郡王在廳裏跟那兩夫婦究竟是在聊什麽,兩兄妹商討議論了半天都還沒有一個統一口徑出來。
總算成郡王爺走了,那個叫做小嫻的丫頭笑著進來,“少爺姑娘,外頭送了王爺,奶奶催你們出去呢!”
兩人一磨一蹭的跟著出去,到了主廳,丫頭們擺了墊子,蘇釋蘇沉依規矩不可先抬頭,對這對夫妻的腳行了跪叩大禮,便聽一個清越的男音道,“快些起來罷。”
蘇沉立起身,一旁的丫頭收了墊子,她總算可以抬頭看人了。
何子遠與吳氏兩人本該是坐著的,但可能是心疼一雙兒女,已經都陪著站了起來,明明是兩個人並排站在一起,但何蘇沉隻一眼就看向了何子遠。
第一印象是——這家夥真的三十多了嗎?!
何子遠長得很清秀,身材高瘦,看上去有點單薄,讓人不禁懷疑他是怎麽靠著這樣的身子當上采風使四處跑,怎麽下西洋受遠洋航行之苦的。
平心而論,何蘇釋長得有幾分像何子遠,但像得不多。何蘇釋長得很偽娘,就是漂亮精致得不像話的臉蛋。但何子遠不是。
何子遠的五官不太出眾,但是卻有一種舒適溫和的氣質,乍看之下以為是個平凡的書生,但是仔細再看,卻覺得眉眼之內神采飛揚,待再看得來,又變得平淡了。按道理講,一個在官場沉浮近二十年的人,無論氣質如何都不該會像何子遠這樣如同溫玉,然而就是這如溫玉一般的感覺,卻同時給人一種堅定滄桑在裏頭。
蘇沉一時看呆了。
好一會兒悟了過來,知道得喊人,卻遲疑著喊不出來,掉過頭去等何蘇釋。她一轉頭,隻見何蘇釋滿臉震驚,表情如同被五雷轟頂般,她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動作,何蘇釋已是不由自主狠狠喊了一聲——
“爸……”
聲音淒零,尾音拖長,似乎一直不會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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