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觀禮
“原來你在這裏,真是選了個好地方!”
趙林望著老嶺峰,心中想道。
當年鑽山豹一夥橫行之時,經常在七柱峰、老嶺峰和扶犁穀這三個地方出沒。
剿滅土匪以後,為了防止匪患死灰複燃,縣衙將這三座老巢一把火燒了,如今隻剩下一片廢墟。
這裏既隱蔽,離清河縣又不遠,確實是一個不錯的藏身之處。
看來楚流終究舍不得拋下一切,遠走高飛。
耿金不知道趙林尾隨在身後,向山上走了一段,來到倒塌的山門前,把包裹放在一塊顯眼的大石上。
撮口用力呼哨一聲,抽出腰刀,在大石上連砍三刀!
錚錚錚……
金石交擊之聲響徹山間。
隨後便收刀入鞘,轉身下山去了。
趙林任由他離開,目光望向山頂方向,耐心等待楚流出現。
約莫頓飯工夫,一道人影從山上走下來,行動輕手輕腳,每走一陣就停住腳步,向山下觀望。
雖然在黑暗中看不清麵目,但此人的身形體態跟楚流差相仿佛,隻是舉止間多了幾分謹慎怯懦。
不多時,那人終於來到山門前。
趙林借著月光,凝目望去,隻見他衣衫邋遢,頭發蓬亂,胡子拉碴,完全沒了從前風流倜儻的模樣。
一陣山風吹來,趙林提鼻一聞,那人身上的氣息跟匕首柄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楚流,果然是你!”
楚流不知道趙林就在一旁,看到大石上的東西,臉上露出喜色,上前抓起包裹,飛快地向山上奔去。
片刻之後,趙林從大樹後現身,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楚流似乎心情不錯,口中哼著小曲,腳步輕快,走入土匪山寨的廢墟。
當年那場大火將山寨焚毀一空,隻剩下一些石製建築殘存下來。
楚流鑽進一間尚算完整的房子裏,迫不及待地打開包裹,看到裏麵的食物,忍不住“咕嘟”吞了口口水。
抓過酒壇,拍開泥封,猛灌了兩大口……
“痛快!”
楚流咧嘴呼道,接著抓起燒雞,大口撕咬起來。
他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自言自語道:“得勁!要是再有個騷娘兒們就再好不過了……”
這時屋外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騷娘兒們沒有,糙老爺們兒要不要?”
楚流打了個激靈,手上一哆嗦,燒雞掉在地上。
不過他反應也是極快,伸手抓起手邊的長劍,大喝道:“誰!”
“哐當”一聲,一隻大腳把門踹開,趙林走進屋子。
“你是誰?”
楚流神情緊張,戒備地問道。
趙林臉上抹了珠粉,加上天黑,看不清本來麵目,楚流一時沒認出來。
“要伱命的人。”
趙林冷笑一聲,緩步走向楚流。
“原來是你!”
楚流終於聽出趙林的聲音,眉毛陡然立起,眼底掠過一抹恨意。
他一直認為自己才是六合門中最出色的弟子,去行雲宗修煉的人本也應是自己。
如果不是趙林出現,加之師父偏心,自己何以淪落到如此地步。
新仇舊恨湧上心頭,楚流長身暴起,挺劍刺向趙林。
“去死吧!”
趙林輕巧地側身一閃,寒冰拳筆直轟出。
楚流霎時間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不由大吃一驚,抬掌擋了一下,寒氣威壓而來,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他不是趙林,趙林哪有這本事!”
心裏剛生出這個念頭,趙林就橫向一爪抓向楚流的胸口,嚇得他連忙後退躲避。
趙林踏前一步,一爪當頭抓下,爪上陰氣森森,勁道淩厲至極。
楚流嚇得魂飛天外,使盡全身解數,擰身疾閃。
趙林緊追不舍,第三爪第四爪接連抓出,楚流再也抵擋不住,被一爪扣住喉嚨。
“前輩饒命!”
楚流大聲求饒道。
此時他已經感受出對方身上的氣血,更加肯定不是趙林,想不出來清河縣誰有這個本事,所以才以前輩稱呼。
趙林不想讓他死得太痛快,手向右邊一滑,拿住他的肩井穴,寒冰勁氣注入其體內。
楚流全身麻木,使不出半點勁氣。
趙林像抓小雞仔一樣抓過楚流,抬腳對準他腹下氣海,猛踢了三腳。
“啊……”
楚流張口狂噴鮮血,咬牙切齒道:“你敢毀我修為!”
“命都保不住,還在乎什麽修為?”
趙林冷笑一聲,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盯著他問道:“看看我是誰?”
……
清河縣城西三十裏處的山腳下,有一座五陵原,此處依山傍水,風景秀麗,是一處絕佳的風水寶地,清河縣很多人死後都葬在這裏。
墓地中有一座新墳,墳前擺著五穀幹果,香燭紙錢。
六合門的一眾弟子學徒身穿麻衣,頭纏白布,肅然而立,朱懷山的發妻何氏也在侍女的攙扶下來到陵前。
西城捕長郭勝和手下捕快,六合門周邊的民戶、商家也一並到場。
“郭捕長,劉掌櫃,李員外……”
趙林拱手抱拳,揚聲道:“今日請諸位來,是做個見證。”
說話的同時,指著被五花大綁,按跪在地上的楚流,“這個畜生做出弑師之事,天理難容,今日我便要手刃此賊!”
郭勝嘴巴張了張,想要說些什麽,不過看到趙林狠厲的眼神,最終什麽也沒說。
官府不允許民間動用私刑,但有一點是例外,就是血親複仇。
所謂“子不複仇,非子也。”,“居父母之仇,弗與共天下也。”
意思就是不報父仇母仇,不為人子;堅決不能跟仇人共處同一片天地。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所以師仇也等同此類。
趙林如果殺了楚流的話,官府不但不應以殺人罪論處,甚至還要表彰。
袁成走過來,踢了楚流一腳,“趙師弟,咱們一人一刀,結果了他!”
高遠讚同道:“三師弟說得對,一人一刀。”
付光明和張瑩也神情堅毅地看過來。
錢程飛猶豫了一下,咬牙點了點頭。
趙林笑著擺了擺手,“楚家勢力不小,這種得罪人的事還是我來做吧,你們就別沾血了。”
袁成不屑冷笑:“他楚家有什麽好怕的?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跟咱們六合門為敵!”
事實確實如此,楚家雖然有錢,但武力遠遜六合門,而且府上請的那些護衛鏢師,收錢提供保護可以,讓他們主動攻擊門派,則是萬萬不會出手的。
趙林搖頭道:“三師兄說得沒錯,不過能不給門中招來仇恨最好。我殺了他,你們一樣出氣,對不?”
“反正我過兩天就走,他們能奈我何?”
高遠和袁成等人對視一眼,沒再說什麽。
趙林從靴子裏抽出匕首,在楚流臉上晃了晃,“你用這把匕首刺死師父,今天就讓你嚐嚐一樣的滋味。”
說著扯出他口裏的布團。
楚流立刻大聲叫道:“別殺我!我修為被毀,已經是個廢人,留我一條狗命吧。”
膝行兩步,對著老夫人痛哭流涕道:“師母快勸他們不要殺我,師母最疼我了,救命啊……”
趙林大手一伸,抓住楚流的頭發,匕首捅進他的心窩,接著拔出匕首,反手一繞,斬下他的頭顱。
鮮血噴濺,“撲通”一聲,一具無頭屍體栽倒在地。
……
六合門大院張燈結彩,大擺宴席。
原本冷清的六合門,此時又熱鬧起來。
前些天弟子們忙於吊唁,奔喪,守陵,追查凶手,沒時間指點學徒習武,加上氣氛壓抑,不少學徒都暫時離開了。
如今事情處理完畢,六合門回到正軌,學徒們也都回來了。
今天是大師兄高遠正式接任門主日子,事先已廣發請帖,遍請同道,上門道賀的武人也是絡繹不絕。
高遠身穿長袍,滿麵笑容地對來客一一道謝。
“十字門洪門主到!”
“清河門古門主到!”
“振興武館朱館主到!”
“飛虎武館孫館主到!”
“開山武館周館主到……”
來的都是各門派武館的頭麵人物,畢竟高遠就任門主,也要講究身份對等,不能隨便派一個弟子打發了。
院子裏的練武器材已全都撤走,擺開十桌酒席。
迎賓的學徒大聲唱喏,幾位弟子迎接前來觀禮的客人,引至席前就座。
“趙兄弟!”
“梁兄!”
梁鬆是開山武館的學徒,因為有趙林這層的關係,也跟館主一起來觀禮。
“明天我就不送你了,省得再難受一次。”梁鬆半開玩笑道。
“我也這麽想的。”趙林拍了拍他的肩膀。
趙林跟幾位師兄一同招待客人,言行盡量低調,明天即將啟程回行雲宗,風頭讓給大師兄才是。
雖然他想低調,但客人們卻時不時地把目光看過來。
當初趙林半年練骨的事,在清河縣門派武館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這次回歸,修為突飛猛進到了氣境二重,簡直讓人驚掉下巴。
眾人紛紛猜測他在哪個高門大派習武,才有如此成就。
趙林此時已經不擔心暴露修為。
一來,除了陵山派的掌門是血境武人,稍稍令他忌憚之外,放眼整個清河縣幾無對手。
二來,自己明天就走,別人有什麽想法已經不重要了。
“洪兄好。”
“原來是古兄,好久不見。”
十字門的門主洪升和清河門的門主古成之坐在一桌,見麵相互問候道。
洪升四十出頭年紀,麵容剛毅,氣質沉穩,古成之年紀更輕,長相頗有些書生氣。
兩人是老相熟,修為都是氣境三重。
因為清河縣的四個門派中,陵山派和六合門的掌門都是血境高手,所以有天賦的年輕人都首選這兩個門派。
這些年十字門和清河門一直被壓製,兩人因此走得近些。
如今朱懷山不在人世,他們雖然明麵上惋惜哀悼,內心之中難免有幸災樂禍之意。
“洪兄,六合門的趙林,走的時候還是力境,這才不到一年,就修到氣境二重,你說是怎麽練的?”
古成之以手掩口,低聲說道。
“估計是進了名門大派吧?我聽說有的宗門能煉出特別厲害的丹藥,能幫助力境一舉突破到氣境。”
洪升想了想答道。
“洪兄說的我也聽過,不過那種丹藥可不是隨便就能得到的,即使在大宗門也是了不得的寶貝。那個趙林就是一山裏小子,何德何能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問問他?”
“嘿,我跟他不熟,再說這種事恐怕也不會對外人說……”
兩人正說著,忽聽弟子唱喏道:“陵山派鄭掌門到!”
院子裏的所有人都站起來,翹首向門前張望。
高遠大為驚訝,快步迎上前,行禮道:“多謝鄭前輩賞臉光臨,晚輩感激之至!”
陵山派的掌門鄭遠卓,是清河縣唯二的血境高手,朱懷山過世以後,輩分地位都是武人中最高。
鄭遠卓就算隨便派一個弟子前來,別人也不會挑理,沒想到本人親自前來。
不過高遠的驚訝另有原因。
淩山派和六合門關係一般,甚至有些不睦。
清河縣有兩個血境武人,自然經常被拿來對比。
朱懷山是血境三重,比鄭遠卓高出一重,而且淩山派雖然人多名氣大,但弟子良莠不齊,風評卻不如六合門。
兩家也有一別苗頭的意思。
尤其去年楚流在妓館把淩山派的弟子打傷,事情鬧得不小,雖然事後朱懷山主動找鄭遠卓賠過禮,但兩家自那以後也結下梁子,再無往來。
鄭遠卓能來觀禮,還帶著三個得意弟子,高遠在麵子上必須給予尊重,行禮的時候執的是晚輩禮。
鄭遠卓坦然接受,洪聲道:“前些日驚聞老友去世,萬分悲痛,好在六合門後繼有人,沒有辜負老友的心血。”
他嘴上說萬分悲痛,臉上卻沒有一絲悲痛的意思。
高遠再次道謝,引著鄭遠卓等人落座。
然後端起酒杯,大聲道:“今日多謝各位捧場,高某本領低微,修為平平,還望以後多多包涵。”
說罷一飲而盡,眾人也端起酒杯喝下。
接下來,酒菜流水一般端上桌,場麵相當熱鬧。
這時開山武館的館主劉開山忽然起身,說道:“咱們清河武人難得聚在一起,光吃吃喝喝沒啥意思,不如讓弟子們過過招,暖個場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