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兒子喜歡的,到底是男是女?

朱蕙蘭知道這些年來兒子性情冷淡,鮮少見他關心任何人與事。

她把搭在木架子上的衣裳拿起,遞給顧野。

“還不就是那些城裏來的知青,三天兩頭的鬧,愁得你爸頭發都快白完了。”

顧隊長舉著旱煙袋坐在屋簷口,大喇喇的翹著腳。

“別扯別人,這混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你怎麽好端端的跑到木屋去休息,偏被那群知青撞見,平白落人話柄。”

“天悶,心情煩。”

他三兩下套上衣裳,遮住了一身的腱子肉,沉默的蹲下開始洗換下來的髒衣衫。

朱蕙蘭站在旁邊沒走,她瞅著自家兒子堅毅俊朗的側臉,心中酸澀難言。

顧野勤勞、踏實、勇敢,是榕樹村最出色的男子,若不是因為那件事,他現在的孩兒都能打醬油了。

朱蕙蘭眼角微濕,試探著問:“阿野,你最近是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

顧野搓衣裳的動作一滯,腦海中驀地浮現宋離那張漂亮的臉蛋兒。

“沒有。”

“那、那是有喜歡的男……”

朱蕙蘭的話還沒說完,顧野忽然將衣裳大力扔進了盆中。

水花四濺。

他站直身子,臉上翻湧著風雨欲來的慍怒,轉身就離開了院子。

陳舊的木門被摔得啪啪響,震得顧家夫妻倆差點沒回過神來。

顧隊長吐出一口煙霧,額上的皺紋都擠成了川字,他沒好氣的瞪了眼媳婦。

“誰讓你提這一茬的,明知道兒子心裏不痛快。”

朱蕙蘭翻了個白眼,她走到自家男人身邊坐下,看著天邊的火燒雲。

“你以為我願意戳他的傷痛嗎?你兒子長本事了,背上全是別人的指甲劃痕,我那不是想確定是男是女嗎?”

顧隊長差點沒被煙霧給嗆死,他咳了兩聲,震驚道:“真的?你看得可清楚?”

“一準兒沒錯。”

顧隊長的心瞬間拔涼拔涼的,他艱難開口:“若他真的領個男、男人回來……”

“那我的擀麵杖就不吃素了。”

朱蕙蘭咬緊了牙根,隻覺得大禍臨頭。

“別亂想,萬一是個女孩呢。隻要你兒子願意把人領回來,是美是醜是胖是瘦我都認。

這段時間你仔細觀察,看他和誰走得近,實在不行先給他定門親事。

二十三了,老大不小的,咱多拿點彩禮,哪怕是娶個二婚的也行。”

顧隊長咬咬牙,狠下了心。

……

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顧野才明白母親為何會問出那樣的話。

想起宋離那一碰就紅的嬌嫩肌膚,身上的痕跡怕是隻多不少。

顧野翻身起床,跑去顧隊長的房間裏拿走了他寶貝的紅花油。

“阿野,你受傷了?拿這幹嘛?”

朱蕙蘭眼神裏彌漫著擔憂和試探。

顧野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拐了個彎兒,他敷衍道:“嗯,有個朋友打獵受了傷。”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去。

朱蕙蘭如遭雷擊。

打獵?受傷?

那不是妥妥的男人標配嗎?她兒子這是徹底沒救了啊。

要完!!

翌日清晨。

朱蕙蘭發現兒子果然帶著那瓶紅花油出了門,她解下圍兜,連忙跟了過去。

榕樹村依山傍水,顧野沿著小路往村口去。

路邊的野草還掛著霜,遠處翠色空朦,一派清新。

正在河邊放置蝦籠的田曉麥抬眸就瞅見了匆匆而來的男人。

他身形挺拔、麵容冷俊,是不容忽視的存在。

黑瘦的田曉麥連滾帶爬的從河畔邊攀上來,她露出發黃的牙齒,衝顧野打招呼。

“顧野,大清早的去哪兒?上工不是這方向。”

“不上工,隨便走走。”

顧野很少被人搭訕,但別人的問話他基本都會認真回答。

田曉麥羞澀的笑了,她好心建議:“昨天全民勞動的時候你是不是跑了?有人告到隊長那兒,說就算是你完成了工作,恐怕也不能拿滿工分,還是注意點吧。”

村裏等著揪他小辮子的人,一抓一大把。

顧野眸底的戾氣翻湧,他沉聲道:“隨便他們告吧,我不缺那兩個工分。”

“可……”

田曉麥還想說些什麽,勸勸他。

身後忽然傳來一股大力把她往後拽,她哥哥田大壯驚魂未定的打量著自家小妹。

“曉麥你幹啥呢?不準和這種人說話!你忘了咱媽是怎麽交代的?”

他雙眼瞪得像銅鈴,毫不掩飾對顧野的厭惡。

後者挑了挑眉,繞過他們直接離開。

田曉麥掙脫掉哥哥的束縛,惱羞成怒道:“哥!他是哪種人?你別忘了,當初顧野也是你的好兄弟。”

田大壯表情訕訕:“你都說是以前,現在榕樹村的男男女女見了他都得躲著。

女的害怕,男的惡心。你忘了沈妄是怎麽死的了?”

當初兩人可是好到穿一條褲子的,誰知道會傳出那樣的醜事。

田曉麥沉默了。

那件事她不懂,沒法解釋。

可她堅信,顧野絕對不是村民口中的那種人。

“我打死你個小兔崽子!胡咧咧啥呢?一天天的就知道編排我家阿野,你個狼心狗肺的混賬東西。”

朱蕙蘭拿著擀麵杖從天而降,一頓操作全往造謠者身上招呼。

田大壯避之不及,連連求饒:“嬸兒,我錯了,我錯了,你管好顧野行嗎?讓他別來禍害我田家姑娘。”

朱蕙蘭氣紅了一雙眼,她怒道:“哪怕是全天下的女人都死絕了,我……”

“我喜歡顧野!!!”

田曉麥鼓起勇氣吼出這句話,眼看著朱蕙蘭等人愣在當場,她再次強調:“嬸兒!是我喜歡顧野,他沒有搭訕我,更沒有我哥說的那麽不堪。

他很勇敢正直,當初若不是顧野從山裏把我救出來,我早就死了。

我了解他,知道他是什麽人,我從不歧視他。”

朱蕙蘭喉頭微梗,眼角滾出滴淚水,她攥住田曉麥的手,哽咽道:“好孩子,你是個好孩子。”

若能給兒子娶個這樣的媳婦。

她此生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