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司直大人也要護衛(1)

大理寺新上任的司直柳素鱗,踏入大堂第一天,就抓了三法司總捕頭何連興。這消息當天就在大理寺上下傳開。而傳言中,這位年輕的司直,皮膚發青,身高十尺,粗壯似熊,要不是滿臉的絡腮胡擋住那張大嘴,甚至可以看見他的獠牙。

而何捕頭就是在這位恐怖的司直大人麵前,認罪服法。

於是懸空三個月的司直之位,終於有人了。而且短短四五日,那些積壓的公案就解決了大半,不僅驚動了大理寺卿李忠,禦史台和刑部都急忙派人過來,生怕大理寺是不是被逼急了,胡亂找了個人來亂斷案。

查來查去,並未發現錯漏,於是自上次官家禦駕親審以來,大理寺在三法司中,還沒如此揚眉吐氣過。隻是連日來司直大堂都關著門,不見柳司直出來,隻有寺卿李大人的當差會定時帶著飯菜進入堂內,帶出批好的案卷,以及上一頓根本沒動過的飯菜出來。

大理寺的人都說,這位柳大人,不吃飯也能斷案,大概真的從臨安天竺山來的神仙。

當然,據說第五天司直大堂的門被推開時,整個大理寺的人被嚇得不輕。

畢竟他們在大堂上看到的並不是什麽神仙,而是一個熬了五天,臉色蒼白,臉窩深陷,眼袋漆黑,發髻炸毛,堪比半個鬼魅的人。

總之,柳大人從司直大堂出來,又在舍人院躺了三天,搞得眾人懷疑,柳司直是不是真的死了。

關於這點,舍人太監隻能每天往柳素鱗的院子看著,確定柳素鱗還有氣,沒死。

柳素鱗就這麽剛到大理寺,就出了名。

當然,如果可以,柳素鱗再也不想以這種方式成名,他可不想因為發狂處理公務,而英年早逝,那五天純粹是一場意外。

那天打發了何連興後,他本來應去拜見大理寺卿李忠,畢竟李忠是他父親的故交,也是這次舉薦他到大理寺的人,於情於理都應該拜見。

隻是那天朝會,朝臣們都吵得不可開交,一耽誤,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散朝。柳素鱗就順便看看司直懸空的這段時間,積壓了多少公文。

結果這一看,就氣得忘了時間。

司直的職責是審理案件,他以為隻是懸空三月而已,三月之前的司直,也並未處理完手中的案子,大量陳案不算,其中還有不少案子,因為何連興插手,而被攪得亂七八糟。

都是一堆看了會讓他怒氣上頭的東西,不知不覺,就忘了時間,等他被推門聲吵得回神,已經是第五天了。

睡醒之後,除了要繼續把沒處理完的堆積案卷處理清楚,還得應付各種慕名而來的同僚,他們或是出於結交或是出於刺探,總之等處置完,柳素鱗已經在大理寺幹了一個月的活了。

此時柳素鱗已經將司直應該處理的陳案都處置得差不多了,他這才拿出何連興的案子。是的,何連興與他的十二個跟班,柳素鱗把他們拿了,卻並沒有判罪。現在大理寺就他一個司直,也沒人催著他處置何連興,所以柳素鱗就故意將何連興的案子放到最後。

所以現在的何連興,自從被柳素鱗在大堂上繳了械,就直接被送到了“獄囚”。

那是臨時關押人犯的地方,像何連興這種待罪之人,都被關在這裏,由專門的官員帶人看守。

照理來說,何連興有十二個跟班,都跟他一起被捕了,他們每個人都是武功好手,就算在獄囚裏也不至於太慘。奈何,柳素鱗竟然將這十二個跟班裏該發配的都發配,直接把何連興擼成了個光杆。

沒了跟班的何連興,也就成了孤家寡人。

在獄囚這個地方,就沒那麽好混了。

何連興以為,就憑自己在柳素鱗上任當天的所作所為,他的刑罰應該很快就有結果,誰知柳素鱗就像忘了他一樣,讓他一等就是一月。

柳素鱗親自去了獄囚。

畢竟司直堂的陳年積案處理得差不多,汴梁城裏他該認識的人也認識得差不多,他就該來處理何連興這個麻煩了。

典獄長見柳素鱗親自來了,雖說現在的司直隻是個八品官了,可依舊比典獄長級別高,又因在大理寺表現卓著,怎麽看前途都是一片光明,出於各種原因,典獄長這段時間,讓何連興吃了不少苦頭。

等柳素鱗見到何連興時,除了那雙凶狠的眼睛,何連興這個人都憔悴狼狽不堪,囚衣沾血,腿也瘸了一條。

看著何連興像狗一樣蜷縮在角落,柳素鱗眉頭微抖。

何連興暫代司直部分職權時,並不關心事實如何,凡遇訟案,關心的是原被雙方是否有錢,誰更有錢,如何能夠從訟案之中獲得最多的利益。

而這些案子,柳素鱗一件件重批,蒙冤之人,運氣好的,等到了重見天日之時,運氣不好的,早已白骨露於野,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受害之人,豈止上百。

何連興的一切都是應得的。

但看著眼前的人,柳素鱗莫名地煩躁。

看守這一片獄囚的典獄長,叫錢正,人稱“稱眼子”,凡是進出獄囚之人,是個什麽身價,應該如何對待,隻要用他那雙眯縫眼一瞧,就如同一杆秤那樣,瞬間斤兩就爛熟於心。

就像這次來的柳素鱗,直覺告訴他,這個柳大人一定不簡單。

而錢正就剛好看見柳素鱗眉頭抖了一下,出於謹慎,錢正忙問:“柳大人若要過堂,小的這就去準備!”

“免了。”柳素鱗一聽就知道,錢正這是想把何連興拖走一頓好打,好來個立威逼供,但柳素鱗自知他做不到,隻是說:“他愛怎樣就怎樣吧。”

錢正會意,柳大人還是年輕,見不得這種場麵。

想想也是,柳大人上任才一月,而且大部分時間都在處置大理寺公文,從文字上看和這現實裏差距不可謂小。

錢正也不想多惹麻煩,既然柳素鱗這麽說了,他照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