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羊皮卷之謎(6)

“楓紅晚照魚戲亭”其實是個禮物,傳說是二十年前,那位文武狀元與公主新婚之後,新婚的狀元與公主出京賞遊,途徑一無名之山,那山上長滿楓樹,時值秋景,又恰巧黃昏,漫山紅遍,精致熾烈。

那山間有一山泉匯集的池澤,池澤中央,有一件朱漆亭台。公主和駙馬沿池澤尋找一番,竟然沒有發現通往亭台的路。唯有池中遊魚,在荷葉蓮花中遨遊嬉戲。

公主與駙馬好奇究竟是什麽人居於此地,於是決定在此露宿。

篝火起時,月已當空,而篝火透著水麵反光,將平靜無波的池水照得剔透明亮。月光、火光,平靜的池水,竟然照出了月色下的楓亭,透過池水見那些錦鯉,仿佛就在楓亭中進進出出。

就在公主和駙馬觀看這圖景時,那些鯉魚仿佛受到命令,竟然排成整齊的隊伍在池中環繞了起來,接著,自水的深處,一尾純白的大魚突然躍出水麵!

那白魚魚鱗在月光下泛出銀光,魚尾搖曳,猶如天紗,層層疊疊,帶起的水光,如漫天繁星,待白魚落水,激起水花,一坐木橋自池中升起。

公主和駙馬沿著升起的橋,進入中央的亭子,方可見門頭寫著“楓亭”,而在楓亭內,所有布置,精美絕倫。

良辰美景佳話,正是情濃之時,夫婦二人於楓亭暫留一宿。第二日醒來,卻發現身在汴京近郊,即無楓紅之山,亦無楓亭,唯有二人手中握著一塊紅白相間的瑪瑙。

後來駙馬將瑪瑙交與江湖上素有“神工”之稱的名宿玉琢子,聽了瑪瑙來曆,這才動手,將瑪瑙製成了環佩。於是環在公主手上,而珮則在駙馬腰上,環佩叮當。

盈盈將環佩握於掌心,洗洗查看,傳說這環佩乃玉琢子所製,雕工更是巧奪天工,這世間還無人能仿:“大理寺司直柳素鱗,哈,看來……難怪呂元遜,呂大人機關算盡,都快給你定下死罪了,結果金鑾殿上,居然還是動不了你一根汗毛。”

“呂大人栽贓陷害,我隻要找到證據,自然無罪。”柳素鱗眉頭皺了起來,他話音剛落,就見盈盈露出莫測的笑容:“柳大人說這話,是認真的?”

當然不是。

誠如盈盈所說,他的身份,才是這次能夠化險為夷的真正原因。

是的,他確實沒有殺何連興,但呂元遜的手裏,卻有十足的證據證明他是凶手。倘若這次在司直位上的人,不是他,而是一個剛入仕途的無名小卒,金鑾殿上爭鋒相對,洗刷冤屈,都是笑談。

誰會在乎無名小卒的生死。

“看得差不多,環佩該還我了。”柳素鱗將環佩收了回來,語氣冰冷:“既然我來了,那就說說吧,為什麽要利用江舟刻,去郭府裝神弄鬼嚇唬郭夫人?”

看著重新回到柳素鱗腰上的環佩,盈盈雙眉微蹙,眼神落寞,團扇輕搖間,仿佛在凝視自己的纖纖玉手,又仿佛是在看無法握在手中之物。

柳素鱗的問題是什麽,也並沒有那麽重要,盈盈一聲輕歎:“都說多情之物曾美人,柳大人不是來送我禮物的啊。”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

盈盈的模樣,無端讓柳素鱗想起這首杜司勳的句子。像盈盈這樣的美人,照理他應該傾其所有,換其歡心。

但就像眼前的美人不是尋常沒人,而他也不是來看美人的:“老板娘既然知道環佩的來曆,就該知道此物乃夫妻之物,我帶此來不過是展現誠意,並非抱有輕慢、褻瀆之心。”

是啊,是啊。盈盈眼神中的落寞似融入了眼底,來得快,去得亦無蹤。她當然懂啊,畢竟這環佩上,最小的那條魚,是白色的。

這種一家三口,夫妻皆為愛而相聚,又共育愛子的家庭,放在任何時代,任何地方,都是羨煞旁人。

“柳素鱗,有沒有人說過,你這人好生無趣。”盈盈抬眼,讓柳素鱗看清她的眼眸,那是一雙藍黑色的眼,深邃又冰冷:“江公子欠了我的人情,我讓他辦事還我,這叫江湖規矩,你不會不懂吧?我記得,你師父好像是梅落風?他沒教過你?”

一股陰寒之氣棲身,雅間的暗處,私有寒芒。

盈盈能以女流之身躋身江湖,躋身這官宦雲集的汴京,靠的自然不止是美貌和溫柔,更多的是掩飾在一切美好之下的冷酷無情。

但這點小場麵,還嚇不到柳素鱗,因此她得到的回答是:“老板娘還知道家師啊,那可知花辭鏡與家師結緣,倘若郭府的火,真的燒死了她,天機神算重出江湖與你為敵,應該很麻煩吧?”

“你了解多少了?”盈盈眼波流轉,輕搖團扇,笑意浮現,殺氣卻不減。

柳素鱗卻隻是拿出一枚蠟封的丹藥:“不用浪費心力,我已經服下了玉露解毒丹。”

“哦?”盈盈搖扇的手緩緩變慢,柳素鱗解釋:“我方才第一眼看你,就聞到從你身上,散發的這股似有若無,芝蘭香氣,其實就是‘千日浮白’,而青天草就在你的扇子裏,你搖晃這東西,不就是怕扇子裏散發出的青天草煙氣被人發現嗎。”

“好你個柳素鱗,當真聰明。”盈盈放下了團扇,果然從扇骨處,一股極淡的煙氣緩緩飄出:“不過呢,團扇這種東西,你一個木訥小子就不懂了。”

這世間的女子啊,都自帶一股女兒香,男人聞到,就會被吸引,這也就是俗世所說的,一見鍾情。而團扇在盈盈的手裏,輕搖之間,這股女兒家的淡香,就會飄到渴求的人那裏。情情愛愛,也會順著這股香味而來。

世人,管這叫愛情。

煽情,煽情,不就是扇子煽出的愛情嘛。

對此,柳素鱗隻有四個字:“一派胡言。”

盈盈輕笑,難得認真地解釋:“柳大人,你要相信,鏡姑娘遇上火災非我所害,郭嗣藏在書房裏的秘密,任何一件暴露於世,都是官場上的風波,也是這世間無數的血淚,他最怕有人進去,早就備下了自毀機關,鏡姑娘不過是運氣差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