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朝堂爭鋒(3)

皇帝上朝的地方,在紫宸殿,柳素鱗下了囚車,就被人這麽帶著鐐,一路給押上殿。

“微臣柳素鱗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萬歲。”柳素鱗跪在殿上,依君臣之禮伏地,然後直起身,任由滿朝大臣將目光投向自己。

“柳素鱗,何連興犯了殺人案,你何故拖延一月尚不定罪?”呂元遜看了韓少伯一眼,決定開口就將最麻煩的事情說了出來:“是否與梅落風有關。”

柳素鱗看向呂元遜,之前他就好奇,為什麽呂元遜作為主審,從一開始就對他充滿惡意,今天在大堂上,他正好可以試試,看看能不能詐出點線索。

“依大宋國法……”柳素鱗剛開口,呂元遜的表情就立刻陰沉下來:“本官問你話!因何不答!”

柳素鱗將目光看向李忠,隻見李忠非常奸詐地低著頭,並不搭理,又看朝上其他大臣,這些人他並未見過,卻從骨子裏透出一股寒意。

反正他就是個小司直,這朝堂上的人,誰不比他位高權重。

“回呂大人,下官正在回答。”柳素鱗有些驚訝,呂元遜竟然能查到他那個坑人的師父,而且他記得梅落風跟在汴京似乎有什麽仇人,這人不會就是——何連興吧!

要是這樣……

“讓你回答是與不是。”呂元遜不想給柳素鱗解釋的機會。

柳素鱗不回答,而是將目光轉向皇帝:“陛下微臣雖說隻是個八品的司直,但吏部委任,乃陛下允準,既然讓來到紫宸殿,若隻回答是與不是,這是置聖聽於何物?”

皇帝將目光轉向呂元遜,一瞬間,呂元遜低下了頭。

“柳素鱗,將你方才的話說完。”皇帝平靜地吩咐了柳素鱗。

“依宋律,若要定何連興死罪,需要殺人動機,死者屍首,仵作文書,殺人凶器,還有相關人證和物證。”柳素鱗說這話的時候,皇帝點了點頭,這確實是標準的辦案流程:“莫非還缺東西?”

“何連興與死者藺君之並無直接交際,微臣找不到何連興要殺藺君之的理由,查不清此點,微臣無法定案。”柳素鱗說完這句,後背一涼,總覺得有股奇怪的眼神正看向自己。但朝堂上的人,此刻都是眼觀鼻,鼻觀心,半分疑點都看不出來。

柳素鱗的話卻給呂元遜可乘之機,正想開口,李忠搶先一步:“何連興自被捕已有一月有餘,為何還未查出動機?”

“依大理寺規矩,應有六名司直處置大小案卷,方能完成分內之事。現在的大理寺隻有微臣一個司直,又有經年陳案待辦,微臣花了月餘的時間處置陳案,自然沒有顧及到何連興。”柳素鱗抬頭看了一眼呂元遜:“呂大人,微臣處置完的案卷,何不抬至殿上,讓陛下親自過目,看看是否有疏漏之處。”

“你!”呂元遜張口結舌,柳素鱗卻不給他機會:“梅落風是家師不錯,他也許跟何連興有深仇大恨,以他的武功,倘若要行暗殺之術,何須找個學藝不精的殺手。”

呂元遜冷笑:“你這意思是,承認你為了替師父報仇殺了何連興?”

柳素鱗搖頭,從呂元遜的表現看來,他十有八九是衝著致他死地來的,但柳素鱗有些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或許接下來真的應該查查呂元遜。

“呂大人,你可知身為禦史台侍禦史,此案的負責人,卻隱瞞證據,是何罪!”柳素鱗明明帶著鐐銬,跪在大殿中間,看呂元遜的眼神,卻淩厲無比。

這眼神讓皇帝想起柳素鱗的父親。

當年也是這樣,立在這朝堂上,目光淩厲,不卑不亢,器宇軒昂。倒是柳素鱗,比之其父,還帶了其母那股渾然天成的清貴之氣。

“休得胡言!”呂元遜一步上前道:“柳素鱗所犯罪行,皆有證據,還望陛下明察!”

“不是吧。”李忠開口,冷冷說出:“柳司直被捕那日,穿著一身血衣,那身血衣呢?”

“回稟陛下,臣已找到人證,可以證明柳素鱗那天穿著的血衣,並非何連興的血,而是被一名道士潑在身上的狗血!”呂元遜早就料到李忠會在此發難,說辭早就準備好了。

李忠將目光轉向柳素鱗,他也找人查過衣衫染血的事,雖然確實有人說是個道士潑的,但這個道士卻像憑空消失了一般,遍尋不得,現在隻能將話頭轉給柳素鱗。

“呂大人找到這個道士了?”柳素鱗了然,現在那個假道士在辛吉身邊,他有什麽好著急的。

呂元遜的臉陰沉了下來:“大概是個遊方道士,早已不知去向,不過現在三法司巡捕都在找,遲早能找到!何況這不過是柳素鱗狡辯之詞,緩兵之計!”

“還請陛下命人,現在派人前往架閣庫,取出人字一閣,二號架,虎櫃之物!”柳素鱗朗聲說出,自從離開了獄囚,他一直在思考,何連興死前留下的“人字一,二號虎”的意思。

照理來說,既然是臨死前留下,必然會藏著凶手的線索,而何連興是總捕頭,他會把東西藏在什麽地方?

恰好架閣庫的標號就符合這個規律,而何連興身為總捕頭,在被捕之前,有資格出入那裏。所以柳素鱗覺得,那就是線索。

而提到這個地點時,臉色變化最大的,是呂元遜。

“陛下,不可,柳素鱗是此案凶嫌,切不可聽他所言!”呂元遜的手開始發顫,柳素鱗看在眼裏,卻不能給他喘息的機會:“真相,就在架閣庫裏!”

“大內侍衛聽旨,速將架閣庫人字一閣,二號架,虎櫃之物取來。”皇帝沒給任何人反駁的機會。

眾臣都驚訝地看了皇帝又看柳素鱗,皇帝為何就這麽信了柳素鱗的話?

“陛下!”呂元遜手抖得更厲害,柳素鱗隱隱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誰知皇帝根本沒有理會呂元遜,而是吩咐身邊的小黃門,將柳素鱗處理完的卷宗給抬了上來:“刑獄乃國之重器,上至君王,下至平民皆不可違,執刑獄者,需慎之又慎。柳素鱗既然已將陳案處理完畢,諸位愛卿不妨都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