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劊子手的後代
“你說不想死就不死？這世界上誰想死？活著多安逸！不死，人人當神仙！”陳地仙哈哈大笑。
“我連40歲都活不到？”
他伸出三根手指頭晃了晃。
“30歲都不行？”
他點點頭。
原本我是來求他辦事的，誰知道給我當頭棒喝，我不甘心地說：“我沒做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麽？”
“你的確沒有做傷天害理的事，剛才你一來，我就聞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也看到了很多凶魂想靠近你！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祖上積累了太多的陰氣，手上欠了太多的人命。”
“我的祖上也是本本分分的人。”我說，“陳爺爺，他們都不是惡人。”
“顧平生，你頭上懸著一把鬼頭刀，有很多孤魂野鬼使勁把刀往你頭上壓！要不是你小子心地善良，沒做過虧心事，被一股正氣頂著，那把鬼頭刀早就落下來了。”
我往我頭上看了看，問什麽鬼頭刀？
“你回去好好打聽打聽，你祖上一定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且不隻是一代，最少是三代的劊子手！鬼頭刀，就是劊子手殺人砍頭的大刀！”
“啊？”
陳地仙說：一把鬼頭刀，殺人不眨眼——這是對古代劊子手最好的描述，劊子手喪命太多，被冤魂糾纏詛咒，命不長，且斷子絕孫。但也有劊子手為過上正常人的日子，中途
放下屠刀遠走他鄉隱姓埋名，或者改名換姓，繁衍子嗣。
這種算是劊子手中的幸運兒，他們的後人奇少，一出生就天賦異稟，每三代就會出現一個怪胎：天生陰陽眼、耳朵聽冥音。但也有一個弊端：這樣的怪胎一生下來，會克死全家人。
正所謂得之失之，人生就沒有十全十美的。
他又說，這樣中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劊子手，少之又少，絕大多數在長期的殺手生涯中，見慣了血濺三尺，身首異處，早已變得麻木不仁，加之這個行當兼職做仵作，算是“政府官員”，俸祿高，待遇好，差不多和七品縣令同俸祿呢。這麽好的福利，偶爾還有外快賺，日子過得相當美滋滋。
再說，這個行當不好轉型，一身戾氣和血腥味，誰會和這樣的人扯上關係？
還有，劊子手不是誰都能當上的，一半都是世襲製，一代代傳下，因為裏麵有很多門道技巧，非血脈相通的人不能傳授。如果外人入門，也要拜師，拜師的程序非常繁瑣，發毒誓，立規矩。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要將鬼頭刀傳下去，不能斷代。
什麽意思呢？就是在自己退隱或者死前，一定要找到出徒弟，找到傳承人。
否則，鬼頭刀喝慣了鮮血，已經成魔，沒有鮮血的供養，就會魔性大發，自行去尋找獵物，首先
就要反噬，主人以及其家人，首當其衝。
其次，上麵聚集了大量的冤魂，主人家一旦收刀，不用法術，冤魂沒有經過安穩處理的話，會飛離出來，禍害於人。首當其衝的，也是鬼頭刀的主人。
所以，劊子手這個行當，在找不到外人當傳人的情況下，隻能傳給自己後代中的男人。
就這樣代代相傳，最終，斷子絕孫。
“你現在明白你們家男人為什麽那麽早就死了吧？這就是他們的命！他們這種人，注定是沒有好結果的。”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我們家祖上是做劊子手的。我隻知道從我曾祖那一輩開始，我們家的男丁就是代代單傳，而且還不長命。
誰也沒有告訴我們是什麽原因，我還有些懷疑是有什麽家族病呢。我問過我媽，我媽也是這種說法：這都是命。
“你姓顧，你們根本不是本地人。可能你們的祖上也是為了後代著想，背井離鄉想要重新開始。但欠下的血債太多了，豈是一走了之就能化解的？”
我其實還是半信半疑。
這老頭似乎看出了我的質疑，他漫不經心地說：“明代尾巴上，有姓顧的劊子手，一刀起，魂魄散，一刀落，日月暗。你去查查，這顧姓的劊子手，應該就是你的祖上。”
“陳爺爺，就算是上輩人的報應，到了我這一代也應該了結了吧
？”
“了結？你以為是掐死一隻螞蟻嗎？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一條命，又關係到多少家庭，多少條命？佛家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喪人一命呢？那簡直是滔天大罪！”
“劊子手，也是一種職業，當劊子手的，也是身不由己。怎麽能怪他們呢？”
陳地仙說：“按理說，確實不怪他們。犯死罪的人很多都該死，做律法的另有其人，發號施令的也是別人。但一條活生生的命，就是在劊子手的手裏終結的。犯人在死之前，離他最近的，他最後看見的，那都是劊子手。所以，他們的怨氣就在劊子手身上了。”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我要解開麻柳灣的詛咒，沒想到，我自己也深陷劊子手的詛咒裏！而且，命還不長了。
我腦子裏亂如麻，問：“這件事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暫時無解。”
他可能見我臉色煞白，又說，小夥子，我告訴你。一個人的命，從他投胎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注定了。他會成為什麽樣的人，會經曆什麽事，他要和誰結婚，他有幾個孩子，他是來討債的還是來還債的，他要活多長，他該什麽時候死，都已經一清二楚。
“這都是命。”他又說。
見我不吭聲，他似乎是做總結性的發言：“還有你們說的現世報，基本是不可能的，報應來
得沒那麽快。就像你，祖上的報應都給你們這些後人了。”
“你要說不公平，確實不公平，但是你找誰說理去呀，你隻有到了地下去找你的祖先說理去！你說氣人不！”
的確氣人。但是，我不能把我的祖先都罵一頓吧？不能跑他們墳前去唾兩口吧？
我這個人，管理情緒還是有一招的。剛聽說活不到30歲，心裏非常落寞的，但經過陳地仙這一半認真一半玩笑的說法，我突然就想開了！
既然注定我活不長，沒辦法改變，那我就不糾結這個問題。
那話是咋說的？我不能延長生命的長度，但是可以拓寬它的寬度！
“陳爺爺，劊子手對後代的詛咒，對女性的影響大不大？”
他想都沒想就說：“女生外向，沒影響！”
那就好，我妹妹沒事就好，她沒事，她還可以好好陪著媽媽。我隻要賺足夠多的錢，給她們安穩的生活，我也就沒什麽掛念的了。
“顧平生，你祖上的鬼頭刀，還在不在？”陳地仙突然很鬼馬地問。
我搖搖頭。我沒聽說過我祖上是劊子手，也從來沒有見過鬼頭刀。
“你回去找找，要是找到了，就給我拿過來。那東西可不能再放你家裏了，我出高價，給你買了！”
“好。”
“說吧，你找我，到底想問個什麽事？”
終於奔向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