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老街上的古董店
媽媽住在重症監護室，不需要陪護，妹妹回學校上晚自習去了，所以我有了更多的時間自由支配。
我要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陳胖子那裏。
在江城，有一條著名的古玩街，不論是本地人，還是外地人，都喜歡去這裏轉悠。
這條古玩街很奇怪，我們這裏根本沒有什麽名勝古跡，也不可能像西安那樣一泡尿下去就能衝出一座古墓來。而且，整個江城在全國的排名都是拖在尾巴上的，窮得那叫一個一清二白，上哪兒去找古董？
但是這條古玩街卻像模像樣的，占據著江城重要的商業街，從街頭到街尾，足足有四五百米！裏麵賣的東西小到銅錢銀幣，大到司母戊鼎、四羊方尊，在故宮博物院裏見到的東西，這裏應有盡有，光慈禧太後的玉白菜，這有好幾十顆呢！
一句話，隻要你敢想，隻要你想要——這條街都能滿足你的夢想。
自然，這些東西的價錢也是起伏不定，可謂是驚濤駭浪到和風細雨——隻要你的膽子足夠大，隻要你敢砍價，隻要你敢開口，把5萬的東西一刀砍到800塊，也有人會賣給你。
這個時候你恍然大
悟，原來800塊也出多了！但是800塊你都不要的話，從街頭走到街尾，你可能會被打斷腿。
說白了，這條街明著看似閑雜的小攤販各自為政，其實就是一整個產業鏈，後麵是有一個小集團控製著的，這個小集團裏有一個小頭目，就是我要找的陳胖子的爺爺。
他家就是土生土長，這條街還是木房子的時候，他們就有三套三層樓的三合院，堪稱本地土豪。隨著時代的進步，城市建設的需要，幾次三番拆遷、改造，把三合院變成大樓房，又把大樓房變成外麵大城市的幾套房和這條街的一套四合院，當真是雞生蛋蛋生雞，生生不息啊。
陳胖子家原本就是農民出身，但是有了足夠的錢之後，就想把自己洗白成書香門第，於是大肆在四合院修建書屋，營造濃濃的文化氛圍，用半邊的廂房做書房，從古到今，從國外到國內，買了幾千冊書裝進去。
書香導倒是有了，但是單看陳胖子給女生寫情書那滿篇的錯別字，就知道那些書，壓根兒就沒開封，全都拿來充麵子了。
但是讀那麽多書有卵用？你半輩子能掙我們大城市的一套房
嗎？這是陳胖子的原話。我本來想反駁幾句的，卻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隻能默默接過陳胖子遞給我的“潤筆費”——幫他給女生寫情書的槍手費。
他不但洗白了他家的出身，還要洗白他家的發家史，他們不承認是靠遷拆致富的，這原本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他們偏偏卻說是做生意，賺的是血汗錢。
其實，誰都知道做古董生意也是一個幌子，真正買古董的人有多少？行家會買真品，而買贗品的人，圖的就是便宜，也賺不到多少錢。
如果追根溯源，那最初的三棟木房子的來曆，那是陳胖子的爺爺的爺爺，靠揮一把洛陽鏟，從地裏刨出來的。所以，這不是什麽光彩事，說出來是要被萬人唾罵的，誰都知道盜墓賊幹的是斷子絕孫，傷天害理的事。
到了近代，他們真正的營生就是走陰陽，驅鬼除魔，堪輿看風水，定陰墓陽宅，以及調查非自然現象。
據陳胖子說，非自然現象調查局是真實存在的，他爺爺這一支人，就是非自然現象調查局的下屬單位，他說得有鼻子有眼，還說這些人有編製有工資，隻不過裝作江湖騙子和街
邊藝人，來隱藏自己的身份罷了。
很多時候他爺爺和幾個頭目不在這條古玩街，那就是被請去調查非自然現象了，他說上個世紀60年代陝西一個小村莊集體失蹤、四川的一隻狗會說話，以及成都僵屍事件，都是他爺爺帶著一夥人在調查。
往大了說，就連雙魚玉佩事件，他爺爺的師父也參與了調查，還將調查報告交給了檔案局，做調查資料以及永久檔案保留。
聽他這麽一說，他爺爺的形象就變得更加高大神秘起來。雖然我早就聽說過他爺爺的諸多傳說，但是還沒見過他爺爺本尊。在我心裏，他一定是仙風道骨，風度翩翩，走起路來，就像是踩在雲朵上一樣吧。
時間已經進入深秋，這條街自然有些冷清，小商販們無事可做，就在大樹下鬥地主，見到我這種窮不拉嘰的小子走過來，連看也沒有看我一眼，知道我買不起，也就懶得搭理。
我的到來，還不如飄落到他們撲克上的一片樹葉，
陳胖子的家很好找，那是這條街最氣派的四合院。我輕而易舉就找到了這裏，但是眼前的四合院已經變了。
以前的四合院雖然還在，
但已經做了翻新，本來古色古香的四合院，貼上了現代的瓷磚，裝上了碩大的路燈，經過這麽一弄，成了一股濃濃的土豪風，搞得四不像了。
四合院的正中央，搭著一張藤椅，藤椅裏坐著一個瘦不拉幾的老頭，他頭頂已經放光，沒剩下一根頭發，但周圍一圈頭發還在固執的堅守陣地，在大光頭的襯托下，愈發顯得孤單，寥寥無幾的幾根頭發被秋風吹起，就像黃葉在顫抖。
他一手拿著一個保溫杯，另一隻手在腿上打拍子，嘴裏哼唱著什麽戲，腳邊是一隻和他一樣又瘦又黃的貓，這一人一貓，讓我猛地就想起了“古道西風瘦馬”這一句詞。
他應該是來串門或者幫忙看房子的，我對他點點頭，微微一笑，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朝著正房走去。
“哎呀呀……好大一股，一股那個血腥味兒啊……”
他唱戲的聲音突然就大了起來，唱得字正腔圓，但是，卻陰陽怪氣。
我停了停，感覺這句話是針對我的！他聞到了我身上的什麽味道？
難道他就是陳胖子的爺爺？可這……病懨懨普普通通的樣子，哪兒像是江湖傳說中的陳地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