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藍玉的懷疑

“依我之見,皇上許是殺雞儆猴。”一個幕僚沉吟道。

另一個幕僚也點頭,道:“鄭兄說得是,我也讚同這個觀點,皇上應該是覺得如今風氣有些不好,在殺雞儆猴,敲山震虎。”

而且從效果來看,還是很不錯的。

自從在鬧事街口剝皮了江浦縣的那個主薄,砍了十個人的腦袋,他們今天在街上走時,都能感覺到氛圍有些不一樣了。

要說哪裏不一樣,大概就是,巡邏的人更盡心,而路過的權貴們也更小心翼翼了。

往日裏還有權貴駕著馬車過去,有些耀武揚威。

而今行過街道時,都是慢了許多,還態度很好的避讓一些腿腳慢的百姓。

這權貴也道:“我也覺得是這樣,哎,看來這段時間要越發小心做事了。”

不僅是這一個權貴這樣想,整個京城的權貴都是這樣想的。

但要說整個權貴圈子裏,誰現在心裏最忐忑不安。

就要說是皇孫朱允炆了。

他這邊消息有些滯後,得知薑主薄等十一人被處刑時,人都已經該死的都死了。

而他那時才知,這十一人竟然都與已死的劉進忠有牽連。

劉進忠這個狗太監竟然就是薑主薄的保護傘,連薑主薄都被當眾剝皮,可見皇爺爺對這件事有多生氣。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之前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就放了劉進忠一馬,竟同意了劉進忠自裁,會多麽讓皇爺爺失望。

等到之後幾日,皇爺爺竟沒有再傳喚他,也不曾對他仔細掰開揉碎了說一說這件事中的道理時,朱允炆就是真的心慌了。

“皇爺爺為何不來找我?難道是已放棄了我?”

若是訓斥他,給他講道理,朱允炆還不至於這樣心慌不安。

可發生了這次的事,他這邊卻毫無後續。

仿佛他做了這些就算是做錯了,在皇爺爺那裏也不算是什麽。

這份“包容”卻也同樣說明了放棄!

皇爺爺對待普通皇子、皇孫一向是寬容的,隻要別太出格,就可以一直過逍遙自在的富貴生活。

可是對繼承人,皇爺爺就要求多了許多。

朱允炆不是不知道這一點,之前不過是他覺得他是最好的選擇,在享受著絕對的偏愛時,自然而然就會底氣十足。

“不成,皇爺爺雖不曾傳喚我,我卻可去找皇爺爺。”

想到這裏,朱允炆立刻就出了住處,直奔朱元璋常待的宮殿。

結果到了大殿門口,打算讓人替他通稟時,卻被告知,說是皇上並不在殿內。

無論皇爺爺是真不在殿內,還是不想見他,以朱允炆的性格,都不可能繼續賴在這裏。

他有些垂頭喪氣地往外走,走到路上,就看到了同樣走過來的藍玉。

二人目光一對上,藍玉就隻是皮笑肉不笑地衝著朱允炆行了一禮。

從禮節上來看,藍玉的行為無可挑剔。

但朱允炆每次看到藍玉,就覺得心氣不順。

可誰讓對方名義上是他的小舅爺爺呢?

他也隻能擠出笑容,對藍玉說道:“涼國公,你也是來找皇爺爺的?”

“殿下也是?”藍玉笑嗬嗬問道。

朱允炆點頭,道:“皇爺爺並不在殿中,涼國公倒是不必繼續往前去了。”

“原來如此,不過臣閑著也是閑著,打算去殿外等一等。”

藍玉沒說信還是不信,卻隻是衝著朱允炆這樣說了一句,就走了過去。

朱允炆站在原地,轉過頭看著藍玉走遠,到底是沒說什麽,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而去。

藍玉的心情卻不怎麽好,畢竟半年前,他的親外甥女婿、太子朱標驟然離世了。

他的外甥女去得就早一些,結果外甥女婿也跟著去了。

早些年為了太子朱標,藍玉可是對所有藩王都很是警惕,算是個絕對的太子黨。

太子這一去,這一脈最有可能成為下一個繼承人的,卻是繼妃呂氏所出的朱允炆。

太子與他外甥女太子妃常氏所出兒子,嫡長子朱雄英在十年前就亡故了。

而另一個兒子,則是太子的第三子,如今才十四歲,卻能看出並不適合做儲君,更不適合做未來天子。

可讓他支持與他毫無關係的皇孫朱允炆,藍玉又心有不甘。

想到這些,藍玉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很難不想著:若是皇長孫朱雄英還活著就好了。

無論是從名分禮法上,還是從才能上,還是從血緣關係上,朱雄英若還活著,做了儲君,那已是有了一些暗流湧動的朝堂,必是能很快穩定下來。

畢竟朱雄英的母親常氏,乃是開平王常玉春之女,更是他藍玉的外甥女,光是這個血脈關係,就與掌握著兵權的權貴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若是朱雄英做儲君,就如同朱標還在世一樣,可安了權貴、將領們的人心。

而他皇長孫、太子嫡長子的身份,從禮法名分上,又能讓文臣跟天下讀書人信服。

可以說,這孩子若還活著,他藍玉還用像現在這樣犯愁嗎?

想到藩王們現在私底下的小小動作,藍玉真是愁啊!

“隻是有些奇怪,皇上最近似是心情不錯……”

何人能在這種時候讓皇上心情好呢?

這幾日,皇上情緒又糟糕了起來。

但要說情緒不好,以藍玉對朱元璋的了解,又不像是全然糟糕。

總之,給人的感覺就有些奇怪。

藍玉來到大殿門口,一問,皇上還真不在殿內。

他原本是想要在殿門口等一會兒的,但等了一會兒仍不見皇上回來,他又不能詢問皇上去了哪裏,隻能往回走。

像他這樣能時不時自己進宮來見皇上的重臣,整個應天府也沒幾個。

從這一點來說,他此刻受重視程度,甚至比諸藩王還要更甚。

可纏繞在藍玉心中的不安,卻在太子朱標去世後就一直不曾減少過。

越是無法揣摩出皇上的真正想法,他就越是不安。

“備車,去一趟江浦縣。”已是回了府邸,藍玉坐在那裏想了一會兒,突然站起身,對著手下人說道。

“皇上既這麽重視江浦縣之前的案子,或許,在那個薑主薄的身上,藏著什麽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