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迷信

此刻的朱英,已經麵臨了新的挑戰,那就是,汙水問題。

凡是跟疫病相關的事,就離不開汙染二字。

焚燒衣物、屍體,淨化附近的水源以及其他不可焚燒的資源,這是必須要去做的。

若不做,就沒辦法將疫病消除。

但這個時代,前者還好說,焚燒嘛,隻需要執行力足夠,那些本就畏懼官府的百姓,也隻能遵從。

可涉及到淨化水源,淨化土地,卻不是那麽簡單的事了。

負責統計曆朝曆代疫病相關的文吏,將已總結了的資料呈遞上來。

格式都是按照朱英的要求做的,不需要拽文,隻需要盡量精簡文字,將總結的內容闡述清楚即可。

這種匯報模式,連被“借調”過來的工部文吏,都是暗暗驚歎。

他們這幾個文吏,在做實事方麵,可能要比那些工部的官員更強。

畢竟他們大多數都是從基層而來,平時接觸到的也是最繁瑣也最底層的事。

在被借調之前,他們也沒想到,皇長孫殿下竟然放棄了那些工部的大人們,選擇了他們這些小人物。

有人心思多,想得也多,最初的時候,還信誓旦旦地認為,皇長孫這麽做是因為他們隻是文吏,不是正經官員,在皇長孫看來更加好驅使罷了。

這其中或許還有上層大人物們的一些對弈的結果。

但接連忙碌起來之後,忙得每天連覺都隻能睡兩個多時辰,每日都能見到皇長孫,還不止一次,明顯能看到皇長孫對他們的工作內容十分重視,之前的猜測便有些立不住腳了。

“咱們被借調過來,根本就不是因為咱們好驅使,而是因為咱們的工作十分重要!因為咱們在這件事上更有用!”

開始有人這樣說,並且表示,這是他親耳聽到皇長孫與人說的!

這樣的話,哪怕是假的,他們也願意將它當做是真的。

等到從皇長孫那邊傳來的“文件格式”以及要求傳達下來後,總結他們工作成果的文吏們,對這位過去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見到的皇孫,有了另外的一種情緒,那就是:敬畏!

是的,敬畏。

或許那些高層的官員,一時還不會覺得這樣的格式有多麽神奇,最多是覺得這樣的總結方式看著清爽,比那些拽文拽句廢話連篇的總結報告更好“看”,看了就能看明白,不至於雲裏霧裏的,讓人看到最後都搞不懂是在說什麽。

可在這些時常忙碌的文吏們看來,這樣的文件格式,甚至是記賬的方式,都太方便了!

不是一般方便,是真的非常方便!

尤其是到了忙得腳朝天,需要上交總結的時候,算半年甚至是一年的賬目以及各種數字總結,永遠都是這些文吏們最痛苦的時候,但有了這樣的記賬方式、總結方式,他們雖然依舊會痛苦,但痛苦顯然會銳減!

放在他們個人身上,就隻是銳減了一部分。

而整個大明,有著千千萬萬的文吏!

除了中央樞紐各部的文吏,還有地方的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文吏,隻要有一部分人開始用,剩下的人便是不想用,也隻能是被時代的洪流裹著往前走了。

因為你不用,效率就遠遠不如同僚!

而隻要用了,那就是欠了皇長孫的一份人情。

就算皇長孫不覺得這是人情,就算一些用了的人也不覺得這是人情,可隻要是用了,心裏是怎麽想的不必去理會,普通的文吏們,嘴上還敢不承情嗎?

這個時代,對師承可是相當重視,雖隻是這樣的一點點傳承,根本都與師承挨不上邊,但用了,跟不用,感覺就是不同。

文吏們之前也隱隱聽說過,說是錦衣衛都指揮使大人,似乎因為皇長孫教導了他什麽,就開始喊皇長孫老師了。

這件事在一些六部官員的眼裏,簡直就是個讓人無語的事。

偶爾也會有人“調侃”一二句,當然了,連嘲諷錦衣衛都指揮使也是不敢的,自然更不會有人嘲諷收了個“大齡”弟子的皇長孫。

但那種你懂我懂的目光一對碰的微妙,卻是很多文臣都慣會的。

這些文吏跟著上官做事,偶爾也能看到一二場景,聽到一二陰陽怪氣的調侃。

他們之前對此並無多大興趣,反正無論是這些“調侃”旁人的上官,還是被調侃的人,都是他們永遠也挨不著的大人物。

而這些大人物身上發生的事,也永遠不會在他們身上出現。

直到現在,他們這群本該是被貴人們無視的官場最底層,卻得到了皇長孫這樣貴人的莫大重視,還有勞皇長孫費腦子給他們想了這樣的省事兒的辦法,他們何德何能?

也因此,今日負責捧著總結資料來見朱英的小吏,望著朱英的目光,讓朱英都有點頭皮發麻。

這……這目光是不是有點太火辣了一點?

一個連胡子都不短了的中年大老爺們,用這樣的眼神看他,小心他會拳頭發癢,忍不住打人啊!

忍住,忍住!

“所有曆朝曆代的案例,都在這裏了?”朱英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放回到這份總結資料上,問道。

小吏忙回道:“凡是朝廷書局裏有的、檔案裏有的,都已是總結在案了。”

“好,辛苦了。”朱英看著厚厚的資料,讓小吏先退下。

趁著現在傍晚時分,剛剛用過晚膳,沒別的事,借著油燈,朱英開始翻看這厚厚的資料。

一頁一頁看著,對更早之前古代人的智慧,朱英也有了一個更直觀的認識。

“雖然在消毒以及藥劑方麵有一些欠缺,但中國從古至今治理疫病,也不是將人困死就了事,曆朝曆代都有著不用的治理辦法。”

“所謂祈禱,其實也不全是迷信?”

他看著關於祈禱、巫術方麵的記載,對照著他記憶中的與這些事件有關係的帝王的生平,突然悟了。

所謂的祈禱,巫術,相比於是大型的全民迷信行動,其實……更像是一種安撫措施吧?

“國有大故、天災彌祀社稷禱祠……遍祀社稷及諸所禱,既則祠之以報焉。”

“當時的皇帝跟滿朝文武,真的覺得祈禱就管用?”

“未必。”

“但百姓信,隻要百姓信,疫病引起的恐慌就能被有效安撫,這才是進行大型祈禱、巫術活動的根本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