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裝神弄鬼第八十五天

裝神弄鬼第八十五天· 【二合一】鍾晟:“我的小少爺,有什麽吩咐?”

蔣勳有些呆滯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江一鳴還威脅上筆仙去了?

他轉向薛揚詢問:“他?綁了筆仙?”

薛揚點點頭。

蔣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又看向蔣章,蔣章冷靜地看著他, 對他說道:“上期節目回來後,你不是一直問我在白水鎮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蔣勳點點頭,隻是每次他問, 蔣章都會扯開話題。

他一僵,現在反應過來了。

難怪自那一次回來後,蔣章對江一鳴的態度和評價與之前截然不同,甚至還讓他平時說話要注意言辭。

蔣勳將視線重新放回江一鳴身上。

“江林”和“黃小波”的叫聲戛然而止, 常人看不見的黑色瘴氣從這兩人的七竅湧。

於明浩隻看見這兩人忽然癱倒下來, 化成地上兩個人形輪廓的炭屑。

那根原本套在這兩人脖子上的銀絲,霎時沒了目標,頓時又活潑起來, 四處尋找著目標,卻又被江一鳴的紅繩死死控製著,隻能不情不願地掙紮亂動。

薛揚幾人見狀,頗有些後怕地躲在江一鳴身後,對這根比軍用匕首還鋒利的銀絲無比敬畏。

兩團瘴氣升騰至半空,漸漸融在一起, 遮蔽住這林子上空的一小片天空,仿佛有種山雨欲來,黑雲壓城的樣子。

江一鳴麵色不變, 眼裏劃過一絲了然。

他原本還尋思著,上輩子他走遍大江南北,也沒聽說過筆仙這號東西,本來還對新事物有一兩分的期待好奇,現在一看,原來不過是一堆怨靈湊在一處,在裝神弄鬼罷了。

昨天他們登上這片荒島的最高處,就已經看出這裏的風水有異,正是這天然自成的風水,以至於枉死此處的靈魂迷失了離開的方向,全都集聚在這片荒島上,久而久之,就凝聚成了一股力量。

魂魄被困,時間一長,就生出了戾氣,生出了怨氣。

之所以借由筆仙名銜,估計也是因為張小朵一行人,在被困孤島的這段時間裏,玩了筆仙。

這些由枉死魂魄聚在一起的集合體,能夠嗅出人的恐懼,它們聞風而動,伺機索取人命。

所謂玩筆仙遊戲,估計也隻是為了一點點慢慢享用這些被困活人的恐懼而已。

江一鳴微抬頭看向天,此時此刻天空被瘴氣遮住,躲匿在瘴氣之中的無數怨魂在其中若隱若現,飄忽閃爍,亦或是冷不丁遊至江一鳴的身邊,像是在試探什麽。

於明浩隻覺得這會兒的空氣沉悶得讓人無法呼吸,一絲熱風都沒,平白讓人煩躁又壓抑。

他不知道這會兒要做什麽,地上那兩攤人形輪廓樣子的炭屑,活像是有人曾經生生躺在這兒被燒成了木炭。

他受不了地移開視線,看向江一鳴,就見對方緩緩合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那雙焦糖色的眼裏劃過一抹厲光,衣角無風自動,指間一抹紅繩格外惹眼。

於明浩生出一種離江一鳴很遠的錯覺,遙不可及,明明對方就在自己伸手可以抓到的地方。

瘴氣扭曲著,漸漸降沉下來,一大團黑氣臨至地麵,扭曲著又吐出一個人形來。

於明浩眨著眼,就看見空中飄下一張白紙,等人高矮的一張紙片人薄薄地貼附在地上,湊近了一看,才發現那剪成了小人的模樣,眼眶被挖空,幾乎和之前他們在火篝裏翻找到的小紙片人無異。

除了這張上麵沒有寫人姓名,大小也遠比火篝裏的那四張大得多。

“這是……”於明浩剛開了個口,一陣邪風吹了過來,就見那張紙片人像是吹氣球似的漲了起來。

於明浩瞪著眼,眼睜睜看著那個紙片人膨脹後站起來,五官擰巴擰巴地皺成一團,甚至連眼睛眉毛嘴巴都分不清。

可就在下一秒,這一張紙人竟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呈現出了一張與江一鳴幾乎無異的麵容來。

江一鳴與它麵對麵站著,更像是在照鏡子。

於明浩來來回回打量了好幾遍,在心裏打了個突,小聲嘀咕:“這也太像了吧?”

江一鳴聞言睨了他一眼,對於明浩的說辭略有不滿:“太像?瞎了?對麵那個,眼大無神,空有花瓶外表,沒有內涵氣質,比得上我一根手指頭?”

於明浩立馬接收到了信息,連忙搖頭:“比不上比不上。”

江一鳴這才收回視線,出氣似的輕哼了聲,再去看對麵的紙片人,就見對麵的“江一鳴”正看著他,慢慢咧開一個笑容,一雙眼瞳漸漸淌出血來,血流過鼻梁兩翼,看起來著實嚇人。

江一鳴動作一頓,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竟覺得自己雙眼也有些發澀地痛。

他抬手抹了眼角,低頭瞥了眼,指腹上一片血紅。

江一鳴眉心一擰,暗罵一聲,是他大意了。

他聽見邊上薛揚、於明浩和蔣章三人緊張地喊他的名字,那樣子,就像是他快死了一樣。

“別亂喊,我沒事。”他說完,咬破舌尖,嘴裏含著一口舌尖血,頓時眼裏的灼熱澀痛消除了不少。

舌尖血是人身上最精魄最正氣的精華,能夠逼退邪祟。

“你的眼睛……!”薛揚幾乎要尖叫起來,萬萬沒想到江小少爺會中招,要是江小少爺在這兒為了救他們出了什麽事兒,這讓他出去後怎麽向其他人交代?

再說不提交代這茬,薛揚光是看見江小少爺那雙眼睛淌著血,溫柔的焦糖色瞳孔裏的光似乎都變得黯淡死寂,他心都揪起來了,就差當場給小祖宗跪下哭了。

江一鳴沒理薛揚的尖叫,他雙眼的灼痛感已經清涼了不少,隻是眼前像是蒙了一層血紗,看什麽都有些不太清楚。

他索性閉上了眼,利用通感來感受四周圍的動靜變化,捕捉對方的方位。

對麵雙目流著血的“江一鳴”依舊睜著流血的雙眼,稍稍歪頭,像是有些不解麵前青年的舉動。

它緩慢地揚起一個笑容,一步一步走到江一鳴的麵前,幾乎和江一鳴麵貼著麵。

它幾近耳語,用隻有他們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懷著滿腔惡意說道:“找到了,是你。我聞到了你靈魂深處洗刷不掉的罪,你和那兩個男孩一樣,都該死。”

江一鳴閉著眼,聽見它的話,長長的睫毛微一顫,旋即他一道冷聲暴喝,閃電般出手。

手裏幾枚古幣悉數飛出,卻不是射向貼麵站在他眼前的東西,反而抬手往後一揚,手腕發力,幾枚古幣擦過薛揚和於明浩兩人的耳邊鬢發,直直射入他們身後。

於明浩和薛揚兩人渾身一僵,大氣不敢出,僵硬地轉身看向身後。

就見他們兩人的後方不遠處,不知何時居然還站了一個人,是翻版的“廖憲”,他們連忙再去找正版廖憲,就見可憐的退伍兵已經因為失血虛弱,靠著大樹昏過去了。

江一鳴這出其不意的一記攻擊,讓他身前的翻版自己煙消雲散。“江一鳴”其實是用來幹擾他判斷的誘餌,被安放在後方的“廖憲”才是真正的軟肋和正身所在。

他閉上眼,不受視覺的迷惑幹擾,做出了正確的判斷。

江一鳴往拇指上吐了一口血,口袋裏還有幾張濕了又曬幹的黃符,換做是其他風水師,早就當做廢料丟了,但他也不在意,大拇指在黃符上一鼓作氣畫下符令。

符令一成,那幾張黃紙上閃過一道紫金色的淡光,快得像是幻覺,猶如有自己意識一般騰空飛起,一張張死死貼在“廖憲”的脖頸上。

“魑魅魍魎,悉聽我令,斬!”江一鳴冷喝一聲。

蔣勳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他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江一鳴,更是從沒想過自己有生之年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當“廖憲”在那幾張薄薄黃紙的擠壓下被斬首,蔣勳也兩眼一翻,軟綿綿地昏了過去。

“廖憲”很快變成了幾團散魂,零星不齊地在這一小片林子裏橫衝直撞,被江一鳴一隻隻全都收了起來。

江一鳴處理完這些後,掃了眼沒什麽大礙的其餘幾人,心裏鬆了口氣,隨之而來的疲倦和虛弱感無孔不入地想要吞沒他。

他捏了捏眉心,什麽也沒說,強打精神,麵色淡淡地倚著一棵樹站在那兒。

他淡淡地掃了眼薛揚幾人,說道:“你們幾個便先帶人回去,我在海邊看到快艇,是你們開來的吧?”

薛揚點點頭。

“你們先回去,這個人需要治療,我之後搭直升機回去。”江一鳴指了指虛弱的廖憲說道。

“那你呢?”於明浩問。

“我還有別的事情。”江一鳴說道,“你就別管了,和你無關,你和他們一起離開。”

於明浩皺皺眉,不放心地看看江一鳴:“你的眼睛……你一個人在島上我不放心。”

江一鳴抬手虛碰了碰雙目,雖說還沒有完全恢複,但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他勾起嘴角調侃了一聲:“我就算真瞎了,也比你強,何況用不著多照看你一個人,我應付這片島嶼還是綽綽有餘。”

於明浩噎了噎,好像聽出了自己成了拖後腿的潛台詞。

他看看江一鳴,覺得江一鳴似乎和平時有些不太一樣,平時江小少爺也喜歡噎人,但從來沒有戳人心窩,這句話不像是江一鳴平時會說的。

“真沒事?”於明浩隻好又反複確定地問了一遍。

邊上正在照料廖憲的薛揚聞言,也抬頭擔心地看了眼江小少爺,剛才江小少爺的眼窩子淌了那麽多血,哪能沒事啊?

蔣章皺皺眉,看地上這一圈的傷殘,開口說道:“江老師個人的自保能力比我們所有人都厲害,從剛才就能看出來了,我們要是留在這兒,反而是拖累江老師。”

“……也是,江小少爺的本事自然不用說,要是遇到江小少爺都沒法處理的情況,就算有我們在,我們也起不了什麽作用,江小少爺一個人的話,要自保逃離,也幹脆利落,不用操心我們。”薛揚想了想點頭讚同。

他看向江一鳴,心裏下意識地覺得,有江一鳴在,就像是有了一枚定海神針似的,頓時把他們幾個人七上八下的心都定住了。

江一鳴又怎麽會出事?他那麽厲害呢。

薛揚這麽想著,鬼使神差地扶起廖憲:“那我們幾個就先帶人回去一波,直升機還在老地方等你。”

“嗯。”江一鳴淡淡應道,依舊是靠在大樹樹身上,連一絲絲力氣都懶得花,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算是致意了。

於明浩留在最後,擔心地看著江一鳴,要不是他的確知道自己留下來沒什麽用,說不定還會出幺蛾子,不然他肯定不會離開。

他碎碎念叨:“那我們節目組那頭見啊,你快點回來。”

“知道了,囉嗦。”江一鳴嗤笑一聲,趕他快走。

然後是江林和黃小波。

江林和黃小波兩人就站在江一鳴的身邊,江一鳴看向他倆,江林執著地看著他,搖頭說道:“那些人留下來是沒什麽用處,但我們多少能出力。”

江一鳴挑了挑眉,像是在問他能出什麽力。

江林說道;“我雖然符令畫的沒你好,但也從小練起來的,基礎的都會畫,更不說小波能幫上什麽忙了,就讓我們留下來幫你吧。”

剛才他見江一鳴用符,一眼就能看出江一鳴高深莫測。

他從小練符,家裏祖傳的那本古籍上寫著,畫符必須要心神寧靜,不得有一絲雜念,符紙必須整潔幹淨,不得有一絲褶皺,否則符易毀。

以朱砂為筆墨,引旭日紫氣東來,提筆一氣嗬成,符成若有流光溢彩,則為上等符令。

古籍上還說,最高境界,是能摒棄一切外界物質條件,符、墨皆在心中,不管用的是什麽符紙、筆墨,引的是何氣,都能成符令。

即是,符墨皆心中,號令諸神鬼。

顯然剛才江一鳴就做到了這一點。

江一鳴聞言沒再反對,不過他本想靠在這兒再歇一會兒的,現在礙著有人在,他也不想被江林發覺,便索性站直起來,吐了口氣,適應了一下身體的虛弱感。

他轉向江林,簡單說了一下他的打算:“我要去找張小朵,還有那兩個男孩的屍體,算是給家屬有個交代,也免得這兩人的魂被困在這裏,日久成了剛才那種東西。”

江林聞言毫無異議,點頭應下:“好,那我和小波也能給你打個下手。”

江一鳴雖然雙眼依舊有些模糊,但尚能辨清方位,沒多久就走到了先前蘇曉蓉反應尤其激烈的營地附近。

“應該就在這裏。”江一鳴說道,腳跟輕碾腳下新翻開不久的濕潤泥土。

張小朵在哪兒,江一鳴並不清楚,但他的確知道那兩個男孩被埋在何處。

如果他料想的不錯,那團怨魂已經被他送走,張小朵應該已經恢複了神智,對方最可能回到的地方,或許還是這塊營地。

——哪怕這裏是他們夢靨的深處,但同時也是他們四個人唯一聚在一起的地方,是張小朵在這片荒島上唯一的精神寄托。

江林聞言,立即招呼黃小波兩人打算動手。

江一鳴靠在大樹底下,舔了舔微有些幹燥的嘴唇:“那就你們來打下手了。”

“嗯嗯,江老師您休息著!”江林一口應下,在他眼裏,江小少爺就該做那些技術專業高端活,這種“掘墓挖墳”沒有難度的手工活,他們來做就行。

盡管……他也從沒從事過這種活計,兩個人也沒什麽稱手的工具。

雖然一口應下了,但是這會兒卻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從何下手。

江一鳴也沒管,他半閉著眼,靠著樹墩打瞌睡。

仿佛被挖空的虛弱感如影隨形,他微皺著眉,什麽也沒說,反正就算說了,也沒人幫得了他,隻不過是多了兩個手忙腳亂的小年輕。

江一鳴在心裏歎了口氣,在這種時候,格外想念起長發公主的好來。

要是鍾晟在這兒,肯定能一眼看穿他在逞強,然後會強迫他休息,貢獻出他的肩膀,或者是後背——都體驗過的江小少爺表示,後背的舒適程度最佳。

換句話說,江小少爺是想要一個人形靠枕了。

不知道是不是渴望太強烈,江一鳴閉著眼靠著樹墩在那兒休息,居然隱約聽見了鍾晟的聲音。

他驀地睜開眼,旋即又懶洋洋地閉上。

——不可能,鍾晟哪裏那麽閑?難不成還天天守著他的直播麽?一看到他遇到情況,就立馬飛過來?偶像劇裏的總裁都不敢這麽演。

——直到又一遍熟悉的聲音響起,這回似乎更近了。

江一鳴驀地睜開眼睛,毫無豪門少爺的修養,低聲“操”了一句。

他驀地轉身四處張望,這時候終於煩躁起來,嫌棄自己這雙暫時性視力不佳的眼睛,看什麽都是霧蒙蒙的血紅一片。

他隻能靠聲音分辨鍾晟他們到底在哪兒。

“鳴鳴!”這一回,鍾晟的聲音更近了。

江一鳴還聽見對方朝自己大步跑來的腳步聲和風聲,他下意識低頭,馬後炮般地用手抹了兩下眼角,也不知道那兩道血痕有沒有擦幹淨,這層補救有沒有起上點用處。

“我還以為我幻聽了。”江一鳴的肩膀被鍾晟握住,有些些疼,他微仰頭,睜著眼看向鍾晟,嘴角彎起一道暖洋洋的弧線,溫聲調侃道。

盡管事實上,他不過是隻看得見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形輪廓而已,但他的腦海裏已經冒出了非常細致的、鍾晟皺眉看著自己的模樣了。

用不著鍾晟開口,江一鳴也知道鍾晟臉上鐵定寫著“不行、不可以、不讚同”以及“你怎麽又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的表情。

他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被鍾晟的大手固定住,指腹輕輕擦過他的眼角,還有些輕顫。

他察覺到鍾晟的呼吸都放輕了有些不穩,這個認識讓江一鳴也跟著呼吸一滯,像是心髒被大手握住,酸澀地一下下抽疼。

江一鳴有些難堪地偏過頭躲開,輕咳一聲說道:“別急著訓我,這回是我大意了,我自我檢討。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被訓了,至少別是這個時候行麽……”

他話沒說完就被鍾晟打斷了,鍾晟把他按進自己胸口上,低聲說道:“沒想訓你,好不容易找到你,不舍得現在訓,不過遲早,你也逃不掉。”

江一鳴低低笑出聲,震得鍾晟胸口一陣陣麻癢。

“很累了是不是?休息吧,我來了。”鍾晟帶點強硬的力道,按著江小少爺擱在自己胸口上不準抬頭,也不準四處張望。

他低頭看了眼窩在自己懷裏的青年,下巴輕輕抵在柔軟的卷發發心上,“小少爺,還有什麽吩咐?”

“去找張小朵,還有幫江林他們帶那兩個男孩回家吧。”江一鳴放心地徹底放鬆下來,倚著鍾晟閉眼,帶點鼻音黏黏糊糊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