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裝神弄鬼第十五天

裝神弄鬼第十五天·梳妝台上的女人

“誒小夥子,外機箱在這個窗戶底下呢,不在那兒!”大嬸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

江一鳴下意識看過去:“好,馬上來。”

他應了一聲,又轉去看窗戶那邊。

女人的麵孔消失了,茶色的窗戶玻璃看去一片是模糊的暗沉。

江一鳴收回視線,微長的眼睫垂下,若有所思地抿直唇線。

“空調在這兒,機箱在窗戶下麵。”大嬸指給江一鳴看。

江一鳴微點頭,裝模作樣地在空調前後打量。

“不用拆開看麽?”大嬸手裏拿著螺絲起子,憂心忡忡地看著江一鳴。

“……不用,我聽聽它內部的聲音就知道問題出在哪兒。”江一鳴婉拒了大嬸手裏的起子,一本正經地糊弄道。

大嬸將信將疑地應了一聲。

江一鳴打量了一下整個房間的布局,隨後將對著床頭、擠在空調旁邊的試衣鏡重新挪了下位置,美名其曰是“散熱不行”。

鏡子對床頭,大忌。

既容易衝撞煞氣,也容易在起夜的時候驚到人。人受驚時,元魂動**,最容易引來不幹淨的東西。

“大嬸,能給我紙筆麽?我把注意事項寫下來,到時候再有問題的話,你們自己也能先臨時應付一下。”江一鳴問道。

“哦,行啊!小夥子又俊又細心,真好。”大嬸一聽,開心得眼睛都眯起來了,立馬去拿了紙筆過來。

江一鳴趴在桌子上寫,大嬸則去了廚房裏。

沒人在邊上看著正好,江一鳴閉眼輕念:“居收五雷神將、電灼光華,納則一身保命。上則縛鬼伏邪,一切死活滅,道我長生。急急如律令!”

他驀地睜開眼,神情莊重,執筆在白紙上一氣嗬成。

符成,黑色墨水在白紙上顯出一縷紫金暗光,紫氣東來,旋即又隱了下去。

江一鳴將符紙折成小三角包,放置在床頭犄角旮旯的暗處。

做完這些,大嬸也正好從廚房裏出來,洗了個蘋果給江一鳴,“辛苦了呀,吃個蘋果吧。”

“客氣了。”江一鳴笑笑,沒有接過,他很快轉移開話題,沒有讓對方覺得尷尬不妥,他問道,“你知道隔壁那戶住的是什麽人嗎?”

他指了指方才在窗戶那兒看見的女人方向。

大嬸聞言,臉色稍微變得有些不太自然,她搖頭,放下了蘋果說道,“我們都沒怎麽和那戶人家說過話,我隻有一次開門倒垃圾的時候遇見過裏麵的人,房間裏都是一股餿味,惡心得不得了,都不知道那屋裏的人怎麽住得下去。”

“你見到的是男人還是女人?”江一鳴問。

“當然是男人了。一個胡子拉碴的,像野人似的。那天夜裏突然停電,我們都跑出來問情況,就隻有他沒出來,他家裏還點著蠟燭呢。”大嬸又說道。

“我們都在說,不知道隔壁那屋是不是什麽逃犯逃到這兒來掩人耳目的。”大嬸用手掩著嘴小聲說,“之前方家媳婦還在說呢,半夜三更還聽見那屋子裏傳來有人在哭,你說滲人不滲人?會不會是什麽綁架犯,把人藏在屋裏了?”

江一鳴笑笑沒有搭話,大嬸的丈夫咳嗽了一聲,輕斥道:“瞎說什麽呢!人家在這裏住了三四年了,家裏是做生意的,底下那個奶茶鋪子就是他開的。”

大嬸捂嘴倒吸口氣:“就是底下那個貴死人的奶茶店?一杯便宜的奶茶就是我一個月工錢!這麽有錢,住我們這兒幹嘛……”

“上回我遇到他的時候,他還特意和我打了招呼,說前兩天奶茶捂餿了,有股怪味,打擾到鄰居不好意思呢。人家就是不修邊幅了點,你少和那些婦人編排人家。”

“哦……”大嬸撇撇嘴。

“那我就先離開了,空調沒什麽大毛病,照我現在這麽放著就沒問題,注意事項在紙上。”江一鳴往門口走。

“好嘞,辛苦了哈,小夥子下樓小心點,我們這樓梯的燈時好時壞的。”大嬸把江一鳴送到門口,熱心地叮囑。

她關上門,回到屋裏,就看見自家老伴朝自己翻了個白眼:“看到年輕小帥夥子就殷勤。”

“不然我當初怎麽追得上你?”大嬸笑罵了一句,捶了老伴一記愛的老拳,然後去看桌上江一鳴留下的注意事項。

白紙中間隻有一行蒼勁有力的字:有問題強製關機後重啟

大嬸覺得這一行字除了漂亮得不像是個檢修工能寫出來的外,挺糊弄人的。

江一鳴表示,基本沒什麽問題是強製關機後重啟解決不了的,再嚴重點的,那他也解決不了哈。

就如同大嬸說的,他們這幢老樓裏的燈,確實時好時壞的,江一鳴沒走兩步,剛走到隔壁那扇門前,走廊裏的燈就滅了。

江一鳴停下腳步,他右手邊的紗門裏傳出細細的響聲,像是女人的啜泣。

江一鳴猶豫間,紗門忽然被一陣風吹開,向外開出一個人的寬窄空隙,像是在邀請江一鳴進去。

“這都不進,未免太不給人麵子。”江一鳴自言自語地笑了一聲,抬腳跨門裏。

先前大嬸所說的酸臭味大概是已經散掉了,屋子裏並沒有特別濃鬱的酸臭氣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飯菜香味,像是有人剛燒了菜燉了湯。

江一鳴走進房間,和隔壁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布局,隻不過明顯看起來要空**不少,零星一點的家具。

更關鍵的是,江一鳴沒有看見人。

就好像,剛才他看見的那個貼著窗戶的女人,是憑空出現的。

江一鳴在屋裏轉了一圈,卻是一無所獲,他皺著眉頭正打算離開的時候,浴室那兒忽然傳來了水聲。

他抿了抿嘴,轉身走向浴室。

浴簾拉得嚴嚴實實,一點也看不見浴缸裏頭的情景,洗手池的水龍頭擰到了最大出水口,滾燙的熱水刷刷地衝下,飛快在鏡子上染上一層白茫茫的熱氣。

江一鳴捏了一張紙巾,謹慎地關上水龍頭。

水聲並沒有停下,他目光轉向被浴簾拉攏的浴缸那兒,水聲嘩啦啦地衝刷著耳膜,除此之外卻是一片完完全全的靜謐。

江一鳴慢慢靠近,手伸向浴簾,猶豫了幾秒後,猛地一把拉開。

淋蓬頭往下澆著滾燙的熱水,浴缸裏沒有人,隻有一罐不大不小的土紅色瓦罐。

江一鳴擰起眉頭,關上水,看著那隻土紅色的瓦罐,像是盯著什麽階級敵人似的。

他蹲下身,聞見了一股先前剛進門時聞見的飯菜香味,隻不過這會兒這股味道更加濃鬱且目標清晰了而已。

扣在瓦罐上的蓋子被揭開,一股肉香撲鼻。

江一鳴往裏頭看去,光線太暗,什麽也看不清。

他找到取暖器的開關,啪地一聲打開,頭頂四隻小太陽全開,登時照得浴室亮堂極了。

而江一鳴也完全看清了瓦罐裏的東西。

他先看見了一隻眼珠子浮在湯水上,然後又看見在一團糾結的肉裏,有一隻短小的手,手掌向上,掌心泛著紫紅色。

江一鳴感到胃裏一陣翻江倒海,他猛地將蓋子放回去,迅速起身。

然而就在他一個轉身的時候,他幾乎和一個女人麵貼著麵。

這個女人就是之前他在窗戶那兒看見的。

“這是我的孩子,你看見了嗎?”女人的臉無限放大在江一鳴麵前,她嘴唇一張一合,酸臭的口氣從她的口腔裏噴出,像是三四天沒有刷過牙了一樣。

江一鳴屏住了呼吸沒有出聲。

女人繞過江一鳴,彎腰捧起浴缸裏的瓦罐,姿勢溫柔得就像是抱著一個孩子。

“你是段費的妻子?”

女人抱著瓦罐的背影一頓,隨後猛地轉過身看向江一鳴,眼神凶狠。

“不要提他!”

江一鳴警惕地後退了一步,但是並沒有發現女人有任何攻擊的意向,他微微鬆下肩膀,緩聲說道:“好,不提他。”

他視線落在女人懷裏的瓦罐上:“那麽你說這是你的孩子?它卻在一個瓦罐裏?”

還被煮熟了。

江一鳴聞見空氣裏**開的肉香,覺得喉口一陣幹澀惡心。

“我要把它重新帶回來。”女人眼裏揚起一抹堅定和快樂。

江一鳴頓了頓:“青烏告訴你這麽做的?”

女人摸著小腹,抱著瓦罐點頭:“他說會把我的孩子帶回來的。”

江一鳴看出女人是完全自願地留在這裏,穿著一身已經變得皺巴、滿是髒汙的連衣裙,頭發打著一縷一縷的結,烏黑出油,看起來盡管無比狼狽——卻是自願的。

女人抱著瓦罐走出浴室,她走進廚房,把冰箱推開到一邊,露出一個一人寬窄的門洞,她彎腰走進去。

江一鳴微訝異地看著眼前這房間裏藏著的暗門,難怪剛才他找了一圈也沒看見人。

他沒有絲毫猶豫就跟著進去了,暗門裏的世界更小、更髒、更亂,空氣悶熱又夾著一股難聞的酸臭異味。

女人把瓦罐放在桌子上,然後便一眨不眨地盯著癡癡地看。

就算江一鳴未經允許跟進來了,她也沒有任何表示。

江一鳴掃了一眼周圍,看見一個亂糟糟的梳妝台,台上有許多化妝品和首飾,不過看起來已經有很久沒人使用過了,瓶瓶罐罐上落了厚厚一層灰。

江一鳴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他想起隔壁大嬸的丈夫提過,這人在這裏已經住了三四年的時間,這麽長的時間,這樣一個暗間,總不見得是為了段費妻子而準備的。

他抬腳走向梳妝台,卻沒想到段費妻子反應極大:“不!別過去!青烏會生氣的!”

江一鳴挑起眉頭,那他更要過去了。

他走進梳妝台,靠近了看,最明顯的就是梳妝台上立著一張照片,照片裏的女孩還很年輕,大概隻有二十歲出頭的模樣。

“她很漂亮是不是?”冷不丁地,門口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段費的妻子害怕地抱緊瓦罐縮到角落裏去。

江一鳴看過去,微點頭附和了一句:“很漂亮。”

也很眼熟。

電視台播報那件性侵犯被反殺的案子時候,死者性侵犯被打了馬賽克,而自衛的受害者卻直接被放在了新聞上,那個女孩就是照片裏的人。

江一鳴同時想起來,他在查舊新聞的時候,看見當年的新聞播報,播報主持人就是現在的台長馬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