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 設計

說話間,豔豔已經替泠然梳了個三小髻,尋了一支鑲嵌了紅白寶石的牡丹花金簪插在中心,兩邊又插上了那兩支一模一樣的犀角梅花簪,攬鏡一照,十分好看。

泠然相當滿意,心情也愉快了起來,道:“說吧,到底什麽事?”

豔豔笑道:“我爹娘年紀也大了,兩人卻總是分開兩地住著,爹說沒人照顧,居然在外頭買了一個女人,娘就哭得什麽似的,她本來眼睛就不好,這一落下眼病,就不能繡花了,結果被前頭府裏辭了回家……”

泠然一聽,跟陶嫂子家裏差不多,好像都是女人苦著,男人做壞事,就有些同情,問題是,她娘是相府辭退的,自己去插一腳,沒準要管出禍端來,於是搖頭道:“你不會是要我想辦法再把你母親召回相府吧?這事我可沒辦法。要是你母親沒錢使了,我倒可以支援一些,但你也知道我也不過是個丫頭,不知道能怎麽辦呢。”

豔豔道:“姐姐你太謙虛了,我們家也都是省著花的人,在這府裏什麽都是用公家的,那點子月錢全都存著,我隻是擔心我娘在家孤零零的要想出病來,想求您跟王公公說一聲,把我娘弄進園子來隨便看守個門房,那也就是在眼前了……”

“跟王公公說就行?”泠然疑惑著,心想這事倒也不難,何況豔豔是一片孝心,隻是顧慮到孫敏,“萬一三夫人不同意的話,我也沒法子啦”

“這事跟王公公說就行,三夫人臥病在床好幾天了,都不太管事。”豔豔嚅嚅著,“還有一事……大概就要煩請姑娘跟王爺說了。”

泠然聽見要找楚玉,虎地站了起來。

看著豔豔,忽然想起前世自家的一個堂姐來,那是伯父早亡,伯母改嫁的一個孤兒,從小由父母供養大的,結果大學畢業在上海找了份高薪的工作就再也不回來了,自己病了五年,她沒來看過一眼,可憐不過四小時的車程啊想起她小時候什麽都要跟自己搶,一天到晚要求多多,父母親擔心別人說閑話,總是要給她最好的,老是說等把她供出去了,慢慢再存錢給我們的泠兒……結果……要不是在她身上花了太多的錢,估計那點骨髓移植的錢也能湊夠,自己就不用死了

一念及此,泠然十分灰心,道:“你別說了,我隻能答應幫你母親的事問一問王公公,至於成不成,那也不是我能控製。”

豔豔一臉難色,求道:“好姑娘,這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我家哥哥都知道啦,說你在王爺跟前不一樣”

泠然突然發現豔豔最近也沒再喊自己名字了,顯然是沒把自己當朋友,可能隻是瞧著楚玉對自己較好,刻意來巴結利用罷了。遂板起了臉,想甩下她而去。

又聽她道:“哥哥說我跟著你在王爺的房裏,那麽點小事還辦不成,回去會被嫂子奚落死的求你了”

泠然拉不下麵子,隻好停下步子道:“我且聽聽是什麽事吧,反正我是不會向王爺開口的,你非要說我也攔不住。”

豔豔笑道:“我嫂子就在院子外頭候著,要不你見她一見吧”

“什麽?”泠然一下子就火了,這些人是不是瞧著她太好商量呢,又不欠他們的,怎麽就糾纏上了自己?一個招呼不打居然就殺到門前來了。

不論什麽事,這會兒她還真不想對楚玉開口,遂抓了千裏鏡走了出來,豔豔就在後麵快步追著,“姑娘,姑娘,你就聽一聽吧,要不晚兩天說也成,是玉成人的好事”

“做媒?”泠然聽到玉成兩字,有些奇怪,就問了一句。

“不是,是這麽回事。朝廷在王爺的主張下廢除了三代以外武職世襲的規矩,這就空出許多缺來,就要進行大比挑選武官。我嫂子娘家有房親戚,養了一個兒子十分出眾,去年中了武舉,今年就進京趕考。”豔豔說起事情來倒是口齒伶俐的。

說著兩人已跨出門來,門對麵站著一個深紫色背心裙子的**,滿臉精明之色,見了她們喜出望外迎了上來,手搭在腰間行了一禮道:“見過張姑娘。”

泠然說一聲:“不用。”想著剛到春澤塢時隻有豔豔一個人給自己介紹府裏頭的事,好歹還是給她留下了麵子,站住了腳。

那婦人走上來道:“怪道我們豔豔說姑娘是王爺跟前的紅人,果然生得神仙一般的模樣,叫我們見了都好生歡喜。”

泠然幹幹一笑:“不必如此。”

那婦人見豔豔隨著,膽子也大了,道:“本來也不敢來麻煩張姑娘,可豔豔一直說張姑娘是個熱心人,與她情同姐妹,奴家也就大著膽子來了。也不知豔豔與姑娘提了沒有,我那親戚昨日前來投奔,目下就住在我娘家,聽說我在襄王府當差,可就找上我了。都說宰相門人七品官,神通廣大,其實我們哪有那般能耐呢?就是能見到王爺,也絕對不敢亂開口的,他們卻不知曉,還虧得認識了姑娘。”

泠然看著她表情豐富地廢話連篇,也不打斷,也不插話,心想隻一聽了事。

“聽說這武科會試比的不僅是武功騎射,還有許多排兵布陣,什麽戰術的,裏麵彎彎繞繞就多了,屆時王爺會親自駕臨,要是姑娘幫著提一提我這親戚,他就能光宗耀祖了,要是中了進士,還不知要拿什麽來謝姑娘呢”那婦人說著,就想過來動手動腳攀近乎。

繞了一大圈,原來是想走後門泠然心裏冷笑,淡淡道:“嫂子說完了?”

婦人忙著遞過來一張黃紙,道:“這是他的名字、籍貫等記錄。”

“嫂子還真看得起我,連大明王朝考武選會試這樣的大事也來找我了,可惜我卻沒那本事,你自便。”說完微微點了點頭,揚長走了。

那婦人一時僵住,手上黃紙半天才收了進去,斜著豔豔道:“這就是你說的姑娘?連主子還不是呢怎麽就擺起譜來?”

豔豔也瞪著泠然的背影,倒是沒敢說什麽,忙將她嫂子一推,走過一邊道:“你還不知道吧?她大概是被王爺寵上天了,今早王爺自己起身穿的衣,還不許我們進去驚動她……有話也別在這裏說啊回家再說吧。”

婦人啐了口:“你這沒用的東西”怏怏走了。

豔豔心情自然不好,就想往春澤塢去尋舊日姐妹訴苦。

誰知半道假山後麵鑽出一個丫鬟來,向她招招手。

豔豔認了半天,好像是側妃方顰屋子裏的榮華,就走了過去問道:“姐姐是叫我麽?”

“不叫你叫誰?”那丫頭一笑道:“快跟我去見方側妃。”

豔豔有些驚異,略略一遲疑,還是跟著去了。

園子裏有一雙眼睛看到這一幕,轉身就往倚虹殿跑去。

孫敏自那日被楚玉訓斥後心裏就不太痛快,這幾天都躲在房裏,由身邊的大丫頭詠雪料理一些日常事務,有決斷不下的才進去向她請示。

得了那人的耳語,詠雪急忙走到房中來。

孫敏靠在**,頭上還包著防風的帕子,倒像坐月子似的。

詠雪走上前,直接到床前附到她耳根上道:“夫人,豔豔那丫頭已經被姓方的派人請過去了。”

“哦?”孫敏臉上露出淺笑:“這麽快就上鉤了?不是昨晚才讓那兩個婆子在桂花林說故事讓她聽?”

詠雪道:“奴婢也沒料到這麽快呢,倒不知夫人為什麽要派人透露折騰人的法子給她,萬一以後查到我們這兒,就麻煩了。”

孫敏不屑地牽起一邊唇角,道:“就憑方顰那豬腦子,哪裏想得出一了百了的好法子來她要是鼓起勇氣去對付那丫頭,卻做了一件蠢事,像石玉鳳那般被王爺教訓了,下次還敢動手麽?”

詠雪也嗤笑起來,“確實是夫人才能想出的好法子,量那丫頭吃虧的時候也沒法子開口說,王爺不寵信她還罷了,要是寵過了,一夜就把她打入冷宮,豈不是要哭死”

“這是她自找的。”孫敏目中射出怨毒的光來,道:“你就當沒有這事就罷了,我們也沒做什麽,不過是讓兩個婆子在林子裏講了一個故事,能有什麽錯處?而且到了那一步,王爺必然也沒有心思為那丫頭追究了,別說追究,隻怕聽她講一句話都不樂意呢”

“就是不知那豔豔會不會聽了方顰的。”詠雪不無憂心地說道,“要是哄不了那丫頭,又得尋別人了。”

“此人我們不是早就調查好了麽?表麵純良,卻是嘴碎多事的一個丫頭,方顰既敢出麵找她,自然有手段叫她順服的。”

“那倒是,我們的人還瞧見早上豔豔帶了她嫂子進園子,好像求著張泠然什麽事,姓張的不答應,姑嫂兩個也正生氣呢”

孫敏眼一亮,道:“豈不是天助我等?我有預感,此事必成”

“夫人不愧是女諸葛。”詠雪讚了一句,替她掖著被子,“反正這段日子您都**躺著,誰能編排您的不是?奴婢這裏料理不下的事,也盡都交到前院王公公那裏去的,他會承咱們的情罷。”

孫敏揮手道:“你自去外麵照應著,有什麽事就速來回我。另將我娘派人送來的補藥好好熬了,一日三次地送過來,就說是受驚的藥。”

“奴婢省得。”詠雪答應著,打簾子出去喚小丫頭進去侍候著,自己到外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