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 畫眉深淺入時無

紅綃公子身上有一股清新好聞的味道,當他與她四目相對,泠然簡直快發抖了。

但是他卻很淡定,甚至還微微皺著他那帥氣得要命的眉毛,似乎隻是在審視著一件殘缺的藝術品。

然後,隻見他提起筆來,輕輕地落了下來。

泠然不自覺就閉上了眼睛。

涼涼軟軟的筆尖觸在肌膚上,撩起人心底微微的癢。

泠然淩亂了,整個人就僵在那裏任他施為,好像隻過了一會兒,又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麽久遠,他身上那股獨特的氣息淡去,聽到筆“啪”地一聲丟回碟子的聲音。她總算回過神來,心想,完了完了,肯定被他畫得又醜又黑,慌忙站起來四處搜尋。

一麵鏡子適時地遞到了她的麵前。

她立刻抓過來一照。

鏡中出現了一張白裏透紅的臉,烏黑晶瑩的眼睛顯得特別有神,原本光溜溜了很久的眉毛……此時呈淺黛色,似雨中春山,悠遠而又極具神韻。

隻是淡淡地掃了掃她的眉毛,就讓這張臉看起來既不失靈動之氣又氣質高雅,真是點睛神來之筆!紅綃公子簡直是此道的高手啊!

泠然還沒開始表示她的佩服之情,恰巧去取衣服的丫鬟回來了。

那是一件抹茶色的緞袍,緞麵泛起隱隱的珠光,顯然不是尋常的料子,但是看起來又一點都不張揚,裏頭配的是繡花的白綾裙子。

當丫鬟將衣服捧到她麵前,她還愣著的時候,紅綃公子道:“還不去換了,難道也要我幫忙?”

泠然一把搶過衣服來,一個丫鬟就作出了一個請的動作,領著她到了裏屋的一個屏風後。

時候也不早了,再磨磨蹭蹭今天的廟會說不定都要結束了!她也不再計較紅綃公子到底是什麽意思,手腳麻利地換上了這身衣服。

當她再次出現在大堂中時,紅綃公子眼中有幾點異樣的光亮閃了閃,隨即就轉過了身去,淡淡道:“走吧。”

丫頭們也不敢詢問他要去哪裏,泠然被他領著直接走相府的中軸線,不久就到了大門口。

這一路上她接收了無數驚異好奇的目光,逐漸也就坦然。

“公子要出行?”一個著錦袍,三十上下的漢子追上來躬身問道:“是備馬車還是騎馬?需要多少人隨行?”

紅綃公子回身瞥了一眼泠然,道:“馬車,一車夫足夠。”

那漢子也不敢多事,連忙就照他的吩咐去做了。

兩人剛在大門口一站,馬上就有一輛銀裝馬車駛了過來。泠然發現木製的車輪外竟然包裹了黑色的橡膠皮!放在以前她又要大大驚異一番了,不過現在知道楚留香很大可能也是穿越過來的,也就釋然。

馬車很高,盡管門口的小廝擺了張凳子下來,還是讓紅綃公子扶了一把,泠然才順利地以優雅的姿勢登上了車子。

這馬車跟泠然以前坐過的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裏頭處處包裹著綾羅錦緞,底下鋪著厚厚的白色長毛毯子,丟著兩個大大的抱枕,估計在裏麵睡一覺都十分舒服。車子行駛起來也不太顛簸,當然跟包了橡膠的輪子有關。

紅綃公子一上車來,就吩咐車夫:“哪裏的廟會熱鬧就去哪。”

那車夫顯然也是個機靈人,也沒問太多,揚鞭就馳出了相府門前的大道。

泠然又想去看車外風光,紅綃伸手將她擋了回來,道:“一會有的是你看景的時間,不是說要講故事?怎麽沒下文了?”

“還不都是公子一出一出給我攪的?”泠然埋怨了一句,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斜靠到了抱枕上。

紅綃倒是正襟危坐。

泠然在心裏想了一想,娓娓地開始說起《尋秦記》的故事來。其實這本書她沒有看過,隻是斷斷續續地記得一些電視劇的鏡頭,除了穿越的情節,後麵的情節大部分都是她天馬行空胡編造亂的。不過起碼她說到了主人公遇到了秦始皇、太子丹等等曆史知名人物,不過著重述說了一下項少龍如何利用現代的知識造發電機,造紙,造各種她能想到的東西。這些其實她也是胡說的,重點隻是希望紅綃能聽明白後世的知識比前世總是先進許多。

紅綃公子開始還是一副淡淡的神情,不過泠然越說得多,他眼中的情緒就越豐富,終至於深深地皺起眉頭來。

當泠然說到項少龍生了個兒子叫項羽之後,總算把故事給圓滿了。

紅綃久久地沉默著,車廂中的氣氛十分古怪。

若是他不信,那就隻當是個故事吧!泠然偷偷打量著他的臉色變化。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也太匪夷所思!如果這是你編的故事,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紅綃輕輕說道,“不過大明朝有了相爺,卻叫我不得不信。”

泠然道:“既然我都說到這份上了,看樣子公子你也信了,那麽,能不能告訴我相爺究竟都精通些什麽呢?”

紅綃思索了一下,道:“你見過了各種玻璃,那就是相爺改進出來的!還有各種火器,他督造的大炮不僅能夠連射,而且射程和威力都比以往強得太多了;他明明不通醫理,卻能利用草藥、鋅粉和柳樹皮等物製了一種藥片,能治好許多名醫都束手無策的病症,當年就是他救了性命垂危的小皇子……最讓人捉摸不透的,就是他好像每每都能知道將要發生什麽事,誰可任用誰不可任用,做事從來都是無往而不利……”

泠然心裏一緊,這老賊比她厲害太多了!她來到古代好幾個月,倒不是低調,就是真的想去造一把牙刷出來也力不從心,更別提什麽消炎藥了!他的頭腦裏能記得那麽多東西?

兩人都沉默著,外麵漸漸傳來鼎沸的人聲。

泠然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相爺是不是有個實驗室?”

“實驗室?”紅綃公子驟然將臉貼到了她的麵前,似乎在極力壓抑住內心的激動之情,“有一個地方,燒製了許多玻璃的瓶瓶罐罐進去,聽說他以前經常泡在裏麵,自從我到了相府,反而去得很少了,是相府的禁地。他雖然偶爾跟我提起那個地方,但是我也從來沒進去看一看。”

楚留香別是個化學生物狂!泠然瑟縮了,聲如蚊呐地道:“我不想理會他是不是和我來自同一個地方的,我道行沒有他深,我隻想活得好好的。”

紅綃長籲出一口氣,忽然說道:“把今日你和我說的,都忘了吧。”---------------------------------------------------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