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 又遇妖孽

泠然這一問,吳偉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抱怨起來:“你可知道求我作一幅畫有多難嗎?誰敢批評我畫得不好啊?告訴你,少年時我曾去過一個叫杏花村的地方遊玩,喝多了酒口渴,就從一個老婦那裏討茶喝,第二年又經過那家門前,才知道老婦已謝世。我剛好帶了紙筆,就回憶她的模樣當場畫了一幅小像。她兒子看了畫就抱著大哭起來,求了畫當做寶貝藏起來了……”

泠然不知道他要說的主題是什麽,隻好一臉諂笑著聽下去。

吳偉道:“我就是想跟你說,隻要我見過一麵的人,模樣絕對就忘不了,畫出來就惟妙惟肖。可這個襄王殿下,非讓我畫他過世母親的像,我又從來未曾見過,光隻聽他口述,怎麽能畫得像呢?他撕了我好多幅心血了,這不,對堂上掛著的這幅還不滿意,讓我繼續畫!可知我的畫是千金難買呢!”

泠然終於發現了,原來這畫仙不但是個酒鬼色鬼,居然還是個話癆子,不用細細問他,已經全告訴了你。照這樣看來,原來居住在山上的應該是楚留香獨子的生母,那地位可不一般那!自己被派來此地灑掃侍奉,真不知是福是禍。

灶膛裏的火光映在泠然的麵上,她若有所思的模樣十分動人,吳偉看得一怔,忽然伸手指著她的眉毛道:“為什麽把自己拔成了無眉師太?一會我給你畫個眉,包管你以後想畫的時候都來尋我。”

泠然笑起來,“敢問您那日在那麽多美人當中,為什麽偏要買我啊?”

吳偉仔細審視著她的臉龐,似陷入了沉思。

泠然本來也就是隨口一問,誰知道他回答一句話還要這麽認真思考,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提醒他早點回神。

“我捕捉人神韻是很準確的。當時隻覺得你整個人特別靈動活潑,如今看你,很真!讓人一望即生出親近之心。”吳偉說話的口氣本來挺誠懇的,可是配上他的桃花眼,微微曖昧的表情,讓人實在當真不起來。

泠然想:他說來說去,還是沒有誇我美啊!看來真的不算啥美女!不管怎麽說,這廝是襄王請過來替他的亡母畫像的,說話肯定管點用,昨天夜裏徐善全遭了殃,沅兒她們想必還沒事,今天要是就能弄出來的話,那就太好了。

水終於開了,泠然屁顛屁顛地衝出去把水壺提開,然後說:“您請外麵涼亭坐吧,我尋個幹淨杯子給您沏茶!”

吳偉嗬嗬一笑,揮著絹扇出去了。

泠然到書房翻找到一對貌似擱置許久的茶杯,用開水反複衝刷了三遍,才衝上了水,又找了個托盤端出來,老遠就笑得跟迎春花似的,“小仙,蘭澤山房可沒有茶葉,下回我一準弄點來,您今天將就點。”

吳偉笑眯眯取過水來,發覺燙手忙又放下,道:“我果然沒看錯你這丫頭,昨天剛進的相府,今天就謀到了這裏的差事,說說看,是怎麽得的?難道果然是襄王將你送來替我磨墨的?”

泠然接過他的絹扇,殷勤地替他打著風,“小仙怎麽這麽說呢?據那些老媽子說起來,這地方是沒人願意來的啊!再說我還沒見過襄王呢,他怎麽會把我送給你。”

“那些婆子懂什麽?死過一個人的地方就說鬧鬼了,上一個聽說還是嚇死的……”

泠然一聽鬧鬼,還真有點信了,她可是見識過的啊!不過她覺得鬼也不壞,嘻嘻笑道:“原來就是這樣讓我撿到便宜的。那個……是女鬼?”

吳偉桃花眼一瞪:“自然不是了,哪來的鬼?”

“那麽?空穴來風總有原因啊。”

“隻怕,是人。”他拉過了泠然的袖子想摸一摸手。

泠然機靈地躲了過去,提醒道:“小仙是受襄王之托來畫老夫人的畫像的吧?我聽說替亡故的長輩畫像是件很莊重的事,如果被他知道了你不務正業,肯定跟你沒完。”

吳偉本來嬉皮笑臉的樣子,一提到襄王,立刻坐正了身子,道:“還真是的,跟你瞎扯了半天。一會他要是來了,見我還沒動筆,說不定又要罰我好幾天沒酒喝了!要知道沒酒可比沒有美人難受多了。”

泠然傻站著。

吳偉催促道:“還不進去將筆墨紙硯都拿出來,還有顏料也一並取來。”

泠然應一聲,飛跑著去了,吳偉這才注意到她是天足,喜得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兒,自言自語道:“呀呀呀!難得難得,還有一個美女沒有被糟蹋的……”

“你說什麽?”吳偉的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吳偉聽見這個聲音猛地跳了起來,麵上湧上來無限的痛苦無奈之色,回頭道:“殿下!這一次我真的不是在背後編排相爺!真的不是說相爺糟蹋人……”

“你是說剛才那個女子?”一個身著天青色蟒袍的絕色男子踱了過來,他一出現,夏季炎熱的氣溫似乎都降低了幾度。

吳偉連忙用袖子掃了掃石凳,請他坐下,一邊答道:“我隻是說剛才那個女子沒有纏足,殿下您要知道,許多人認為女子纏足很美,不過以我的眼光看來,畸形醜陋得很。”

襄王陰冷的臉色稍稍緩和,似乎也讚同他的話。

他不說話,吳偉倒也不敢再多嘴,隻拿眼睛瞅著屋門,盼泠然快點出來。

好在泠然手腳麻利,眨眼就端著文房四寶來了。

吳偉籲出了一口氣,不知怎地,這個女子就是讓他放鬆,就好比到了楚玉身邊他就緊張一樣。

泠然興衝衝地端了東西出來,想乘著吳偉一邊畫畫,她就一旁慢慢提出要求,誰知道出來一看,涼亭裏居然多了一個人。

那些婆子們不是說這裏沒人來嗎?今天怎麽還這麽熱鬧?來了一個又一個!

等她跑近了幾步看清楚被吳偉擋住半個身子的人時,腳下頓時生了根一般,再也挪不動半步。

真是冤家路窄啊!

怎麽又是那個昨天差點掐死自己的妖孽男!

他一身天青色的絲袍襯著冠玉一般的麵龐,不知是肌膚上的色澤暈染了玉色的衣料,還是衣服上的光澤映上了肌膚,總之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塊沒有一絲瑕疵的美玉。

男色再一次震到泠然,她咬了咬舌頭才調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