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大賣場

泠然發現論出身,隻有剛才那個出言諷刺徐善全的女子跟她差不離,她名叫默涵,好像祖父是附議了張寧的彈劾一起出事的京官,翰林院的,品級不高;徐善全和沈燭兩人明顯覺得高人一頭,連臉上都寫著高傲兩字;汪碧晴的父親原是個富商,後來迷上賭博,以至於傾家**產,居然將女兒都賣了;其餘女子皆都是全國各地帶過來的,有兩個是家道中落的官宦之後,另外三個都是被重金買來的良家女子。

那些小家碧玉和家道中落的姑娘們,憧憬著成為大戶人家的姬妾,因為她們本來的命運最多也不過嫁個平頭百姓或者給小官小縉們做妾。徐善全和沈燭故做清高看不出實際想法,可能還是有些彩鳳隨鴉的感慨的,兩人都是鬱鬱寡歡;黙涵除了與徐善全起衝突,其餘時間都低著頭;碧晴對未來的生活還沒有什麽設想……

“果然官場如戰場,老男人們在上頭鬥來鬥去,還要連累家裏嬌滴滴的女兒受人侮辱!”泠然胡思亂想著,對新的身份開始不滿。

那些全國各省搜羅來的美人兒顯然是跟著賣千金姬的隊伍久了,早就習慣了這種生活,還談笑風生地互相打趣日後會成為什麽夫人側妃之類的,尤其數那個剛上車時不讓泠然坐下的女子歡暢,說起話來眉梢眼底盡是風情。

車隊在大街上行過,期間泠然也盤算了逃跑的可能性,可是揭開簾子前後看去,車邊上都跟著押解的人,而且說不定她還沒跑,連車上的女子都會出聲阻止,所以隻好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行行複行行,大約走了小半日之後,車隊終於進入一個叫金家大院的地方。這裏是一大片民居,尤其以這金家大院最為氣派恢弘,一律的青磚粉牆,院深牆高,內中樓閣紛起,倒像官員的宅邸。

十名女子由兩個婦人前麵引路,幾名壯漢後麵“護駕”,被安置到了後院側麵的一個獨立天井的兩側廂房之中。

婦人高大粗壯的那個稱作梁媽媽,瘦小陰沉的那個長得特別像TVB劇中的苑瓊丹,嘴巴還有些尖出來,稱作史媽媽。她們一人領著五名女孩子住一個通鋪的大房間,泠然因為一直跟碧晴站在一起,就被分到了一處,跟的是史媽媽。

廂房裏雖然是通鋪,條件倒也不差,窗前一溜兒擺著六麵玻璃鏡子!注意是玻璃鏡子!

明朝中葉玻璃鏡子已經傳進來了嗎?已經這麽普及了嗎?

泠然想了半天,記得中國好像該是清朝才用玻璃鏡子的,但又不確定,想問,覺得這個問題實在太突兀,不好問出口,隻好先當這事兒是正常情況接受了。

再看那些鏡子前都放著梳具和一些絹花,街邊攤子上可買到的假首飾,胭脂香粉等物更是不缺。每個人的**頭還疊著一套簇新的衣服。

泠然不禁臭美地又去照了照,看清楚了才發現她絕對不是這裏最美的一個,在十人裏頭,若是不論氣質,單講五官身材,她還是屬於中等偏下的。她的個頭比較小巧玲瓏了一點,而其餘人都是高挑而曲線婀娜的,雖然她發覺這具身體的胸前也有料,不過更有料的大有人在。

史媽媽走過來停在泠然麵前,不客氣地批評:“今年也是年成不好,尋遍了大江南北,還就少一個,你雖次一點來充數的,到底也別太丟人了,先好好洗洗去。”說完就掩了鼻子到門外喚丫鬟。

“媽媽讓她最後洗吧,她這麽髒,洗了之後姐妹們還願意下池子裏去嗎?”穿著鵝黃衣裳的沈燭開口。

跟她一起的兩個女子雖然沒有她這麽囂張,但也是很認同她這話的,一起點頭鶯聲燕語地喚史媽媽。

史媽媽答應了一聲:“知道了。”

這時沈燭又尖叫起來:“啊!她還是個天足!”

泠然鬱悶地伸出腳看看,很纖巧合適啊!叫得像殺豬一樣,大概這幾位都是纏足的吧。

待她回過頭,其餘三個女子就像看見怪物似的,迅速拿了衣物跑出門去了。

碧晴上前扯了扯泠然的袖子道:“別難過,我小時候也怕疼,夜裏都偷偷放出腳來透氣,所以裹得不太好,現在腳也偏大呢。”說完提起裙子來給她看。

泠然其實根本就不介意什麽大腳小腳,而且她太慶幸這具身子不是小腳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年代“她”會沒裹腳。

碧晴的態度讓她十分喜歡,泠然燦爛一笑,自心裏認下了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

養著一大群女子,估計很費錢。

看來這個幕後老板還真不是個好色的主,他連麵兒也沒露一下,也不看看有什麽絕色美人要自己留著,第二天一早,就把盛裝打扮的十名少女拉上了演樂胡同前大街上搭起的一個高台上。

要像賣牲口一樣地被賣掉,泠然認為實在是太沒有人權了!

但是她們的待遇還不是最糟糕的,當她們被安排在台後頭的青布幔子裏等待的時候,發現前麵還有低價格的丫鬟之類的出售。賣的大多是女子,居然也有清秀小童,頭上一律很侮辱性地被插上了結了特殊標記的草棍。

有京城裏各大戶人家前來買了一大堆丫鬟童子的,也有人隻買了一個或者兩個女子的,買人的叫了價之後都需到後麵辦理付銀子、交接賣身契等手續。

看天色,大概早上九點多鍾的時候,終於輪到了千金姬的買賣。

泠然等十人被列成兩排帶上了高台,她和汪碧晴個子小,都站在後麵,碧晴看見台底下黑壓壓的人頭,緊張地捏住了泠然的手。

台下嘖嘖聲呼哨聲四起,顯然在為這一群女孩子喝彩,隻是方式不怎麽文明。

頭上包著布巾的小廝“當當當當”地敲響了鑼鼓,一個身穿金色銅錢花紋、藏藍色底絲綢袍子的中年管事模樣的人站到了台中央,舉起雙手向台下壓了一壓,下麵頓時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