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尾巴

醒來的時候,容眠感到很不舒服,

他有一點暈,也有一點想吐。

他隻記得自己第一次喝了酒,然後就突然變得很困很困,再後來雲叔好像打來了一個電話,然後他就再也記不清了。

去片場路上的時候,容眠有一點發蔫,但孔三豆沒注意到,她興致勃勃地采訪了一下容眠的心情。

容眠昨天懵懵乎乎地上了車之後就一直睡,孔三豆倒是也沒起疑,隻以為他是累了,畢竟他平時也就差不多是這種嗜睡的狀態。

“第一次單獨和人類朋友吃飯誒。”

孔三豆的眼睛在發光,“你們有聊什麽特別的話題嗎,鍾熠有沒有和你說他過去拍戲時的趣事,還是……”

容眠說:“我們一起吃了肉。”

他想了想,又特意強調了一下,“而且他很愛吃我喜歡的那個海鮮拚盤。”

孔三豆頓時露出狐疑的神情,容眠也有一點心虛。

他別過臉,把臉慢吞吞地外套裏縮了縮,把頭抵在車窗上,開始熟練地裝起了睡。

他不敢告訴孔三豆自己喝了酒,怕她又會擔心得一直念念叨叨。

原本是自己要請客的,自己最後卻喝得暈乎乎地記不住事兒,最後還是鍾熠去付的錢,容眠感到有一些不好意思。

但是第一次和交到的人類朋友吃飯,還吃了自己愛吃的魚肉拚盤,他心裏其實是很開心的。

容眠隻記得自己看著鍾熠吃了很多魚肉,然後雲叔好像給自己打了一個電話,叮囑自己周末要回貓咖一趟,去接待幾個客人。

後麵的記憶就模模糊糊,再也想不起來了。

那幾個客人是一群高中生女孩,她們每周六都會來貓咖裏寫一會兒作業。

她們不喜歡擼店裏溫順的品種貓,反而非常喜歡容眠這種有小脾氣的小貓咪,經常會笑著拿著手機對著他拍照,說他尾巴的顏色就像是打印機印到一半沒有了墨,所以尖端才會由黑色漸變成獨特的白色。

容眠對她們印象挺深的,因為她們的手機殼上拴著一樣的閨蜜款手機鏈,款式是毛茸茸的圓球,容眠很喜歡用爪子撈著玩一會兒。

因為容眠最近一直在拍戲的緣故,這群小姑娘已經兩周沒有看見自己心心念念的漂亮小黑貓,她們有點擔心。

雲叔一開始還能用他生病不能接客的借口糊弄一下,後麵時間太久快要搪塞不過去了,隻能打電話叫容眠周末回來接待一趟。

容眠是很累,但是他也不想讓別人一直牽掛著自己。

而且這幾個姑娘身上的氣味並不嗆人,之前抱他的動作也很輕柔,看得出來是真心喜歡小動物的樣子,所以容眠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今天上午都是和沈妍和史澄一起的戲,史澄也知道自己演技拉垮,開拍提前給片場裏所有人舉了個躬道了個歉。

他可能是被之前那一出給嚇傻了,回去之後下足了功夫,除了表情依舊有點小僵硬之外,至少詞背得是十分熟練的了。

鍾熠一不在,史澄明顯放鬆了許多,聊上幾句話後就樂嗬嗬地放開了,其實也就是個沒心沒肺的大男孩。

容眠雖然沒有到鍾熠那種可以做人導師級別的演技,但是他也給了史澄一點實用的小建議,史澄聽得認真,倆人聊了幾句,還加上了微信。

“真不是我故意演成那樣。”

史澄苦澀地搓手,“主要是我腦子是真不好使,記了詞就忘,一開拍就血液凝固頭皮發麻,我這……”

容眠問:“那你為什麽還要演戲呢。”

這種低情商發言著實是一點餘地都不給史澄留,史澄的臉微微扭曲了一下,沈妍在旁邊實在是一個沒忍住,直接噗地一聲樂了出來。

“我就是想試試。”

史澄倒也沒放在心上,隻是低下頭,歎息著說,“我就是……不甘心。”

他說的很含糊,容眠定定地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剛想說些什麽,沈妍的助理就走過來了。

送到沈妍手裏的依舊是一隻某品牌經典款托特包,和上次的那隻同款不同色,容眠學著鍾熠上次給自己介紹時候的樣子,認真地對史澄說:“這個是妍妍大禮包。”

史澄也跟著好奇地看了過去。

沈妍在包裏又翻騰了一會兒,然而這回掏出來的不是吃的,而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紙盒。

“鬥地主吧孩子們。”

沈妍說,“我估計他們還要再布置個二十分鍾,姐姐我實在是太無聊了。”

史澄說好啊,容眠卻是一僵。

沈妍和史澄熟稔地聊著這個叫做鬥地主的遊戲,容眠從他們的對話裏隱隱聽得出來,這好像是一個需要三個人才能玩的遊戲

雖然貓咖裏也會提供桌遊或者棋牌給給人消遣,容眠也見到客人玩過,但是他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任何紙牌類遊戲的規則。

因為他更喜歡找玩五子棋的客人,這樣就可以偷偷地把他們的棋子扒拉到地上。

容眠正猶豫著要怎樣才能告訴他們自己不會玩的同時還不會顯得奇怪,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聲:“打牌呢,帶我一個?”

容眠的眼睛亮了一下。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隻要聽到來自鍾熠的腔調散漫的聲音,容眠突然就有了一種很奇妙的,安心的感覺。

然而容眠剛抬起頭,想讓鍾熠接替他的位置,身旁的史澄就蹭得一下站起了身,他磕磕巴巴地說:“那個我我我我去個廁所,鍾哥你坐我這裏你先打著正好三個人你們先開……”

史澄直接拔腿就跑,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鍾熠感到莫名其妙。

但最後鍾熠還是坐在了史澄的板凳上,同時微偏過頭,看了容眠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容眠的錯覺,就在他和自己對上視線的那一刻,鍾熠似乎是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眼底的情緒有一些複雜。

但隻是很短暫的一瞬,他便轉過了頭。

容眠愣了一會兒,還是選擇實話實說:“我不會玩。”

沈妍果然很震驚。

“過年的時候家裏親戚沒玩過?”

沈妍遲疑地問,“手機上的歡樂鬥地主也沒玩過?這年頭了,還真有人年輕時沒揮霍幾千萬歡樂豆?”

容眠垂著眼,含糊解釋:”我工作都很忙,就沒有時間玩手機,我也不愛玩手機,然後我的家人都……”

“——不會玩挺正常的。”

鍾熠突然慢悠悠地開口,“我媽天天過年都打麻將,可我到現在也不會打啊。”

這話好像確實挺有道理,沈妍想了想,就也沒再多問。

沈妍開始利落地洗牌,容眠湊在鍾熠的耳邊,小聲說:“昨天我頭很暈,後麵實在記不清發生了什麽,我現在把錢轉給你……”

“沒事。”

鍾熠平靜地說,“我之前答應了要包你的飯,這次先算我的,錢什麽的下次再說。”

容眠呆了一下,輕輕地說好。

沈妍把牌發好,容眠剛笨拙地用手把所有牌一點一點地碼在一起,身旁的鍾熠就直接叫了地主。

然後他對容眠說:“我教你怎麽贏我。”

沈妍:“……?”

容眠完全不會整理牌,鍾熠一手拿著自己的牌,看容眠的牌並不方便。

於是他拉著板凳坐近了一些,伸出手,幫容眠把牌一點一點地順好。

這就和明牌打根本沒什麽區別了,於是沈妍問:“二位,這不對吧,咱這是個什麽打法?”

“打把教學局。”

鍾熠說,“我是地主,讓你贏你還不樂意?。”

鍾熠先是把基本的規則和容眠說了一下。

“簡單來說,你的目的是為了把自己所有牌都打出去,所以現在我這裏出一張3。”

鍾熠用手虛虛地點了一下容眠手裏的牌,引導著他,“——我不動你的牌,你自己,想想下一張你應該出什麽。”

容眠認認真真思考了一下。

然後他的手指略過了自己手裏的單牌4和5,直接抽出邊上的一張大王,打了出去。

鍾熠頭痛欲裂:“你怎麽想的?”

“你剛才說這張牌最大。”

容眠仰起臉看著他,“所以我現在就把你管住了,不是嗎?”

鍾熠一哽,沈妍在對麵快要樂死過去了,連連擺手表示我不出了你們隨便玩吧我就看著。

鍾熠就隻能走一步給他解釋一步原理,容眠聽得懵懵懂懂。

最後鍾熠又出了個對5,又問他:“該怎麽出?”

容眠此時手裏就剩了個四個10,他舉著牌,麵色凝重地思索了很久,隨即直接義無反顧把炸彈拆開,打了個對十出來。

沈妍已經快笑瘋了,鍾熠痛苦地深吸了口氣。

容眠好奇地想看一眼他手裏的牌,鍾熠卻牌徑自藏在了自己身後,他平靜地說:“要不起。”

沈妍:“……?”

於是容眠高高興興地把自己剩下的兩張十打了出去。

他看著鍾熠,小聲地說:“我贏了。”

鍾熠嗯了一聲,頓了頓,又說,“學得夠快,挺聰明的啊。”

容眠的眼睛一亮,沈妍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不過,你剛才如果這麽出的話,會更簡單的。”

鍾熠把那四張十一張一張地塞回了容眠的手裏,給他講解,“你這四張在一起可以直接出,這種叫做炸彈,能夠管炸彈的就隻有……”

今天的鍾熠莫名的有一點溫柔。

容眠眨了一下眼睛。

其實他感覺鍾熠一直都對自己很好,哪怕在知道自己原身是貓以後,他對待自己就像對待其他所以人一樣,沒有任何的不同。

他沒有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任何人,給自己講戲,給自己做了餛飩吃,還陪自己吃了魚生,現在甚至還在教自己怎麽玩人類的紙牌遊戲。

除了說話偶爾態度有些微妙奇怪之外,容眠認為鍾熠真的是一個很耐心的,很好很好的人類朋友。

容眠都非常討厭橘子,這種水果的表皮有一種刺激性的氣味,他聞到會感到難受,甚至還會想吐。

此刻的鍾熠離自己很近,但是他身上的氣息,明明也是是一種橙果和草木混合在一起的淡香,卻反而很有記憶點。

容眠不知道怎麽形容,總總之是會叫人聞一次就記住的,很舒服的味道。

像是橙子味的花,又或者是一顆會開花的橙子。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酒的問題,容眠感覺自己的臉頰和耳朵又開始有一些發熱,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鍾熠點著容眠手裏的牌的時候,他的手指輕輕地蹭過了容眠的手背,容眠就感覺像是有什麽東西順著自己的皮膚,緩慢滾燙地滲進了自己的血液裏。

手背有一點酥麻,他顫了一下眼睫。

然後容眠突然一僵。

“明白了嗎?”

鍾熠問他,“這遊戲其實運氣成分也大,所以你不用心急——”

鍾熠的話還沒說完,他就看見身側的男孩突然倉皇地站起了身,他的表情似乎有一些茫然。

容眠別過了臉,有些磕磕巴巴說:“我知道了,我……我也去個廁所……”

鍾熠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著男孩動作很快地披上外套,用手局促不安地捂住了自己的後腰下方的位置,飛快地跑遠了。

對麵沈妍也看愣了:“現在年輕人都怎麽回事,一個個腸胃都壞成這樣?”

“……”

鍾熠沉吟半晌,說,“可能是刺身吃多了吧。”

孔三豆正坐在角落裏,用容眠的手機玩時尚美甲店。

中途有廣告彈出來,孔三豆抱起水桶噸噸噸地喝了三口水,並同時暗自下了決心,今天一定要幫他一口氣通到第二十關。

剛把水桶放回地上,孔三豆抬起眼,就看見不遠處是容眠裹著厚厚的外套,捂著後腰,倉皇地朝自己跑了過來,

孔三豆一愣。

“你怎麽回來了?”

孔三豆高興地站起了身,問,“今天拍得這麽快?是史澄突然開竅了嗎?你要喝水嗎還是……”

“三豆。”

容眠喘息著對她說,“我的尾巴,尾巴出來了。”

孔三豆倏地睜大了眼睛。

“怎,怎麽回事?”孔三豆一時間還有點沒搞清楚狀況,“不是,是你自己放出來的——”

容眠搖了搖頭,他的耳根有一點微紅,垂下眼,又捂著自己的後腰感受了一會兒。

“不知道為什麽,剛才突然就冒了出來。”

半晌容眠抬起眼,有些難為情地對孔三豆說,“而且我……我好像怎麽都收不回去了。”

作者有話說:

怎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