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四象
當朱鴻睜眼的時候，就已經聽到天地歎息悲鳴的聲音。
目之所及山河已然變樣，記憶中的水秀山清、靈氣灼灼、萬物生機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災難、饑荒、殺戮和腐朽。
他震驚而起，展翅而翔，尋找青龍與白虎的蹤跡，卻隻在一處青山之地看到了神色沉鬱愴然的玄武。
醒來之時，四象唯餘其二。
天地將崩，恍若一夢。
玄晙問他：“天地將崩，若何？”
朱鴻覺得這是個蠢問題。
“天地將崩，四象將滅，萬物歸於混沌甚至湮滅……”
但。
“自然要爭個一線生機！”
哪怕是沒有靈識的草木，也會用盡一切力量從頑石枯骨中掙紮而出。萬物有靈，怎能認命？！
朱鴻皺眉看玄晙：“你若不想管，那便睡去終結。”
玄晙回他一笑。
“萬物有靈，吾不認命。”
朱鴻看這老烏龜，頭一回發現此人儒雅溫俊。
他回以一笑。
於是，百年時光便是走遍四方大地。
他們見到沉迷於權利征戰的最後的普通人類，見到為了搶奪機緣靈寶互相趕盡殺絕的人魔修士。
他們見到日漸瘋狂難以控製本性的妖獸靈獸，見到被殺孽怨氣汙染再也無法修得靈識的靈植草木。
他們見到生靈的掙紮，萬物的蕭寂。
在眼看最後一個人類修者為了靈血生生殺死自己親子之時，朱鴻覺得這萬物不救也罷。
赤色的天地之火在此時染上一層青灰。
朱鴻把最後那一個人類修者燒了個幹淨。
帶走了那奄奄一息的幼童。
而後，朱鴻和玄晙尋找到了更多的殘留血脈，又百年後，回歸青龍山脈。
此時天地氣運已散，靈氣化魔，無可更改。
而早前那些為了求得一線生機而離開這方世界的大能力者和大妖靈獸十不存一，萬界屏障、煌煌宇宙怎可輕易跨越。
於是玄晙以數萬求死生靈為陣，布下青龍山結界屏障。
而後以天地悲願為介，卜得一線生機。
“十年之後，臨界靈生，有異數……跨界而來。”
於是朱鴻選了玄蛇、黑虎暫代青龍白虎之位，立四象之穩。
十年之後，臨界靈氣生發。
又一年，海底結界因兩界靈魔之力角逐而裂出縫隙。
又二年，裂縫逐增。
得知臨界名“地球”，異數於此時破界而來。
朱鴻於山頂問玄晙：“你怕不是壞了殼子，那異數太過弱小。何德何能？”
連他一手之力都無法抵抗。
玄晙看他，輕歎一聲：“你不該同意玄蛇讓蚌妖去臨界，玄蛇黑虎不足為信。”
朱鴻赤紅雙目閃過一絲黑沉：“他們再怎麽謀劃都離不得此處，最終不過一死，不足為慮。”
“萬物存續不比他們重要？”
玄晙伸手點他眉心：“你入魔了。”
於是青紅雙色之光在青龍山頂閃爍許久，仿佛一場天地之戰。
而後，朱鴻看到了那在一月之前被他認為太過弱小的異數。
再次覺得他實在弱小！
帝鴻鯤鵬血脈，擇其一便是縱橫天地之雄主，這異數卻沒能覺醒血脈半數。
旁邊還有個更弱小的人皇血脈後羿，當年那破界墜日之壯舉，不見半點風采。
就這樣還有何用？！
朱鴻有一瞬間想要滅了眼見萬物一切。
然而，他最終卻停下了動作。
不是因為那異數突然血脈覺醒，也不是玄晙偷偷給後羿血脈玉牌，他隻是在那對著他咬牙瞪眼說“我不”的異數身上，看到了仿佛已千萬年不見的勃勃生機。
朱鴻忽然覺得這異數像是一顆從石縫裏鑽出的小草，怎麽踩都要生長。
同無論怎樣掙紮都定了結局的他們，完全不同。
雖然不承認，但朱鴻想，這小子其實並不如他想的弱，甚至還有些順眼。
在回去的路上，玄晙難得輕笑同他閑談：“那異數，像極了你幼時。”
朱鴻差點又跟玄晙做上一場。
“那血脈都沒完全覺醒的幼崽也配像我？”
玄晙卻笑而不語。
記得四象初生，天地生靈之初，除了他趴在一邊兒不打架。朱鴻同青龍白虎不知打了多少次。
每次打架都又叫又跳、還會張口罵青龍長蟲、懟白虎病貓，嘖，卻不知他也不過像是個火紅火紅的小野雞而已。
但是勝了還好，若是敗了，也得咬牙飛走留一句爺還會回來，隔些日子便會再來一場了。
這樣子，如何不像呢？
隻是天地萬靈生、四方定。四象便無須存在了。
隻要陷入沉睡之中、維持著天地穩定，最後隨天地一同隕落崩毀，便是四象之命。
他們生來便是神明。
驚天動地、呼風喚雨，仿佛立於巔峰永恒。
無數生靈跪拜獻祭於他們，無數修者靈獸渴求他們等同的力量。
然而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一方囚徒而已。
自始至終從未有過自由，壽與天齊，卻生而孤寂。
“你最喜歡的是何時的日子？”
玄晙看著這方天地，問朱鴻。
朱鴻一愣。
“最喜歡何時？”
他的何時不都是沉睡之時，時間對他有何意義？
不過，若是在那仿佛漫長又短暫的生命裏勉強選一選的話……
“倒是初生之時不錯。”
那時天地雖然孤寂，四象雖然幼小，卻在一起打鬧。現在想想，就連那長蟲和病貓的弱小樣子都頗為可愛。
朱鴻輕笑起來。
玄晙看他，亦是一笑。
而後，玄晙轉身眼中青光閃過。
朱鴻便聽玄晙輕聲問到：
“你我為萬物爭一線生機，這‘萬物’之中，可有‘你我’？”
朱鴻笑容斂去。
“玄晙，你入魔了。”
玄晙不言，隻一笑。
朱鴻原本想要是讓那異數幫忙怕是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那小子也是個沒出息心軟的，被熊毛毛一求、走了一圈聚集地就同意開啟臨時通道。
玄晙表示這一點也像他，朱鴻冷笑嘲諷。
那小弱雞實在不配同他相提並論。
哪怕他和玄晙這數百年撐起結界、淨化魔氣甚至已然同這方世界一般千瘡百孔，但朱雀大人永遠最強。
玄蛇和黑虎竟然想用萬靈之血強行打通兩界，朱鴻覺得這兩個家夥實在是愚蠢透頂。強行打破兩界壁壘會攤上多大的世界惡意？怕是降臨之後便會被世界意識直接記恨到死。
且，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君子求生，也要取之有道。
朱鴻於逐漸崩塌的天空之中強撐著最後的結界，意外那小弱雞竟然能夠堅持到此時還沒逃走。
此時剩下的幼崽也不過十之一二，若是他走，他和玄晙便也是感激的。
然而那小子竟拚著生生噴出一口鮮血、抽取他空間所有靈物之力再次打開了通道。
朱鴻想他這次總該走了。
結果，這小子運氣太差，竟沒來得及離開。同樣留下來的竟然還有後羿血脈那小子。
嘖。
朱鴻想，若是天地還在，他朱雀大人怕是第一次欠了別人的因果。
然而此時天地已崩。
萬物湮滅歸於混沌。
這因果怕是還不了了。
朱鴻在化為本體之時留了一絲力量在那兩個小子身上。
多少讓他們多活一會兒，說說遺言。
然後，他也該……
爭一爭這方天地了。
玄晙問他“萬物”之中有無“你我”。
朱鴻想，該是有的。
哪怕是這方天地，不也有最後的“意識”要求得殘喘生機嗎？
隻是，死生輪回。
該死就去死，若不是涅槃重生，就不要苟延殘喘了。
至少，他和玄武會同世界一同隕落。
嘖。
這話說著仿佛有些雙標。
不過，到底有些不甘。
他與天地齊壽、亙古長存，但卻沒吃過一頓滿漢全席呢。
還有那小子說的什麽肥宅快樂水、狗血電視劇、遊樂場過山車，都沒玩過呢。
他和玄晙與天地齊壽，但算算清醒年歲。
也才三百二十三年，還是個幼崽呢。
朱鴻輕笑起來。
神靈哪有年歲。
世界意識憤怒而瘋狂地同他和玄晙的神魂相耗。
朱鴻意識逐漸模糊。
模糊之時玄晙緊緊咬住了他的尾羽，嘖，那烏龜還是這麽膽小，死都不敢一個人。
而在意識消亡前的最後一刻，在無邊無際的混沌黑暗之中，朱鴻看到了那耀目刺眼的雙象。
他們不是青龍和白虎，卻如同神明一般，仿佛撐開了整個世界。
然而，這是終焉，不是初始。
真是可惜。
……
…………
………………
當朱鴻再次睜開雙眼之時，忽然覺得有些冷。
它有些呆滯，動了動腦袋還覺得一片混亂。
他竟然覺得有些冷？他明明應該不怕冷才對？
嘩啦嘩啦。
啊，這是下雨了。
等等，下雨了他的羽毛可不能被淋濕！
“啾！！！”
他屁股後麵的尾羽怎麽那麽疼？！
還有剛剛那個聲音是怎麽回事？是“啾”嗎？！
朱鴻震驚轉頭，看到了死死咬著他尾羽不放的一隻青皮小烏龜。
哦，烏龜！
那烏龜黑豆一樣的小眼睛竟然還看著他！竟然還笑！
“啾啾啾啾啾啾啾！！”
笑你妹快鬆開你的王八嘴，不然爺我拚了羽毛不要也要啄死你！！
於是這場龍城的雨幕之中，一隻渾身毛色火紅的小鳥、追著一隻青皮小烏龜瘋狂地啄著，也不管大雨傾盆天將冷。
有在屋簷下躲雨的小姑娘看到這一幕笑著驚呼了起來：
“哎呀，快看，那裏有一隻小鳥和小烏龜呢！小烏龜一隻縮著腦袋認啄哈哈哈好可愛！”
有人覺得這紅色和青色的小鳥小烏龜靈動可愛，想要上前把它們帶走領養。結果那火紅色的小鳥便不屑地鳴叫一聲，用雙爪抓著青皮小烏龜的殼快速飛走了。
驚呆了眾人。
而在一個月後，有人又拍到了這可愛的疑似靈獸的火紅小鳥和青皮小烏龜的照片——
它們身邊竟然還多了一隻軟萌瘦小的小白貓，以及一條細小的纏在小白貓脖子上的小青蛇。
它們……在分吃一桶炸雞全家福，旁邊配著肥宅快樂水，前麵還有一個放著狗血偶像劇的破舊激光屏。
陽光透過樹葉照在它們身上，竟然有種歲月靜好之感。
作者有話要說：
啊，至此，屬於風鳴和靈能時代的冒險徹底結束了。
打上上麵那一行字的時候我竟然有種莫名心酸和悵然之感。不過，也是一笑而過。
我寫出了那個世界，那麽在我的意識裏，它便存在。於是，那個世界的人和一切，依然存在。他們還會繼續著他們的生活，努力幸福美好。我是這樣期盼的。
風鳴的故事算是我字數最長卻更新最勤奮的一篇故事了，他從弱小？到成長、世界混亂又有序的變化、關於努力、責任、夢想，哈哈都算是寫了一些吧。
總體來說比《夢想世界》和《海洋》讓我滿意。前者是沒有描寫出心中所想世界和故事，後者文筆和想法還有些不足。
不過，就算是《爺會飛》也沒有完全滿意，有些地方我沒有處理好。反省。
但，總算還是個精彩的故事，感謝大家一路陪伴至此，有你們的陪伴我才能一直堅持到現在。
我想到了營養液雙更的可怕日子哈哈哈……
接下來，就讓風鳴和後隊還有靈能時代的大家繼續他們的日子。咱們轉轉鏡頭，去看梅如玉鼻血美人和影帝的故事吧。笑。
《畫麵太美我不敢看》會在7月7號中午12點正式挖坑。到時候再見呀！希望還能看到很多熟悉的大可愛們。
其實也就是一周時間來著- -嘖，仿佛無縫連接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