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嫁禮

宋頌前半句的時候,秦氏還在輕笑,心想這賤種居然還記得她的身份。

等到宋頌說到最後一句,她忽然意識到了不妙,立刻道:“宋……頌兒!”

宋頌疑惑的扭頭,道:“母親怎麽了?孩兒說的可有不妥?”

名軒閣伺候著的人也朝這邊看了過來,他們當然知道宋夫人是什麽地位,當今皇後親妹,輔國丞相之女,那肯定是怠慢不得的,此刻見她發話,立刻恭恭敬敬的道:“夫人可有什麽吩咐?”

宋夫人憋了片刻,咬牙道:“我兒說的對,還不快去辦。”

名軒閣的掌櫃很快親自迎了上來:“二位裏頭請。”

宋頌要跟厲霄成婚的事情早已經傳遍了全城,這兩個都是得罪不得的,掌櫃的把他們請到了裏間,輕聲問道:“請問二位想要什麽樣的寶貝,是首飾,還是字畫,或者瓷器?”

宋頌道:“美玉、金器、藝品,隻要珍貴,就都拿上來,先從你們的鎮閣之寶看起吧。”

“兩位稍等片刻。”掌櫃的退下,很快有人沏了上好的茶並端上了精致的糕點,宋夫人跟宋頌坐在一起,止不住的捏緊手指,終究還是忍不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她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顧忌什麽,宋頌的聲音卻是能叫屋內的人都能聽到:“母親怎麽了?”

秦氏笑道:“哪有,我就是想提前問下,頌兒心裏可有什麽特別想要的?別待會兒挑花了眼。”

最後一句,她有咬牙切齒了起來。

宋頌微微一笑,道:“聽說最近京城一直在傳我因為是庶子的緣故一直不得母親喜歡,所以與母親不合,此事母親可有聽說?”

他一口一個母親,態度十分親昵,一旁還有外人在伺候著,秦氏根本不好發火。哪怕她平日裏的確跟宋頌不合,但這會兒也隻能做出慈母的態度,岔道:“這兩日沒怎麽出過門,倒是沒聽說,究竟是何人在造謠?”

“聽說是因為那日我未曾坐家裏馬車的緣故。”

他說完,秦氏便瞬間好像揪住了他的小辮子:“說到這一點,我倒是要問問頌兒了,你當真是嫌棄咱們府裏的馬車不夠豪華,故意給你二弟難堪的麽?”

宋頌卻不慌不忙,皺眉道:“母親怎麽這會兒怪罪起孩兒來了……您前兩日不是還在王爺麵前說,能理解孩兒的麽?那王爺霸道無比,他要孩兒坐王府的車,孩兒能有什麽辦法?

名軒閣的小廝立刻偷偷抬起了眼睛。

怎麽回事?在王爺麵前一個樣子,在外人麵前又是一個樣子?莫非宋夫人當真跟大公子不合?

秦氏抿了抿嘴,臉色難看的端起茶水朝嘴邊送,下一秒,她驀然站了起來,啪的一下子將茶杯丟在地上:“誰沏的茶?要燙死我不成?!”

伺候的人也是機靈的,急忙過來道:“夫人息怒,小的這就過去給您換一壺!”

宋夫人一把將他推開,借機發怒道:“你們名軒閣便是這樣待客的?頌兒,我們走!去別家去買!”

京城裏頭名軒閣的東西是出了名的貴,這宋頌要是真叫掌櫃的把他們的鎮閣之寶拿過來,她今天的血估計都能給她吸幹。

這個時候宋頌要是不跟上,那就是不懂事了,一側的小廝戰戰兢兢的看向他,他們要是一次性惹怒兩個貴客,不定主人來了怎麽責罰……

宋頌卻皺了皺眉,伸手把桌子上的茶水端起,輕輕抿了一口,隨即笑道:“母親這是怎麽了?名軒閣的東西是出了名的好,開門營業,這待客之道也是業內數一數二的,不過是一杯熱茶而已,倒也不見得太燙……您這樣小題大做,別來日被人傳出我們是買不起才故意找茬兒。”

他在秦氏綠起來的臉色裏走過來,小孩兒一樣扯她的手臂:“母親,您可是皇後親妹,若不在這兒買,還有哪裏能配得上您呢?”

他說罷,精致的眉眼忽然跋扈了起來,怒道:“你們到底是這麽回事?就這樣讓我們一直等著嗎?我母親金尊玉貴,等壞了你賠得起嗎?!”

……這,還從沒見過哪個金貴人能等壞的。

宋頌說這話分明是無理取鬧,但秦氏要是這會兒再喊著要走,一來好像坐實了買不起的言論,二來,也坐實了宋頌話裏的無理取鬧。

她被宋頌的捧殺弄的火氣乍起,卻又不得不隱忍的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惡狠狠的看了一眼宋頌,後者含笑放開她,平靜的坐在了另一邊。

隔了一麵雕花全麵屏風的後方,一個男人忽然輕笑了起來,道:“這是哪家的公子,如此有趣。”

“聽說是瘋王定下的王妃。”

那男人眸子暗了暗,沒有再開口。

秦氏被按在椅子上之後坐立不安,她扭頭去看宋頌,後者正捏著梅花酥朝嘴裏送,他吃東西的時候很好看,舉止優雅,這段時間被厲霄養的兩頰也有了肉,各類養生膳食連番來過,皮膚也有了瓷白通透的痕跡,身著白衣似雪,脖子間纏著白貂圍脖,一眼看去,簡直是謫仙似的人兒。

可惜秦氏有濾鏡,怎麽瞅他怎麽不順眼,尤其是在他啟唇含住糕點的時候,他都有種宋頌在吃自己肉的感覺。

她皺著眉收回視線,好不容易等到掌櫃的把東西呈上來之後,宋頌才接過身邊人遞來的手帕擦了擦手。

那些寶貝都用盒子封的很好,那些盒子雕刻也都非常精致,掌櫃的先從最近一個打開給他看,道:“這個鐲子名喚‘棲鳳’,乃前朝元明皇帝打給劉皇後的,出自當年最頂尖的工匠之手,您瞧這兒。”

他將那鐲子迎著窗前映進來的光輕輕一照,不知出於何種原理,鐲子上的鳳凰在那一瞬間竟然仿佛飛了出來,掌櫃的捏著那鐲子小心翼翼的轉動,然後那鳳凰便在鐲子前揮動翅膀,十分驚人。

他說罷,將那金鐲重新放回裏麵,道:“這鐲子便是名軒閣最貴重的飾品,有很大的收藏價值,不知公子可還喜歡?”

他說完,一側的宋夫人便道:“這女孩子戴的東西,頌兒要來做什麽?”

宋頌露出自己的手腕,他因為常年吃不好飯,手腕非常纖細,明明已經有十九了,骨節卻跟十六七歲的少年似的,那手腕雪白,手指也跟工藝品似的,仿佛一碰即碎。

隻聽他不要臉道:“王爺常說我皓腕如霜,膚白似雪,哪怕是與這京城裏最豔麗的女子相比也毫不遜色。”

掌櫃的神色不變,秦氏則一臉要吐的表情,宋頌卻旁若無人,繼續道:“掌櫃的覺得我可配得上這‘棲鳳’?”

這時,外麵忽然傳來笑聲,一個聲音道:“自古金器配美人,豈有美人配金器的道理?”

幾個人齊齊回頭,隻見走進來的男人器宇軒昂,舉手投足之間充滿貴氣,他笑吟吟的望著宋頌露出來的‘皓腕’,後者立刻將手腕垂下,那人道:“王爺慧眼識美人,言語過於匱乏,豈能說出公子半分風流,這棲鳳向來是贈美人的,美人則不分男女,在下瞧著這棲鳳啊,合該與公子相配。”

他說罷,又話音一轉,眸子看了一眼宋夫人,道:“不過這棲鳳價格昂貴,不知公子府上可出得起?”

宋頌用你哪根蔥的眼神看著對方,掌櫃的剛要解釋,就見他擺了擺手,笑著道:“不才在下靳勉,乃名軒閣駐乾京的總管事。”

宋頌的目光轉到了秦氏身上,後者臉色不太好的道:“這鐲子若是戴上,會不會顯得女氣了些?”

靳勉一笑,道:“夫人有所不知,這棲鳳雖然是元明皇帝打給劉皇後的,可後來卻曾經輾轉到了前朝最後一任皇帝身邊的男寵手上,據史書記載,此人‘有容有止,姿容絕佳’,這棲鳳戴在他的手上,便是錦上添花,所謂美人如玉,配金極妙,這金飾是從不挑男女的。”

宋夫人還要說什麽,外麵卻又忽然傳來動靜,一個黑衣男人卷著寒霜大步走進來,他的目光在場內劃了一圈兒,眾人齊齊一個激靈。

連那叫靳勉的都臉色難看了起來,這厲霄怎麽過來了……名軒閣這種地方,要是給他瘋起來,那可得損壞不少好物。

宋頌的心思卻是微微一定,厲霄的目光落在他臉上,然後看了一眼那敞開的盒子,大步走了過來。

眾人紛紛閃避,隻見他來到近前,伸手拿過鐲子,對宋頌道:“手。”

宋頌乖乖把手伸過去,厲霄便親自給他將鐲子套了上去,拿起來對著光一看,那飾品襯著那隻手腕,果然十分好看。

他扭頭看向宋夫人,挑眉道:“不願買?”

“……”宋夫人強笑道:“怎麽會,隻是其他幾個盒子都還沒看過,我怕這孩子三心二意……”

“三心二意?若是都相中便都買了。”厲霄道:“國公府守著福香樓這大江南北的產業鏈,若是連名軒閣的幾個物件都買不起,那你們也不要幹了,給頌兒當嫁妝都抬來本王府上好了。”

宋夫人嘴唇抖了抖,道:“哪裏,買得起,自然買得起。”

她生怕厲霄真的要把福香樓給奪走了,這強盜作風誰能招架得住,急忙道:“快,都打開給頌兒瞧瞧。”

宋頌卻輕笑了一聲,道:“王爺有所不知,昨日父親已經與我說好,福香樓原本就是我母家的東西,加上當年我母親抬過去的嫁禮,這回都會給我當嫁禮一起抬去王府。”

秦氏驚呼:“什麽時候的事?!”

“你喊什麽?”厲霄冷厲的目光掃過去,頓時叫秦氏嚇成了鵪鶉,他轉臉看向宋頌,溫聲道:“國公爺倒是通情達理之人,看來本王對他有些誤會。”

宋頌點了點頭,軟聲道:“何止父親,母親也是極為善解人意的。”

他說罷,看向仿佛吃了黃連、嘴巴反複在抿成曲線和上揚嘴角之間徘徊的秦氏,靦腆道:“孩兒說的對嗎?”

作者有話要說:

秦氏:對尼瑪……

瘋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