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她是真的慫也是真的強
分裂後的影子在地上緩慢伸展,長出了雙手的形狀。
圓潤的腦殼上似乎生長出長發,披散在肩膀上,緩緩浮動。
這奇怪的影子受到攻擊會分裂,季思危叩住扳機的手一頓,沒有開出第二槍。
“這影子很是邪門,到底是什麽東西?”
布偶熊輕聲嘟喃著,伸出圓墩墩的小黃腳,重重踩了一腳那隻影子。
“啊!”
影子發出一聲慘烈的尖叫,奇長的手掌竟然纏繞住布偶熊的腳腕,猛地一拖。
“我陷進去了!我陷進去了!虎牙快救我嗚嗚……”
布偶熊手忙腳亂地扒住季思危的輪椅,被淚水打濕的毛絨絨大臉上再添兩行清淚。
影子像塊憑空長出的黑色沼澤,布偶熊剛剛踩影子的那隻腳陷入其中,越拔卻越陷越深。
一種說不出的寒意從地底升起,季思危敏銳地感覺,影子的輪廓變大了。
“別動。”
季思危按住布偶熊的手,聲音輕而平靜。
布偶熊冷靜下來,不敢再動。
不再掙紮後,下陷的速度確實變慢許多。
亡靈弩瞄準影子的腦袋,冷清的眼睛危險地眯起,季思危叩下扳機,待第一枚利箭虛影脫膛而出後,弩口一偏,又連續叩動幾下。
“我倒要看看,是你裂變的速度快,還是我的箭快。”
利箭紮入影子的腦袋,完全陷進地麵,平地掀起一陣無形的波浪,向四麵八方輻射。
“疼!疼!”
影子好像真的被利箭穿過腦袋一般,發出痛苦腦袋的喊聲。
裂開的影子再次向著兩邊分開。
一枚緊接著一枚的利箭正好射中其中一邊,影子還沒來得及重塑便碎成幾瓣。
季思危如法炮製,又飛快地射擊另外一半影子。
影子的碎片黏連在一起,但無論如何也無法重組,像被撕碎的紙片,而且顏色越來越黯淡。
布偶熊趁著影子變弱,把腿拔出來,飛快地跑開。
地麵上的另一個影子腦袋的位置忽然浮現出一張慘白的女人臉,像是半鑲嵌在地板上的一樣,無比詭異。
女人的臉頰已經腐爛,露出森森白骨,兩隻眼眸凝結著一種強烈的哀怨,一動不動地盯著季思危。
“聚魂鈴給我,我饒你一命。”
她張開猩紅的嘴巴,幽幽吐出一句話。
之前在芳華樓對麵五樓發現的跟蹤者是個活人,現在這個卻是貨真價實的鬼。
看來想奪取聚魂鈴的,並不止一股勢力。
懷璧其罪,季思危現在就像塊砧板上的肥肉,羊圈裏的小綿羊,誰看見了都想分一口肉。
“是誰派你來的?”
季思危安之若素,亡靈弩仍舊對準女人臉的眉心。
女人臉高高仰起,黑色長發隨之脫離地板,整個頭顱從地底下鑽出。
頭顱立在地麵上,像被人齊頸斬斷端放在地上,女鬼張開烏紫色的嘴唇,幽幽說道:“把聚魂鈴交給我。”
“再問一遍,誰派你來的?”
季思危凝視著女鬼的眼睛,食指馬上就要叩動扳機。
“你在主動找死。”
女鬼眼睛裏閃過幽綠的光芒,表情不動,看起來並不怕季思危射擊。
對方既然知道聚魂鈴在他身上,自然也知道他實力。
女鬼獨自前來,絕對不是善茬。
而葉囂,恐怕已經被其他“人”拖住了。
“是研討會?”
季思危大膽猜測。
“烏合之眾,也有能耐命我做事?”
女鬼臉上飛快地滑過一絲鄙夷,影子似水麵波動,掀起一陣微弱漣漪,**的肩膀與鎖骨也露出地麵。
她似乎在地底沉埋許久,左肩上的皮肉腐爛嚴重,稍一動作,就能看到森白骨頭。
“既然你不願交出,我便自己取罷!”
地麵上手臂的影子陡然一變,枯瘦如柴的手臂發出一種讓人直冒雞皮疙瘩的“哢嚓”聲。
女鬼的骨節好像重組一遍,手臂突然延長,布滿淤青的手掌握住季思危的輪椅,飛快地往下拖。
在女鬼動手的同時,季思危也反應飛快地叩下了亡靈弩的扳機。
一枚利箭不偏不倚地貫穿女鬼的腦袋。
那顆半白骨化的頭顱被衝擊得向後一仰,從中裂開一道傷痕。
女鬼壓抑地嗚咽著,臉上卻露出一種瘋狂的笑容。
那道傷痕越來越大,女鬼的皮膚自動分裂,黑紅色的黏液滲出,黏黏糊糊地順著女鬼蒼白的臉向下流淌。
然而這隻是個視覺衝擊力較弱的開始。
很快,女鬼的頭顱發出一種類似關節運轉的“哢哢”聲,頭骨竟然以裂縫為界,向兩邊分開!
季思危頭皮一炸,想起方才被他打爛之後裂變的影子。
女鬼的兩隻眼睛距離越來越遠,裏麵的怨毒卻不減一分,令人無法形容的各種組織液從分開的頭骨中流出。
這一幕深刻地映入季思危的腦海中,自從身邊出現靈異事件以來,沒有任何一個畫麵比眼前的更恐怖。
因為他知道,再不阻止,眼前的女鬼將會長出兩個頭顱,然後再裂變出兩個一模一樣的身體。
手心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輪椅不斷下陷,季思危顧不上惡心,飛快地叩動扳機。
亡靈箭射入女鬼胸膛,不斷撕裂她的身體。
女鬼發出痛苦的哀叫,拖輪椅的力量卻沒有減弱。
而這時,亡靈弩的彈匣空了。
按下側麵的凸起,亡靈弩開始吸納周圍的陰氣。
奇怪的是,墓園內的陰氣並沒有季思危想象中的那麽充沛。
感覺被什麽東西榨幹了一樣。
“沒用的,這裏的陰氣全被我吞了。”
女鬼喉嚨裏發出破碎笑聲,缺口處已經長出新的骨肉。
她連季思危使用的武器都了若指掌,所以提前斷他後路!
“聚魂鈴是我的了。”
蜘蛛精一般的手伸向季思危,女鬼裂開的臉上露出勢在必得的表情。
剛抽出一張符紙,季思危還沒來得及念咒語,一道白影忽然從後側撲向女鬼。
凝神一看,衝上去的竟然是白衣女鬼!
她雙手狠狠掐住女鬼的脖子,完全不顧陷入影子“沼澤”裏的身體,張口就咬向女鬼裂開的臉。
在芳華樓的時候,白衣女鬼一直表現得很慫,沒想到她麵對裂變女鬼這種強大的鬼怪,竟毫不退縮。
白衣女鬼是真的在拚命,裂變女鬼的腦袋沒有完全重塑,正是脆弱的時候,生生被白衣女鬼撕咬掉一半。
慘叫聲如颶風,席卷了整座墓園。
裂變女鬼不得不鬆開季思危的輪椅,分神去對付白衣女鬼。
布偶熊趁此機會,把季思危的輪椅拖出影子。
影子像一灘墨水,因為這動作劇烈波動起來。
另一邊,白衣女鬼正與裂變女鬼打得難分難舍,看著白衣女鬼散發出來的強烈鬼氣,季思危覺得需要重新評估她的戰鬥力。
被困在裂變女鬼的影子裏麵,白衣女鬼還是招招犀利不留餘地。
她是真的慫,也是真的強。
正因幹架動作大,白衣女鬼陷入影子的速度更快,再這樣下去,她很快就會被影子完全吞噬。
裂變女鬼卻因為吞噬她的力量,鬼氣越來越強盛。
“小木偶,你女鬼姐姐快不行了。”
季思危低頭看向自己的口袋,和待在裏麵的小木偶對視一眼。
在如何套路小木偶救場子這種事情上,季思危經驗豐富。
聽到這句話後,小木偶雙手握著口袋邊緣,露出烏黑的眼睛,暗中觀察了一秒鍾。
發現女鬼姐姐真的在被暴打後,小木偶眉頭一皺,臉上浮起怒氣。
躍出口袋,在半空中一個俯衝,小木偶雙手稍微團了團,拋出一團紅色血霧。
“滾!”
聲音雖稚嫩,聽著卻令人不寒而栗。
裂變女鬼雖然察覺到了危險,卻無處可躲。
紅色血霧長著眼睛似的,繞到身後,穿透她的後心。
整個軀體連帶著墨水一樣的影子刹那間被血霧緊緊包裹。
小木偶提住白衣女鬼的衣領,把她拖出地麵,懸浮在半空中。
裂變女鬼疼得在地上打滾,露出地麵的身體重新變成一片影子,然後完全消失。
地板上隻剩下一層人形的紅色血霧。
像灼灼燃燒的火焰,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小木偶提著白衣女鬼回到季思危身邊,緩緩放下。
“姐姐,沒事了。”小木偶挺了挺小胸口,表示自己把女鬼姐姐救回來了。
“做得很棒。”季思危攤開手,小木偶勾唇一笑,飛到他掌心裏。
小木偶現在臉上的表情豐富許多,偶爾還會表露七情六欲,有時候季思危也會覺得它像個真人,隻是尺寸迷你了點。
臉上多出幾道傷痕,脖子上也多出幾道猙獰的咬痕,白衣女鬼看起來虛弱不少。
季思危輕輕歎了口氣:“你那麽拚命,是為了聚魂鈴?”
眼眸閃著淒楚的光,白衣女鬼攥著手指,點了點頭。
“你要為誰聚魂。”季思危說:“你幫了我,我也應該幫你一個忙。”
“但是……小木偶也救了我。”
白衣女鬼期期艾艾地說。
季思危眼尾微微下壓,溫聲道:“那你以後可以幫小木偶一個忙。”
白衣女鬼明白了季思危的意思,晶瑩透澈的眼睛裏無聲無息地流出兩行淚水:“我的家人,已經快消失了。”
“五年前的一天晚上,一個窮凶極惡的暴徒闖入我家,我聽到聲音從三樓跑下二樓的時候,看到我的爸爸媽媽渾身是血倒在客廳裏,爺爺奶奶的房間敞開著,有血從房間裏流出……
“身材高大戴著頭套的男人手上提著我弟弟的屍體,他看到我之後,把我弟弟隨手扔到一邊,朝著我開了一槍。
“當時我沒有死,因為他沒有子彈了。
“我幾乎被嚇傻,瘋狂逃跑,他拿著一把刀追在我身後。
“我……我跑不過,被他抓住頭發狠狠按在地板上,我脖子上的傷就是這樣來的。
“雖然我看不到他的臉,但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他那雙惡毒的眼睛!”
白衣女鬼很少說那麽長一串話,她臉上滿是痛楚,隻是說出這段話就耗費了她所有力氣。
這些可怕的回憶讓她身上的怨氣越發濃重,甚至帶起了一陣陰風。
布偶熊沒想到前輩的遭遇那麽悲慘,心裏感到非常難過,他輕柔地給白衣女鬼一個安撫性的擁抱:“前輩你受苦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千萬別折磨自己。”
“我過不去。”白衣女鬼聲音越來越嘶啞:“也許是目睹了所有家人的屍體,而且遭受的折磨最多,我的怨氣最重,變成了怨鬼。隻要惡魔一天逍遙法外,我就無法放下仇恨。”
白衣女鬼不再壓抑自己的情緒,無助地哭泣著:“但是,我家人的鬼魂在兩年前就開始變弱,最近我已經快感受不到他們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