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封信

“死人了……”

“死人了……血……都是血……”

“我好害怕……嗚嗚……我好怕……”

“我們報警吧?!我們報警!不然凶手還會回來的!”

“報警!報警!啊啊啊!!”

半邊身體被血染紅的瘦高男人癱坐在地上,血跡沿著襯衫滴落在地板上,匯聚成一灘血泊。

他盯著自己血跡斑斑的手掌,眼神渙散,崩潰地嘶吼著。

民宿老板不在二樓,也不知道去哪了,眾人在餐廳裏幹坐著,沒有人說話,隻剩下高個子恐懼的叫喊聲。

3號房裏傳來濃重的血腥味,好像在提醒著他們那裏發生過的慘案。

氣氛詭異又凝重。

“看來他被寸頭的死刺激得情緒失控了。”旗袍女人看著高個子連連搖頭:“真是個可憐人。”

“總不能讓他一直這麽叫喊下去吧,這裏處處布滿死亡陷阱,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東西被叫聲吸引出來。”

“幹脆,我把他打暈算了。”

“反正他現在這樣,也活不了多久,暈了一了百了,免得拖累我們。”

“瘸子,借你的棒球棍一用。”

紀澄不耐煩地撇撇嘴,說著就要抄起季思危的棒球棍。

“且慢。”

骨節分明的手按住紀澄的手腕,力道不重,卻不容置喙。

季思危沒有在意紀澄那句帶有侮辱意味的稱呼,平靜無瀾的眼睛直視紀澄。

他明明坐在輪椅上,聲音也清朗溫潤,紀澄卻莫名感受到了一種壓迫感,下意識收手。

“假慈悲,他要是真把東西招出來了,死的第一個就是你。”

紀澄冷哼一聲,不甘心地抱手坐下。

鳳眸微挑,季思危環顧一周,舉起桌上的水壺,移動輪椅到高個子麵前,兜頭潑下。

“啊!”

高個子被冷水刺激得狠狠哆嗦了一下,稀釋的血水四處流淌。

尖叫聲頓時被吞進肚子裏,高個子下意識搓了一把臉,抬起被血糊得亂七八糟的臉驚恐地看著麵前的少年,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醒醒,這裏是沒辦法報警的世界。

沒有人救得了你。”

季思危抿唇,將剩下的水悉數潑在高個子的臉上。

高個子愣了愣,抹掉臉上的水珠,隔了好一會兒後,他就像回了魂一樣,眼睛逐漸清明。

見他除了呆愣些之外,沒其他大礙,眾人也不理會他,任由他坐在一邊清醒。

“你們說民宿老板在哪?為什麽這裏一個NPC都沒有,這不符合常規吧。”

紀澄問道。

“不知道,也許她暫時離開了這棟房子。”

晨宇緩緩倚向靠背,用力揉了把臉。

“別管了,先吃早餐吧。”

旗袍女人輕哼著歌,拿熱好的牛奶和三明治分為眾人。

“看見那麽惡心的場麵,你還吃得下東西?”

紀澄看著三明治裏的火腿片,厭惡的皺著眉。

“這樣惡心的場麵,沒準天天都會發生,要是因為這樣就吃不下東西,遇到危險,你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

別忘了你進來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麽。”

旗袍女人摘下口罩,露出滿是燒傷疤痕的臉,大口大口地吃著三明治。

紀澄看著這一幕,沉默一會兒後,默默拿起麵前的三明治。

“昨晚你們有聽到什麽聲音嗎?”

過了一段時間,高個子總算緩了過來,他緊緊攥著杯子,麵色惶然地問道。

“你聽到了什麽?”

旗袍女人挑眉,不答反問。

“我聽到了一陣奇怪的鋼琴聲。沒過多久,那聲音越來越哀怨,我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醒來的時候忽然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再然後……我就看見了……看見了一堆屍塊……”

高個子臉色越來越差,額頭不停沁出冷汗,再也說不下去了。

“剛吃下去的東西都快吐出來了。”紀澄拿起牛奶一通猛灌:“什麽鋼琴聲啊,我怎麽沒有聽到。”

“我們也沒有聽見,你確定那不是幻覺?”

旗袍女人搖了搖頭。

“不是幻覺!我真的聽到了鋼琴聲!”

高個子生怕他們不信自己,瞪著眼睛,緊張地解釋道。

“好了好了,就算你真的聽見了,這也不是重要線索,現在重要的是,我們要趕緊分析出任務是什麽。

別忘了,民宿老板說過,明天中午十二點我們就要退房了。退房前完不成任務,我們都得死。”

紀澄放下杯子,眼睛裏閃過一絲戾氣,他忽然看向季思危,冷冷道:

“新人,你大概不知道吧,在副本裏受傷,現實世界裏的身體會受到比之嚴重數倍的傷害。

在副本裏死亡,你的本體也會隨之死亡。”

這句話就像在空氣中投放了大量的凝固劑,所有人都不由得皺緊眉頭。

就在這時,另一處忽然響起開門聲。

眾人頓時齊齊看向聲源處,隻見民宿老板的房門悠悠敞開,緊接著,裏麵探出一張衰老的臉,渾濁的眼睛有些神經質地打量著眾人。

“你們就是新來的房客吧?”

她有意壓低聲音,語速緩慢,聽起來好似嗓子生鏽一般。

她毫無征兆的出現,嚇了眾人一跳。

“阿姨,是不是我們太大聲,打擾到您了?”

季思危率先反應過來,迅速調整輪椅方向,抬眸與她對視,溫聲問道。

眉眼與民宿老板時一有幾分相似,她應該就是時一口中“患有老年癡呆的媽媽”。

她比想象中的模樣要蒼老許多。

“沒事……沒事……

希望我沒有打擾到你們進餐。”

時一媽媽麵色如常,就像沒注意到滿屋子的血腥味和滿身血跡的高個子一樣,咳嗽兩聲,慢慢走向客廳,落座。

“我找你們,是想問一下,你們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時一媽媽說:“可以幫我把我的女兒找出來嗎?我的女兒不見了。”

“阿姨,您女兒可能出門去了,估計很快就回來了。”

晨宇禮貌答道。

“不是這個女兒,是另一個女兒。”

時一媽媽拿起茶幾上的相框,不太利索地取出裏麵的相片。

相片裏的時一大概十六歲模樣,穿著一身紅色連衣裙,笑靨如花,藕白的右手伸向一邊,好像握著什麽東西。

時一媽媽垂著眼眸,揭開被折在後麵的另一半相紙。

直到這時,眾人才發現,原來時一握著的是一個長得和她幾乎一模一樣的紅衣女孩!

照片裏的女孩笑得眉眼彎彎,看久了卻讓人覺得不太舒服。

那張臉和昨晚那個斷頭女人的臉重合起來,怨氣衝天。

“她叫時初,是我的大女兒。”

“她就在這座房子裏。”

“你們幫我找到她,我就不收你們的房費了。”

時一媽媽彎起唇角,露出一個生澀的笑容,把手中照片遞向眾人。

“好,我們一定會找到她。”

晨宇走到她麵前,接過照片。

時一媽媽點了點頭,捂著嘴巴咳嗽幾聲,便又腳步緩慢地回了房間。

隨著房門關閉,客廳裏再次安靜下來。

“任務出現了。”

晨宇輕聲道。

手上的照片中央有一道明顯的折痕,兩雙一模一樣的眼睛仿佛正笑眯眯地注視著他,拿在手上像一塊燙手山芋。

“沒錯的話,就是幫時一媽媽找出她的另一個女兒——時初。”

時初這個名字就像這個房子裏不能提及的一個禁忌,晨宇話音剛落,頭頂的燈就“啪”的一聲全熄滅了,采光不良的客廳瞬間昏暗,涼嗖嗖的陰風從眾人腳底掃過。

“不就是在這棟房子裏找個人嗎?

這任務也太簡單了吧,看來這次我們活命的幾率很大。”

紀澄神色如常,甚至有些竊喜。

“你錯了,我們恐怕凶多吉少了。”旗袍女人望向紀澄,眼睛裏是刻骨絕望:“昨晚我們見過她。”

“她根本就不是人,她是那封情書的主人,是殺死寸頭的凶手!

主動去找她,不就是讓我們去送死嗎?這種級別的任務,那麽短的時間限製,我們怎麽可能完成得了?”

旗袍女人抱著自己的手臂,聲音帶著哭腔,透著對死亡的恐懼。

紀澄聞言,臉上瞬間沒了血色,他雖然沒遇到過紅衣女人,卻親眼見到過寸頭的下場,回想起那凶殘的畫麵,心態幾乎要崩。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為什麽要讓我來到這個可怕的地方……嗚嗚嗚……”

心理素質更差的高個子癱軟在桌上,一邊哭一邊錘著桌子。

“早讓我把這家夥錘暈多好,哭哭啼啼的煩死了。”

紀澄不耐煩地瞪了高個子一眼,暴躁得想動手。

就連一貫冷靜的晨宇也有些不淡定。

季思危神色自若,用筷子沾了點番茄醬,在桌上三兩筆勾勒出一個提著自己頭顱的紅衣女人身影,悠悠說道:

“這照片和現在的她不太像,她現在應該長這個樣子。

一手提著自己的腦袋,滿身鮮血,敲門的時候會問‘妹妹,你在裏麵嗎?’,‘把心髒還給我好不好?’。”

一陣陰風吹過,桌上的女人畫像栩栩如生,似乎下一秒就會從桌子裏鑽出來。

“你是魔鬼嗎?!

在這個時候說這些你覺得合適嗎?”

看著桌上傳神的簡筆畫,紀澄頓時想戳瞎自己的眼睛。

自己到底是被多少層豬油蒙了心,才會覺得這家夥無害羸弱的?

“我隻是看你們太喪了,想活躍一下氣氛。”

季思危攤了攤手,一臉無辜。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活躍氣氛比較好。”

旗袍女人怨念地瞟了季思危一眼。

“不妨換個角度想一想,時一媽媽並不知道時初已經死亡,她希望我們找到的,也許是活著的時初。”

放下筷子,季思危輕笑一聲,又道: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既然時初已經死了,我們隻需要找到她的屍體,任務就算完成了,對吧?”

“對呀,這樣才符合七人副本的難度呀,我怎麽沒想到呢?還是你的腦袋瓜子轉得快。”旗袍女人眼睛裏迸發出一抹亮色,轉頭問阿命:“命姐,你覺得如何?”

“可行。”

阿命點頭道。

險境中找到了一線生機,所有人心裏都鬆了一口氣。

“對了,我起床的時候,發現昨天放在茶幾上的粉色信封不見了。”

“你們房間裏的信還在嗎?”

季思危又拋出一個問題。

“你這麽一說,我們房間裏的信好像也不見了!”晨宇看著季思危那雙上挑的鳳眸,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我去確認一下。”

一分鍾後,晨宇再次回到客廳,搖頭道:“四間房裏的信都不見了。”

“隻有寸頭拆開了信,然後他死了。”季思危說,“所以我們猜測拆信就是死亡條件。”

“雖然我是個沒有經驗的新人,但按常理來說,任務沒完成,死亡條件絕對不會消失,隻會換成另一種方式出現。”

“所以,其實我們早就收到了時初的第二封信。”

季思危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他舔了舔尖銳的虎牙,眼角微彎,眼神卻越來越冷。

“你在胡說什麽?哪裏有第二封信?”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主導任務走向的人從晨宇變成了這個坐在輪椅上的瘸子,哪怕他確實有點能耐,紀澄也覺得心有不爽。

“3號房牆上的留言就是她的第二封信。”

“看了信的人就有可能是今晚的獵物。”

“而我們每個人,都看了那封‘信’。”

季思危說話語速不緊不慢,每一句話卻像一根利箭,冷颼颼地懸在眾人心頭上。

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了牆上的那行血字:“快來找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