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蠟筆畫
季思危蓋好被子,正準備熄燈時,發現床的正對麵居然擺放著一麵很大的全身鏡。
銅鏡的四周圍繞著一圈華麗的金色雕花,折射著冷冽的亮光,與淡金色的壁紙幾乎融為一體。
按理說,擺放家具的時候,會盡量避免讓鏡子對著床,鏡子屬陰,這樣擺放很容易招鬼。
在副本裏,還是謹慎些比較好。
季思危拿起一張薄毯,走到鏡子前。
這麵全身鏡是為大人準備的,他不用看就知道自己夠不到鏡子的頂端,他認命地搬來一張椅子,脫掉毛毛鞋踩上去,抖開毯子,從上往下蓋住鏡麵。
跳下椅子,季思危正打算把椅子搬回原處,卻看到八尾貓坐在**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見他看了過來,八尾貓眯起眼睛:“虎牙,原來你要搬椅子才能……”
“安靜。”季思危耳朵尖一紅,椅子也不搬了,把八尾貓拎起來,蓋好被子:“睡覺!”
八尾貓伸出毛絨絨的腦袋:“虎牙,你別這樣一隻手抱我,我怕你骨折。”
季思危:“……我的力氣沒有變小!”
八尾貓用複雜的目光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季思危,輕飄飄地說:“你除了力氣,哪裏都變小了吧。”
“你會不會永遠都是這個樣子呢?”八尾貓的聲音裏竟然透露出一絲絲渴望。
這短短的一句話,卻是季思危這輩子聽過最恐怖的故事,他渾身一哆嗦,肯定道:“不會,絕無此種可能。”
小木偶落在八尾貓的旁邊,睜著無辜的眼睛:“主人,正太是什麽意思?”
季思危:“……”生活不易,虎牙歎氣。
關掉台燈,季思危鑽進被窩,閉上疲憊的雙眼,假裝沒有聽到這個問題。
小木偶坐在枕頭,晃著小短腿,好奇地追問:“主人,正太是什麽意思呀?”
季思危扶額,像極了不知道怎麽回答孩子問題的家長。
他睜開眼睛,張口就胡說八道:“正太就是正午的太陽,又大又圓。”
小木偶眨巴眨巴眼睛:“那為什麽那些女人說主人是正午的太陽呢?”
季思危想快點結束話題,嚇唬小木偶:“快睡吧,小孩子不睡覺,是會長不高的。”
小木偶恍然大悟,給他掖了掖被角:“我明白了,主人現在是小孩子,要睡多點覺才能長高高。”
季思危感覺心口被紮了幾根箭,正在緩緩流血。
這晚,季思危做了一個噩夢,夢到八尾貓說的話成真了,他真的一直維持著現在的模樣,沒有辦法再長大。回到家裏,姑姑摸了摸他的腦袋,溫柔地說:“思危,你去上小學吧……”
“你去上小學吧……”這句話像一個魔咒一樣不停地在腦海中循環,越來越大聲。
“啊!”季思危猛地睜開眼睛,感覺胸口悶悶的,很沉重,有些透不過氣。
他冷靜下來,才發現原來是八尾貓壓在他的胸口上,這小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到這裏睡了。
難怪他會做噩夢。
小木偶聽到動靜,懸浮在季思危麵前:“主人,外麵有人。”
季思危看向門口,果然聽到走廊外響起一種沉悶模糊的腳步聲,好像有人在地毯上蹦蹦跳跳。
“嘻嘻……一個、一個、一個、隻有一個哦……”
是之前聽過的詭異童聲。
一個什麽?
一直強調“一個”這個詞語,到底是什麽意思。
腳步聲消失,走廊外的小孩好像停了下來,緊接著,季思危聽到一種不間斷的“沙沙”聲。
像是拿筆在什麽地方用力摩擦的聲音。
“咳咳……咳……”
房間的某個角落裏出現了咳嗽聲。
八尾貓睜開幽綠的眼睛,伸了個懶腰,跳到旁邊的枕頭上:“一到晚上就那麽熱鬧,你想睡個好覺真難。”
季思危坐了起來,被鏡子折射的光線晃了一下眼睛,下意識眯起眼睛。
鏡子?
季思危蹙眉。
蓋在全身鏡上麵的毯子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窗簾也被掀開了一大半,潔白的月光灑在地麵上,拉扯出兩個平行四邊形的光影。
鏡子折射的光,正好落在**,絲綢被褥熠熠生輝。
鏡子裏的**也坐著一個人,但看身形是個成年人。
季思危察覺到鏡子裏的場景和房間有些差異,但月光的照明有限,他看不太清楚。
打開台燈後,季思危再次看向鏡子。
鏡子裏也亮起一盞暖黃色的台燈。
鏡子裏的空間的結構和這個房間一樣,家具的陳設位置也相同。
但是這些家具的樣式和顏色完全不同。
窗簾是簡潔的藍白色,沒有那麽繁複的花紋和花邊,被套是純白色的,旁邊還有一些醫療器械,看著像個不太正式的病房。
**坐著一個穿藍白條紋病服的青年,麵容枯槁,兩隻深陷的眼睛正幽怨地盯著季思危。
“咳咳……”病服青年咳嗽幾聲,掀開被子下床,緩慢地向前走,幹瘦的身體在寬大的病服裏晃**,好像隨時會栽倒在地一樣。
以季思危的視角來看,病服青年正在走向他。
病服青年停在鏡子前,把手伸向前。
他的手掌貼在鏡子上,不能再前進一分。
“砰!砰砰!”青年用力拍打著鏡麵,季思危也能聽到劇烈的響聲。
鏡麵似乎很堅硬,沒有損壞半分。
病服青年的眼神越來越哀怨,開始扶著鏡子,用腦袋瘋狂地撞擊鏡麵。
鏡子紋絲不動,房間裏的窗戶卻在頻繁震動。
季思危甚至感覺柔軟的床墊也在小幅度震顫。
深夜,一個陌生的男人出現在鏡子裏,像瘋子一樣用腦袋撞鏡麵,季思危看著那張被放大的扭曲的臉,內心很平靜,沒有一絲驚慌。
鏡子裏的病服青年磕累了,暫時停了下來。
房間裏隻剩下青年粗重的喘氣聲,他的額頭淤青一片,破了一個小口,滲出幾滴猩紅的鮮血,印在鏡麵上。
季思危走到銅鏡麵前,撿起地上的毯子,近距離地觀察。
他這才發現,鏡麵上正散發著淡淡的陰氣,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鏡子裏的病服青年單膝跪地,與季思危對視,朝他伸出手,勾起唇角,用嘶啞而蠱惑的聲音說:“進來吧……進來和我一起……”
季思危充耳不聞,他在思考一些問題。
午夜之後,這麵鏡子就會變成聯係另一個空間的媒介嗎?隻有這麵鏡子有問題,還是古堡裏的所有鏡子都有問題?
這個病服青年是什麽“人”?
不管如何,季思危心裏都清楚,現在絕對不能觸碰鏡麵。
困意襲來,季思危打了個哈欠,把毯子放在椅子上,揉了揉眼睛,走向溫暖柔軟的床鋪。
鏡子裏的病服青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季思危小小的淡定的身影。
“這小孩居然不怕我?!他不理我?!”
病服青年猛拍鏡麵,試圖再次引起季思危的注意。
季思危爬上床,蓋好被子,把臉埋在八尾貓身上,完全沒有理會。
病服青年磕得頭破血流,季思危還是睡得穩如泰山。
回想起季思危全程麵無表情的臉,病服青年開始懷疑自我:“難道他沒有看到我?他隻是起床照了個鏡子?”
小木偶漂浮到鏡子前,揮了揮手,椅子上的毯子輕飄飄地浮起,蓋在全身鏡上。
它剛轉身,毯子就掉了下來。
鏡子裏的病服青年站了起來,眼神疑惑地看著小木偶。
小木偶抱著雙手,凶巴巴地說:“再掉下來,就打你。”
病服青年莫名感受到了一陣比自己更強的煞氣,渾身一抖。
小木偶一揚下巴,毯子再次蓋住鏡子。
這次沒有再掉下來。
小木偶拍了拍手,心滿意足地鑽進被窩。
“兩個、兩個、沒有兩個……唉……”走廊上響起詭異的童聲,還失望地歎了口氣。
下半夜,所有噪音都消失了,季思危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早上,他醒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掀開銅鏡上的毯子。
鏡子裏麵清晰地映著自己的臉,臉頰睡得紅撲撲的,淺栗色的頭發亂蓬蓬的,還翹起兩根,怎麽壓也壓不下去。
沒有病房,也沒有病服青年。
但鏡子上的血跡沒有消失。
昨晚的病服青年是真實存在的。
季思危放下毯子,換好衣服,帶著小木偶和八尾貓走出房間。
鎖門的時候,他發現房門上有一個紅色的小點。
是蠟筆的痕跡。
位置比較矮,換做從前的身高,他不一定能發現。
季思危一頓,把這個想法壓了下去——清醒一點,這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啊!
走廊上的紅色蠟筆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印象派的風景油畫。
它正對著的房門卻被紅色蠟筆塗得一塌糊塗。
線條非常狂放,疊了一層又一層,乍一看像是一張獰笑的怪臉,又像有人提著一大桶血胡亂潑了上去。
大麵積的紅色讓人心裏浮起一絲不適。
季思危想起昨晚聽到的“沙沙”聲,那個時候,那個神秘的男孩恐怕正在這裏用紅色蠟筆作畫。
季思危垂下眼眸,在地上發現一根磨損得隻剩下紙皮的蠟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門上的塗鴉,轉身去洗漱。
大廳的沙發上坐著幾個人,正在輕聲交談。
紅裙女人換了身淺色裙子,看上去多了幾分溫婉,見到季思危後,她彎起紅唇,笑得像一朵絢爛的薔薇:“早啊,小虎牙,昨晚睡得怎麽樣?”
季思危:“還好。”
“你沒有聽到奇怪的聲音嗎?”戴著圓框眼鏡的女人眼底下有一抹青色,看著有些憔悴:“半夜,我聽到走廊裏傳來小男孩的聲音,一直在念‘一個、一個……’,念得我都要神經虛弱了。”
她依偎在紅裙女人身上,有氣無力地說:“還好我昨晚和樹兒姐一起住,不然我要被嚇死了。”
樹兒輕輕撫摸她的頭發:“小檸檬,你已經很堅強了。”
秦林說:“我住在三樓,也聽到了小男孩的聲音,但是我聽到的是‘沒有、沒有、一個也沒有’,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高大男人皺著眉,指著季思危,粗聲粗氣地說:“整個古堡裏隻有你一個小孩,是不是你在裝神弄鬼?”
“腦子如果不需要,可以捐掉。”樹兒白了他一眼,冷聲道:“你沒有耳朵嗎,虎牙的聲音和走廊小男孩的聲音壓根不一樣。還是說你害怕得躲在被窩裏,根本就沒聽清楚?”
高大男人被懟得啞口無言,漲紅了臉:“那你們說,這是怎麽回事?”
季思危找了個位置坐下,拋出第一個問題:“你們有注意到,二樓第三個房間的房門嗎?”
作者有話要說:小木偶:“主人主人,正太是什麽意思?”
季思危:“別問,問就是正午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