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線索

鬼怪是由天地之間的煞氣和無限怨恨匯聚而成的至陰之物。

當煞氣足夠強烈時,是可以傷人的。

那道黑色掠影還未到跟前,所卷起的陰風就將季思危連人帶輪椅生生推後一米,讓他免費體驗一把輪椅漂移的感覺。

輪椅狠狠撞上後方的床,即使有柔軟的床墊作為緩衝,季思危還是感覺五髒六腑被晃得挪了位。

這股陰風同時把阿命和旗袍女人衝撞得往後退了幾步,等她們穩住身體再抬眼時,那漆黑的一團正發出一種奇異的“咯咯”聲,張著獠牙向著季思危的腦袋咬去。

猩紅的嘴巴散發腥氣,牙齒參差不齊,每一根牙齒都是可以開膛破肚的利刃。

旗袍女人登時瞪大眼睛,啞聲尖叫:“小心!!”

在這一瞬間,旗袍女人的腦中飛快掠過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來不及了!

——那怪物會咬開虎牙的腦殼,讓他橫死在自己麵前!

阿命相對冷靜一些,她咬了咬牙,提著匕首就要衝過去。

距離驟然縮短,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令季思危感到窒息,陰風撲麵,像鋒利的刀子,即使沒有劃破皮肉,也令人疼痛難忍。

“別靠近!太危險了!”

這個黑漆漆的家夥速度快體型小,要比三樓遇到的無臉怪難纏一些,近戰容易受傷,偏偏阿命的武器是匕首,所以季思危連忙出聲製止她。

與此同時,他飛快拎起棒球棍,照著黑影衝來的方向狠狠地掄過去。

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棒球棍在他手中卻像一把利劍,挾著紅色血霧呼嘯而去。

當紅色血霧出現的那一刻,季思危察覺周圍的陰氣濃度降低了許多,連呼吸都開始變得順暢。

這些紅色血霧,好像在對抗黑影散發的陰氣。

黑影顯然沒想到季思危會反擊得那麽快,它發出一聲憤怒的尖叫,臨時改變軌跡,躲開攻擊。

它在半空中停頓了十幾秒後,陰魂不散地再次撲向季思危。

季思危速度雖然不及黑影快,但勝在求生欲強,他深諳先下手為強的道理,瞄準了就是一通猛掄。

紅色血霧像蛛網一般黏上黑影的身體,發出一種灼燒的氣息。

“嘰——”

黑影被季思危毫無招式章法可言的一頓胖揍砸斷了兩顆門牙,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嘯。

眼中凶光烈烈如火,缺失牙齒的牙床滲出綠色黏液,這鬼物感受到了威脅,沒有再次進攻,逃離紅色血霧的範圍,懸在空中,像狗一樣呲著牙,發出沉悶的聲音。

隱藏在睫毛陰影下的眼眸寸寸結冰,季思危克製地喘著氣,與那隻猩紅鬼眼對視,分寸不讓。

黑影垂眼看了看地上的兩顆斷牙,淒涼地“嘰”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季思危一眼,然後像跳水一樣,一猛子紮進地板裏,消失不見了。

房間裏靜默了兩秒,旗袍女人和阿命都一臉訝異地看著季思危。

“現在的新人……都那麽生猛的嗎?”

旗袍女人揉了揉撞疼的手臂,發出靈魂的質問。

在副本裏,新人存活率極低是有理由的,心理素質差點的,還沒搞懂這裏的機製,遇到鬼怪就被嚇得兩腿發軟,逃也不會逃,很快就會死於非命。

心理素質強大到這種地步,還頭腦清醒的新人,旗袍女人也是第一次遇見。

“虎牙弟弟,你再次刷新了我對你的認知。我本來以為你是個小奶狗,後來覺得充其量是個小狼狗吧……但我現在覺得……”旗袍女人豎起拇指,由衷地說:“你是個狼人。”

季思危:“……”

“好了,別瞎叭叭。”阿命舒了口氣,“走吧,沒準那東西還會再冒出來。”

“好嘞。”

旗袍女人透過貓眼看了看外麵,確定沒有危險後,方才開門。

紀澄的屍體橫在門前,他的下半身被撕咬得鮮血淋漓,能看見森森骨頭,後腦勺上一個大坑,裏麵的腦髓已經空了。

不久之前,他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但他們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感慨,因為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會不會是自己。

客廳早已沒有最初溫馨的模樣,地板上到處都是鮮血和淩亂的奇怪腳印,血液濺得到處都是。

血泊中央,隻剩下一些被撕裂的衣物碎片,以及一雙爛皮鞋。

這棟房子裏,到處彌漫著死亡的氣息。

“嗒嗒……嗒嗒……”

樓梯處響起清晰的腳步聲。

三人同時警惕地望過去,隻見晨宇手上提著西裝外套,腳步緩慢地走了下來。

沒有了一開始的光鮮亮麗,他臉色煞白,襯衫上滿是褶皺與灰層,手臂被什麽東西抓傷了,正往外滴著血。

看來他的遭遇並不比他們輕鬆。

看到客廳裏的三人後,晨宇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皮鞋踩在被鮮血浸得濕漉漉的樓梯上,這一幕竟有些像恐怖電影裏的畫麵。

“停。”旗袍女人抬手,做出禁止靠近的姿勢,“就停在那,先別過來。”

“怎麽了?”

晨宇聞言刹住腳步,一隻腳將放不放,疑惑地看向她。

此時旗袍女人沒有戴口罩,眼睛以下的臉部爬著鼓脹的紅色疤痕,加上那嚴肅的神情,看起來像個活羅刹。

晨宇下意識退上一個階梯,拎著外套的手收緊,手筋繃得像琴弦。

這裏處處險境,所有人被環境所影響,難免變得疑神疑鬼,小心翼翼。

“我怎麽知道你是真的晨宇,還是被鬼物操縱的行屍走肉。”旗袍女人說:“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對一下暗號吧。”

“好……”晨宇頓了頓,“不對,我們什麽時候有暗號了?”

“有啊。”旗袍女人思考一瞬,指向季思危,臨時胡謅出一個暗號:“這個少年,你怎麽稱呼他?”

晨宇有些哭笑不得:“虎牙。”

旗袍女人臉色有所緩和,一本正經地點頭:“答對了,過來吧。”

“高個子和紀澄呢?”晨宇走向他們,看著混亂的場麵,有些驚詫:“這些血是……”

旗袍女人對他搖了搖頭:“兩個人都死了。”

晨宇抿唇,疲憊地揉了揉鼻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奇怪,你不是和他們一起的嗎?”旗袍女人皺眉,“我還以為你知道發生了什麽。”

“我們一開始就分開搜查,我去五樓,他們倆在四樓。”晨宇解釋道,“我找完五樓之後,去四樓找他們會合,卻發現人都不見了。”

“原來如此。”季思危若有所思地看著晨宇,開門見山地問道:“那你有找到時初的屍體嗎?”

“沒有。”晨宇苦笑了下,“你們呢?”

季思危搖頭:“也沒有。”

四人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二十四小時不到,就死了三個人,找遍整棟房子卻沒有任何發現。

時間越來越緊迫,任務又毫無進展。

他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你受傷了,先處理一下傷口吧。”季思危將視線投向晨宇的手臂,溫聲道:“先坐下來緩一緩,再想辦法。”

手臂上的傷口很深,血肉向外翻,流出的血液泛著黑氣。

旗袍女人在客廳裏找出醫藥箱,幫他處理傷口。

“你這傷怎麽弄的?”旗袍女人倒吸一口氣,“這種程度,就算你這次僥幸活著出去,也要在醫院躺上個十天半個月才能恢複。”

“五樓有一扇很大的鏡子,我路過那裏時,突然被什麽東西扯住手臂往鏡子裏麵拖。”晨宇回憶道,“當時我感覺半個身體都要陷進鏡子裏,急中生智抄起桌上的東西砸碎鏡子,這才逃出去。”

“等我緩過來的時候,眼前除了一地碎玻璃,根本沒有其他東西。”

“那是鏡鬼。”季思危輕輕轉動眼眸,不緩不慢地說:“它一定還在這棟房子裏,各位行事小心一些,如果不小心撞上,第一時間砸碎它寄宿的鏡子。”

“好,但是現在,我有個更嚴肅的問題。”旗袍女人手腳利索地剪斷紗布:“請問你們肚子餓了嗎?”

說話間,她的肚子還非常配合地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晨宇愕然:“你是我在裏麵見過胃口最好的。”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旗袍女人一笑:“沒準這就是我人生的最後一頓飯,當然要吃。”

她剛說完,外麵就傳來一陣撞鈴聲。

樓下的門“吱呀”一聲敞開,一個長相和善的中年女人提著一籃子新鮮蔬菜和鮮花,走上二樓。

“你們好,我是這裏的鍾點工,是來給你們做飯的。”

阿姨低眉垂眼,說完也不等他們反應,自顧自地走向廚房。

之前民宿老板確實說過,中午和晚上會有阿姨來做飯,他們也沒感到意外。

令他們意外的是,這個阿姨出現後,地板上的血跡竟然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就像被這所房子吃掉了一樣。

燈光也難得地恢複正常。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午後。

阿姨給他們做完飯後,不僅打掃衛生,還換了新鮮的玫瑰花。

房子裏出奇的寧靜,空氣裏飄**著清冷花香,這讓他們感受到了一絲愜意。

“我們整理一下線索,再去找吧。”

晨宇雙手握著水杯,輕聲說道。

“這個房子總共就那麽大,能找的地方我們都找過了,還能上哪找?”

旗袍女人癱在沙發上,一副生無可戀樣子。

“別放棄,我們都耐心回想一下,有沒有忽略掉什麽重要的線索。”

狹長的眼睛微垂,季思危仔細地打量著這所房子,他語調和緩,令人不由自主地靜下心來。

目光掠過茶幾上那束飽滿的玫瑰花時,某個思緒如一道白光從腦海中一閃而過。

空氣中的馥鬱花香和記憶中的氣味重疊起來,季思危溫聲道:

“我是這裏麵唯一一個見過時初的人。”

“令我印象較深的是,她出現時,房間裏突然出現玫瑰花的香味。”

“玫瑰花?”阿命蹙眉:“你認為玫瑰花和任務有聯係嗎?”

季思危點頭,不自覺地撚著指尖,拚命回想時初第一次出現時的細節。

當時情況太緊急,很多事他都忽略了,昨晚的一幕幕再次浮現於腦海中,季思危一幀一幀地過濾……

“她腦袋被利器砍斷,身上都是鮮血和泥汙。”

“對了,她身上很髒……臉上和頭發上都沾有泥土。”

“我應該知道了。”所有線索在腦中串成清晰的一根線,季思危完全睜開眼睛,纖長的睫羽下,澄澈的眼睛像泛著光,他略一勾唇,梨渦淺現:“這棟房子裏,有沒有一個地方,有玫瑰花,又有泥土?”

“確實有!”晨宇聞言,瞬間站起身來:“五樓有一個陽台花園,我記得那裏有一個玫瑰花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