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曲鬱山沒理會明顯怔住的崔檸,他一副深藏功與名的表情,提著自己的公文包離開了總統套房。

這家酒店不錯,床鋪很軟,下次還可以再來。

到酒店停車場時,助理楚林已經在車上等候多時。

“辛苦了。”曲鬱山坐進車裏。

楚林說了聲不辛苦,就把平板遞過來,讓曲鬱山看今日的工作安排。曲鬱山一看到平板,就忍不住抬手揉了眉心。

因為原著是本狗血小說,什麽商戰、什麽職場,都是為了狗血愛情服務的工具,知識淺薄的作者根本沒怎麽描寫曲鬱山這個霸總是怎麽工作的。

偶爾書裏劇情轉到曲鬱山的公司,都是為了發展一些不可描述的情節,或者撒狗血。比如,家裏的金絲雀發高燒,他丟下簽合同的合作方,闖紅燈跑回家。

覺醒後的曲鬱山表示:???

但這種弱智劇情都算了,最讓他無語的是當他發現他簽的合同都不是合同。

比如前幾天簽的招標合同。

厚厚一疊紙,密密麻麻的字,但事實上是一句話重複了許多遍——

“為什麽沒人看我寫的小說?好寂寞好痛苦好難受。”

曲鬱山看看合同,再看看麵前一群正襟危坐的人,遲疑了半天,才說:“這是合同?”

這玩意是合同?

怎麽看,怎麽都覺得是原著作者的無病呻吟。

可他麵前的人反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這是合同啊,曲總,您是覺得哪裏還需要改嗎?”

不是哪裏,是全部。

曲鬱山覺得這些人不肯說實話,中途叫了休息,讓那些人都出去,自己用手機拍下麵前的紙發給自己老爸,並說:“爸,這是我新要做的項目。”

沒多久,老爸回了消息,“不錯,這項目做好了利潤可觀。”

曲鬱山:“……”

他好像明白了點什麽,隻有他看清這份合同的本質,這些人因為沒有覺醒,都覺得這是合同。

自從發現自己簽的合同都不是真正的合同後,曲鬱山對工作就不怎麽上心了,不過有時候看那些“合同”的時候,也覺得有趣。

比如昨天簽的合同寫的是——

“渣攻怎麽了?渣攻就是最牛逼的,我就喜歡看渣攻追妻火葬場。”

嘁,口是心非的狗作者,也沒看到安排他上位。

*

曲鬱山越過一堆工作安排,終於在私人行程裏看到有用信息。

今天下午有一場馬術交流會。

在原文裏,他帶著崔檸去參加了馬術交流會,然而因為前一夜他的非人行為,崔檸光站著都顫抖,更別提騎馬了。

在馬場上,崔檸這隻金絲雀被他的幾個朋友狠狠嘲笑了一番。

那這種名場麵劇情自然是要走的。

不過他昨晚沒走原文的不和諧劇情,崔檸隻是寫了一晚上的卷子,早上又可以休息的情況下,到了下午的馬會,腿肯定不酸。

這樣不行。

“楚林,你有崔檸的手機號碼嗎?”曲鬱山問。

楚林已經開車駛出萬榮酒店,聞言,他從後視鏡裏看了自家老板一眼。

神采奕奕,一點都看不出昨夜有過分操勞的樣子。

誠然說,楚林覺得以自己老板的相貌、家世,完全沒必要像其他人那樣,那麽俗氣地去包養金絲雀。

但,也許這就是當老板的樂趣吧。

“有,待會我發到您的手機上。”

曲鬱山滿意地點點頭,回到公司,先渾水摸魚開了個早會,然後又簽了一份依舊是作者無病呻吟的假合同,時間就到了中午。曲鬱山估摸著就算崔檸補眠到現在,也該睡醒了,就撥通了楚林打過來的電話。

雖然曲鬱山不知道崔檸的手機號碼,但崔檸的手機是存了曲鬱山的號碼的,楚林給的號碼,方便崔檸聯係曲鬱山。

看到屏幕上突然響起的人名,崔檸眼裏閃過憎惡。

今早他聽到曲鬱山走前的話,頓時感覺到了羞辱。那人的話和語氣是在嘲諷他吧?精準扶貧?他已經落魄到這種地步了嗎?

第一個電話沒接,但第二個電話很快就打來。

崔檸閉了閉眼,拿著手機走到無人處,“喂。”

“你還在酒店嗎?”曲鬱山的聲音傳來。

“不在。”崔檸回得很快。

“那你在哪?”

“我在……”崔檸頓了下才說,“找工作。”

他雖然被曲鬱山包養,但並不想用對方的錢。

“你不用找工作了,今天下午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在之前,你用手機錄製一個視頻。”

聽到“視頻”二字,崔檸猛然握緊手機。

他不是什麽都不懂的人,甚至在酒吧打過工的經曆告訴他,這個世上有很多肮髒的玩法。

“多少好呢?”曲鬱山似乎在思考,“100?200?先做150個深蹲吧,拍好後發給我,對了,深蹲完記得還要走幾步給我看。”

崔檸:“……?”

曲鬱山沒察覺崔檸那邊奇怪的沉默,他還在琢磨這個辦法可不可行。

他練過深蹲,有時候練狠了,腿就打顫,考慮到崔檸身為金絲雀的體質,他覺得對方做150個深蹲,肯定腿抖得不行。

應該這樣子就可以糊弄他那些朋友了吧。

“曲先生。”崔檸的聲音終於響起,“你讓我拍深蹲的視頻給你看?”

“對。”曲鬱山說完,楚林進來了,因為不想讓楚林聽到,他迅速對電話那邊說,“好了,你趕緊拍吧,拍完迅速發給我,我要驗收。”

說完,他就掛斷電話。

楚林隻聽到曲鬱山後麵一句話。

拍?拍什麽?視頻嗎?驗收?

成年人楚林腦子裏迅速閃過很多不可描述的畫麵,但表麵上他依舊是那個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總裁助理,“老板,今天是在食堂吃,還是去外麵吃?”

“食堂吧。”曲鬱山站起身去拿外套,天氣那麽冷,懶得出公司了。

啊。

看來老板很想早點回辦公室看小視頻。

楚林會意地點頭,“好的,老板。”

公司的食堂在三樓,因為夥食不錯,中西餐都有,來食堂用餐的員工很多。楚林今天摒棄以往給曲鬱山準備的西餐,直接端了兩份蛋炒飯上來。

曲鬱山盯著麵前的蛋炒飯,“我是馬上就要破產了嗎?”

楚林飛快地算了下自家老板分別包下一年、三年和五年的崔檸要多少錢後,隨後搖頭:“沒有,老板。”

“那這蛋炒飯是什麽意思?”雖然麵前蛋炒飯看起來挺好吃的,但他的中餐也不用這麽敷衍吧。

楚林認為聰明的助理有些事情不能明說,於是他非常迂回地說:“老板,下午有馬術交流會,我們待會還要忙城西那塊地的收購案的事,不能在午飯上耽誤太多時間。”

曲鬱山已經看透狗血小說裏霸總工作的本質,他拿起勺子,慢悠悠地說:“楚林,你要向我學習,不要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工作是永遠都做不完的,人要學會給自己放假。不過你已經買了蛋炒飯,這次就算了。”

他勺起一口炒飯,塞進嘴裏。

好吃!

迅速又勺起一口。

因為霸總的人設,作者總是給他安排西餐,有著傳統中國胃的他其實一點都吃不慣。

而楚林見曲鬱山雖然表麵說不許有下一次,但實際動作卻很誠實,便覺得自家老板隻是在口是心非,一份普通的蛋炒飯吃那麽快。

他越發篤定自己猜對了——

老板果然是很想回去看小視頻啊。

至於向老板學習……

也養一隻金絲雀嗎?

楚林暗暗皺眉,他的工資尚且養不起,要像老板這樣的話,要更加努力工作才行。

*

接近下午兩點半左右,曲鬱山終於收到崔檸發來的短信。

“我拍好了,但短信沒辦法發視頻。”

曲鬱山把自己郵箱發了過去,“發我郵箱。”

又過了十來分鍾,曲鬱山的郵箱收到一封陌生人發過來的新郵件。

他將附件下載,打開。

視頻那邊是崔檸。

崔檸似乎是在自己的出租屋拍的,房間很簡陋,但很幹淨,雖然是白天,但屋裏視線昏暗。他紅唇緊抿,一聲不吭地對著鏡頭做深蹲。曲鬱山看了前麵一分鍾,就迅速拉到視頻結尾。

結尾時,崔檸果然腿都是抖的,那張雪白的臉都渡上玫瑰色般的病態紅。他站起身,喘著氣顫顫巍巍朝鏡頭走來。

完美!

曲鬱山看完視頻,給崔檸發短信。

“待會要去一個地方,你把你的地址發給楚林。”

下午三點,司機把車停在了某個地鐵口附近。

崔檸沒有把自己所在的準確位置發過來,隻發了個地鐵站名。

十二月的B城已經很冷,車還未完全停下來,坐在副駕駛的楚林就看到站在寒風裏的少年。相比前幾日,崔檸今日看上去更脆弱了,身上黑色棉服並不厚,襯得那張臉蒼白無血。

他仿佛隨時都能倒下去。

楚林將車窗滑下。

“崔先生,上車吧。”

崔檸沒說話,隻微微抿緊唇,走向後車座。

楚林眼尖心細,一下子就發現崔檸奇怪的走路姿勢。

他立刻不露痕跡地掃了坐在後座的老板。

隻見他的老板雙眼正緊盯著外麵的崔檸,還滿意地點了點頭。

嘖。

他老板也太……算了,是他的老板,老板做什麽的都是對的。

曲鬱山看到崔檸這副仿佛被人狠狠摧殘的樣子,十分滿意,待人上車的時候,唇角還掛著笑。

果然走劇情什麽,一點都不難嘛,非常好糊弄過去。

他記得馬會上除了崔檸被羞辱這個劇情,還有一個劇情,就是原文裏的他非要教崔檸騎馬,結果崔檸騎馬出事,他為了保護崔檸,把腿摔斷了。

曲鬱山覺得不能真把腿摔斷了,那也太疼了,待會他就假裝腿斷了好了。

車裏的暖氣很足,本來看起來病懨懨的崔檸麵色也稍微紅潤了些,他似乎一點都不關心要去哪,隻悶頭窩在後車座。

直至目的地,車停下來,崔檸才抬起眼往窗外看。

“平遠馬場”顯眼地進入眼簾。

馬場?曲鬱山帶他來騎馬嗎?那為什麽要特意讓他做深蹲?

平遠馬場既有戶外馬場,也有室內恒溫馬場,專門方便有錢人冬天也可以騎馬。

曲鬱山下了車後,就見到他那幾位朋友。

他這幾位朋友嚴格來說算不上什麽特別交好,隻是偶爾一起吃喝玩樂的酒肉朋友。

幾位朋友看到曲鬱山,臉上都掛上笑意,隻是笑意剛露出來,就看到曲鬱山今日身後多了一個眼生的人。

仔細一瞧,瞧出了些端倪。

這些人都是人精,當場就有人旁敲側擊。

“喲,曲總,你這還帶了新朋友過來騎馬?”

【原文:

“新朋友?”曲鬱山輕輕一笑,“不是朋友。”

他隻曖昧不清地解釋這一句,就不肯再多說,連崔檸姓什麽名什麽也一字不提,眾人心下了然,又見崔檸小臉蒼白,雙腿光站著都顫巍巍,看崔檸的眼裏不免有了鄙夷。】

曲鬱山說完原文的台詞,就等著朋友們開口諷刺。

哪知道之前跟悶葫蘆一樣的崔檸突然開了口。

“我的確不是曲總的朋友,曲總說他在扶貧,我是被曲總一對一扶貧的對象。”

朋友們:“???”

反應快的立刻說:“曲總您這玩得高級,有意思的。”

“是啊,我們這些人可都沒曲總玩得好,一對一扶貧,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

曲鬱山急了。

欸,不是,讓你們嘲諷崔檸,不是嘲諷他啊!

嘲諷他,這劇情還走不走?!

他當機立斷,一把把崔檸扯到自己身旁,“你們看他的腿。”

朋友們看了一眼。

“直。”

“長。”

“漂亮。”

曲鬱山:“?”

曲鬱山:“再看看。”

朋友們對視一眼,心裏暗罵。

這曲鬱山帶個對象過來了不起啊,還他媽地在這裏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