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蘇景遷從二樓看見的便是安又寧與祝欽並排而坐的情景。

他微微蹙了下眉, 加快腳步便要下去,卻不想就在樓梯的轉角,一道熟悉的男聲忽然響起:

“小叔。”

是蘇書淵的聲音。

蘇景遷停住腳步, 回身望去隻見蘇書淵正抱胸倚靠著牆壁, 顯然是在專門等著自己。

這算是安又寧與蘇景遷事情公開後, 他與蘇書淵頭一次私下見麵。

蘇景遷在看到蘇書淵的那一刻, 便立刻察覺到了他一直掩藏著終於不加掩飾顯露出來的敵意, 蘇景遷對此並不意外,他淡淡轉身,抬眸與蘇書淵尖銳的目光相對。

說起來,蘇書淵對於蘇景遷的感情很複雜。

一方麵他的確很崇拜小叔, 甚至視他作為自己的偶像——一個能逃離蘇坤操控, 將自己的人生完全掌控於自己手中的偶像。

但就是因為這份崇拜這份尊敬, 蘇書淵才更為接受不了蘇景遷的“背叛”。

他明明知道自己愛安又寧。

他明明知道安又寧曾是自己的未婚妻。

那麽他為什麽要以一種極為強勢的姿態插足到自己和又寧之間?

當然,現在的蘇書淵是完全不記得他當時出軌的事情了,抑或是記得,但心中卻篤定如果沒有蘇景遷的插足, 隻要自己回去道歉安又寧就一定會原諒自己。

而令蘇書淵更為接受不了的, 是爺爺對於這件事情的縱容,是爺爺對於小叔的偏心。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一通電話就足以拆散蘇景遷和安又寧兩人。

不曾想迎來的卻是兩人的婚訊。

他甚至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什麽時候蘇景遷這個私生子在爺爺心中的位置竟然越過了自己。

在明知道他們二人之間隻有一個婚事能成的時候,拋棄了自己這個嫡長孫而選擇了小叔。

蘇書淵簡直百思不得其解。

是因為權勢嗎?是因為小叔的權勢更重嗎?

蘇書淵在這一刻才隱隱明白了母親對於權勢的追求, 以至於在母親說服自己不要軟弱,要奮力去爭取自己該得的東西的時候,他頭一次選擇了聽從母親的建議。

他想要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 權勢、爺爺的喜愛或者安又寧……

卻不想,今天的一個股份轉讓書讓他原本的一切設想都成為了泡影, 蘇書淵終是忍不住心中的火氣,跑來和這個狠狠“背叛”自己的人對峙。

他怒火充天,眸中是全然的不甘,終是把壓在心底的質問說出口:

“我從小就敬重你,也從未因為你的身份而歧視你,那麽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雖然蘇書淵口口聲聲都是不曾歧視過蘇景遷的出身,但若是一個人真的不嫌棄,那麽他會把這件事情一直掛在口中讓你去惦念他的恩情嗎?

蘇景遷麵對自己侄子的憤怒指責麵色不變,甚至他的目光依舊溫和,好像在看一個不懂事正在無理哭鬧的孩子。

蘇景遷沒有說話,但是他的目光更刺痛了蘇書淵的自尊,他憤怒直白道:

“就是因為權勢嗎?為了權勢你就把她從我身邊搶走?”

他頓了頓語氣帶了點哀求:“小叔我從未想過和你爭什麽,你能不能把她讓給我……”

聞言,蘇景遷身上的氣勢在一瞬間變得鋒利,他的麵容還是很平和,但莫名讓人感到冷,眼神中閃過微冷的寒光讓人恐懼又敬畏。

“她?”蘇景遷掀起眼皮,平靜反問,“我不認識什麽安子馨。”

“至於權勢?”蘇景遷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輕輕搖了搖頭,“我從不需要借助旁人的助力來為自己奪取什麽。”

他想要的東西全部可以靠自己的實力獲得,從來不會懦弱地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蘇景遷的聲音不大,但話中的意思卻極具殺傷力,一句話便讓蘇書淵徹底啞了嗓,他睜大了眼睛,張張口便要否認,卻發現什麽也說不出來。

蘇景遷不想聽他無謂的辯解,他對於蘇書淵的印象大多還停留在十多歲時熱烈真誠的少年,但現在看來早在不經意間他已經長成大人。

蘇景遷語氣終是緩和了一些,但眸中寒意卻還未完全消散:

“你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什麽事情需要有自己的主觀判斷,而不是盲目聽從旁人的想法。你要清楚你到底要什麽。”

這是蘇景遷對他最後的叮囑,也是最後的善意。

蘇書淵原本的怒火早在蘇景遷的三言兩語間早就像被澆了一車冰水一樣熄滅地徹底,心中隻餘下透心的涼意。

麵對這樣的蘇景遷,他莫名有些怕又有些不知所措,他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是蘇景遷早已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向了樓下的安又寧。

蘇書淵怔愣地看著他的背影,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那次安又寧的落水,他毫不猶豫地跳下救她一樣。

小叔完完全全活成了他所羨慕的模樣,他總是比自己要果斷。小叔永遠可以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麽並堅定地奔赴。

蘇書淵原本緊握住的手不知何時早已鬆懈下來,由於憤怒被猛然抽走,他的目光變得即空洞又茫然,在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裏,他隻感覺這個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他麵對這樣的變化卻完全束手無策。

甚至現在的他連去祈求她原諒的資格都不會再有。

***

隨著蘇景遷的下樓,安又寧與祝欽的對話自然不了了之。

兩人驅車前往民政局。

要說昨天是一個麵向所有人的婚禮,那麽今天則更像是一個獨屬於他們兩人的婚禮。

今天天氣是很幸運的好,安又寧特意穿了白裙子,蘇景遷則是白襯衫,兩人胸前都佩戴了玫瑰式樣的鑽石胸針。

別針是蘇景遷特意準備的情侶款。

安又寧是最近才發現的。

雖然蘇景遷一直表現的即溫柔又成熟,但在細枝末節上總是有些難以言喻的反差萌。

他格外喜歡一切情侶用的東西,比如一粉一藍的牙刷,比如他們胸前的這對玫瑰胸針,再比如……

安又寧看著他新做的據說可以“顯年輕”的發型輕輕眨了眨眼。

她現在就好像是分不出女友口紅色號的笨蛋男友一樣,看著蘇景遷的發型愣是沒有看出和之前有什麽差別。

無非是一樣的帥氣,隻是發型多了一點點淩亂,不再像是往常那樣一絲不苟。

被安又寧這樣直勾勾地盯著,蘇景遷還是在專注開車,仿佛根本沒有察覺她的視線,但是她卻悄然看到了他微紅的耳根。

他害羞了。

這罕見的發現讓安又寧極力壓製的唇角還是忍不住彎起。

她深諳見好就收的道理,又偷偷多看了一眼,便準備悄悄收回目光,手心便被人放上了一顆奶糖。

她之前很喜歡吃薄荷糖。

但她喜歡的不是薄荷糖清清涼涼的口感,而是因為祝欽曾拿一顆小小的薄荷糖哄過看著安子馨手中糖果而眼饞的她。

可是之後隨著祝欽用薄荷糖對她下藥的事情暴露,往常隨身攜帶的薄荷糖便也從她的口袋中消失。

但不知什麽時候蘇景遷從哪裏知道了這件事情,他車裏的儲物小櫃子裏就放滿了奶糖,甚至隨身都會帶著奶糖。

以至於喜甜的她,完全不需要自己再隨身帶糖果。

而現在他拿給她的這顆糖……

顯然是想讓自己分心,讓她不要再直勾勾盯著他了。

安又寧忍笑,順著他的意思收回目光,故作嚴肅地撥開糖紙,將圓滾滾白嫩嫩的糖果放入口中。

濃鬱的奶香味充斥著口腔,甜甜的,是讓人一吃到就會開心的味道。

“剛剛在樓下遇見祝欽了。”

蘇景遷開車的姿勢一頓。

“很奇怪的感覺。”安又寧繼續和蘇景遷分享自己的心情,“看著她還在偽裝一副好好長輩的模樣,莫名很想笑。”

她本以為對祝欽還殘留著的濃烈的恨意,不知不覺中早已消失殆盡。

就像是口中充斥著的奶糖香甜卻霸道的味道讓她再也記不起薄荷的清涼一樣。

“我是不是有點惡劣。”她偏頭笑問他。

蘇景遷自然是認真搖了搖頭。看著她半分沒有被影響的樣子,擔憂的心總算放下。

他當然是看見了她們兩人的談話,但他不想讓安又寧在這個本該一直開開心心的日子裏被不相幹的人破壞了心情。

所以上車之後他沒有主動問及談話的內容,而是想哄她開心,讓她看著自己害羞的樣子而偷笑,用糖果去哄她。

結果都沒有用上。

他的小姑娘聰慧堅強得不行,她早已不再糾結於過往。

趁著紅燈的功夫,他空出手又摸了摸她的發頂:

“當然不。”

她一點也不惡劣,相反善良的讓他心疼。

“我今天也遇見了蘇書淵。”

安又寧坐直了身子,眨了眨眼:“蘇書淵?他說了什麽嗎?”

每次在他麵前聽人提起蘇書淵,她心中總算有點不自在。

不是對蘇書淵有什麽感情,而是擔心他心中會不太舒服。

換位思考,如果蘇景遷有什麽前任還一直會出現在自己眼前,她一定會小心眼得吃醋的不行。

“沒有旁人。”

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到了一旁,蘇景遷溫柔凝視著安又寧的美麗側顏,像是察覺到了安又寧心裏在想些什麽,他撫了撫安又寧的長發,與她沉靜美麗的眼眸對視著忽然道。

他身旁自始至終都隻有她一人。

“年輕時候是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再之後有了空閑,便很幸運地遇見了你。”

車內很安靜,他低沉的聲音輕輕流入她耳中在她心湖中掀起一片漣漪。

一個人也沒有?

蘇景遷的話說得沒頭沒尾,但是安又寧立刻便領悟了他的意思。

他是在說她是他的唯一。

一時間,安又寧心中五味雜陳,她以為她會很開心,但在開心的一瞬間後湧上心頭的卻是濃濃的心疼。

她難以想象他在年少的歲月中都經曆了什麽,但從他曾泄露的隻言片語中就很容易可以猜測到那些時光一定是艱難而不易的。

作為私生子的他,沒有家族的支持,沒有親人的關懷,沒有人陪他,獨身一人處於異國他鄉……

一股又急又酸的澀意湧上心頭,安又寧隻感眼眶瞬間被潤濕。

有關於剛剛的小心眼想法早已煙消雲散,安又寧在此刻忽然很“大度”地期望有一個人可以陪陪他,陪他走過那段艱難時光。

無論是朋友,抑或是女朋友。

“對不起。”她看著他,輕輕湊上前吻住了他溫柔的眼眸,而後順勢依靠在了他的懷中,“我出現的太晚了。”

蘇景遷調整一個合適地姿勢讓她靠著更舒服些。

她的聲音很輕,但是他清楚地從中聽到了她的認真,她柔軟的唇貼上讓他的心也柔軟成了一片。

她是在心疼他的過往又傷心於自己的缺席。

蘇景遷輕輕摩挲著安又寧的臉頰,他捧起她的臉龐與她對視:

“我也很遺憾。”沒有早出現在你的生命裏……

早早去疼她愛她保護她,讓她變得更加肆意明媚。

不過還好,他們相知相遇相愛了,他們身旁都有了彼此。

安又寧揚著臉看他,對視了好久,她忽然摟上他的脖頸,以一種等待的姿態輕輕合上了美麗的眼眸。

她的表情從容又靜雅,直到蘇景遷傾身吻住了她的唇,才引起她長睫輕顫。

***

民政局離蘇家老宅很近,不一會兒就開到了地方。

安又寧看著蘇景遷將車停好,解開安全帶飛速地在他臉上留下了一個奶香味的吻,而後偷笑著下了車。

她今天特意穿的是新鞋,衣服也沒有口袋,連日子也是專門找人按照他們的八字合算得到的良辰吉日。

他們都不是迷信的人,但是在這大喜日子中他們希望一切都是順利的。

於是兩人頭挨著頭一條一條地去看注意事項為今天做足了攻略。

之前蘇書淵所提到的蘇書淵,隨著一吻終了,自然就沒有了後續。兩人把這事也完全拋在了腦後。

今天是領證的大好日子,不開心的人和不開心的事擠也擠不進兩人心中——兩人滿心滿眼都是對方。

領證和婚禮又是不一樣的體驗。

流程很簡單,安又寧還沒有反應過來時,手中就拿到了蓋上紅戳的小紅本本。

可懵懂也擋不住她內心的喜意,結婚證上的相片中她笑得燦爛齊刷刷露出八顆小白牙。

蘇景遷見慣了她機敏沉靜的模樣,這樣呆呆的樣子,可愛得讓他是說不出的喜歡。

期間倒是出了一個小插曲,在他們辦理結婚證件的時候,工作人員小姐姐認出了他們倆。

而更巧的是,從小姐姐脫口而出的“蘇寧電器”中,蘇景遷一眼便認出了她還是他們兩人為數不多的cp粉。

他雖然網上衝浪很少,但對於這種必要的知識,他還是有所了解。

因為在工作,小姐姐也隻好壓抑著喜悅,按照工作流程一板一眼地詢問:

“你們二位是自願結婚的嗎?”

兩人齊齊點了點頭,在她發的表格上一筆一劃地簽上自己的名字,按好手印。

安又寧與蘇景遷沒有想過遮掩,因此趁著小姐姐空閑,辦好結婚證後,大大方方和她合了照,便離開了。

小姐姐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激動不已。

嗚!還有什麽比自家cp是在自己手下領到結婚證還要幸福的事情嗎!

蘇景遷牽著安又寧的小手,走出民政局。

他看著外麵高揚的太陽,心中滿是安定與愉悅。

從即日起,他們便是法律上所認定的伴侶。

他們是彼此的唯一。

而在他們兩人用寫滿愛意的目光專注對視時,一道耀眼刺目的白光從他們身後沒有注意的角落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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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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