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喬禦不理我了。
宋天宇趴在了桌子上，看著隔了幾個過道的背影，盯著盯著心裏麵的火氣就上來了。
他從小到大，到哪不是眾星捧月，最近為了喬禦甚至還放棄了自己一個班的小弟，喬禦竟然還給他甩臉色。
真是豈有此理！
……不過這事好像是自己不對。
不對，老子不就是沒背書嗎？！到底哪裏不對了。
宋天宇在腦海裏天人交戰，這裏糾結到恨不得轉身撓牆，再看喬禦，跟個沒事人一樣，心裏頓時更加鬱悶了。
他的低氣壓籠罩了整個7班後排，一眾小弟噤若寒蟬，一掏手機就會看到宋天宇想吃小孩的目光，打遊戲的人都變少了。
班主任張文軍從後排窗戶偷偷探出了一個腦袋，看著大家都在好好學習，心裏萬分欣慰。
要說班上有人帶頭就是不一樣，學風都變好了。那個1班的狗班主任竟然還想挖人，門都沒有。得把他盯緊點，不能讓他背著自己聯係上喬禦。
張文軍暗中下定決心。
*
九點二十，晚自習下課。班上的同學都陸陸續續走了。
高力剛結束訓練，滿頭大汗回到教室，就看到平時跟連體嬰似的兩個人竟然沒湊在一塊，分外稀奇。
宋天宇的表情藏不住事兒，看樣子兩個人應該是吵架了？
高力本來想嘲諷兩句，然後驟然覺得，這好像是個機會……
自從宋天宇不和她玩以後，高力的生活水平直線下降，他家裏都是工薪階級，完全沒多餘的錢讓他揮霍。宋天宇雖然沒問他要以前借的錢，但是他習慣大手大腳了，日子還是緊巴巴的。
於是，高力臉上掛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宇哥，放學了，要不要去後街逛逛？”
每個學校的校門外，都有這麽一條後街。匯聚四海八方的手推車攤，不過賣的最好的總是雞蛋灌餅和炒土豆。
宋天宇不想在教室裏呆著，他到現在沒走，也是因為記著喬禦說高力看他不順眼。現在高力既然邀請他出去逛逛，那對喬禦應該是沒什麽威脅了。
於是宋天宇想了想，也就點了頭。
高力吆喝起了其他人，一群人呼朋喚友，從喬禦麵前經過，聲勢浩大，像是百年前四九城提著鳥籠子遛狗的紈絝子弟。
宋天宇走的就像是孔雀開屏，奈何喬禦已經開啟了屏蔽模式，低著頭專心致誌的寫教案，連個眼神都沒多給一個。
於是，宋天宇氣呼呼半天，一出校門，臉就垮了。
高力的女朋友也跟了過來，笑嘻嘻地說想喝奶茶。秉著女士優先的原則，一群人到了奶茶店，宋天宇包了場，一百來塊的奶茶錢，錢花出去都不帶心疼的。
他今天心情不好，高力卻一直在他耳邊嗡嗡。
“哥，您是和喬禦鬧矛盾了？”
這不是明擺著嗎。
“早跟你說了的，那些好學生清高的很，跟我們玩不到一塊的。”
……你特麽和喬禦熟還是我和喬禦熟，要你多嘴？
“宇哥，要不要……”高力比了個手勢，“打一頓，就老實了，你也能出出氣。”
一直到聽到這句話，宋天宇才驟然抬起頭。
他平時圓潤的杏眼在此時蹙成了一個危險的弧度，凶狠得像什麽大型貓科動物捕獵的前奏。
宋天宇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你敢？”
高力的麵色一變，就看到宋天宇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其餘人站了起來，想追出去，跟在後麵就顯示上蹦下躥的猴。
隻是宋天宇卻沒給他們這個機會。
司機從在校門口看到他時，就開著保時捷跟在他們身後。
宋天宇一出奶茶店，直接拉開了車門，把所有人都攔在了外麵。
保時捷揚長而去，留下了充滿金錢味道的汽車尾氣。
留下一群人在原地麵麵相覷。
高力的女朋友覺得氣氛有些尷尬，沒忍住開口道：“你那個朋友，可能今天心情不太好……”
“拽什麽拽，不就是家裏幾個爛錢。”高力的表情變得格外難看，神色陰冷，“我忍他已經很久了，有什麽不敢的。”
*
宋天宇回到家，拿起手機一看，發現有條新消息，隻是還沒來得及高興兩分鍾，一看來信人就萎了。
不是他想的那個人。
發消息的是高力的女朋友。
孟微雨：在嗎？
孟微雨：高力今天臉色不太好，好像要對那個喬禦動手。我怕他挨處分，你幫我勸勸吧？
很好，段位很高。三言兩語就塑造出了一個擔心男朋友的小白花形象。還找到了借口和自己搭話。
之前孟微雨就朝他抱怨過高力摳門，寧願往遊戲充錢也不給她買禮物。宋天宇沒搭理她，怕最後自己裏外不是人。
宋天宇其實一直什麽都清楚，心思也沒他長相那麽無害。
他把手機在桌子上，像擰陀螺一樣轉了一圈，沒有回孟微雨的消息。
*
周二上午，大課間。
一輛騷包至極的粉紅色鑲鑽法拉利，停在了七中大門口。
門口的保安沒忍住抬頭看了好幾眼，默默算著這到底是幾套房的首付。
數著數著，保安的餘光瞥到了一個人影，穿著校服，一張臉很是熟悉，感覺初中的時候，在保衛處見過好幾次……原因都是聚眾鬥毆。
保安走出了門衛亭，嚷嚷道：“宋天宇是不是？來學校門口幹嘛？不準逃課！回去做操。”
大課間一向是集體運動時間，高三初三慢跑，其餘年級學生操場做廣播體操。
宋天宇懶洋洋地說了句：“拿東西。”
他的聲音剛落，門口的法拉利車門極具科技感地自動向上拉開，李清秋從駕駛位上走了下來。
她是宋天宇後媽那邊的親戚。宋天宇後媽姓李，據說和燕京的李家有千絲萬縷的聯係。宋譯文娶了她之後，商場上都順了不少。
李清秋走的藝體，大學是導演專業。昨天收到了自己這個便宜表弟的消息，說想借她那裏最好的攝影器材。還重點說明，要便於攜帶，不太重的。越快越好。
她和這個表弟關係尚可，再加上也不是什麽大事，於是今天就把東西送了過來。
李清秋隔著校門的鐵柵欄把攝像包遞給宋天宇，感覺自己像是在探監。
“怎麽？讀書讀不走了？也想走藝體？”李清秋不輕不重刺了他一句。
“是啊，爭取考上北影，到時候多給你寄點照片。”
沒考上北影是李清秋一生的痛，她沒忍住瞪了宋天宇好幾眼。
李清秋沒好氣道：“說明書在包裏，別把東西弄壞了。要不然我就告訴你爹，說你早戀，拿著我的攝像機去撩妹。”
宋譯文是那種非常傳統的大家長，平時因為跑生意，陪伴兒子的時間極少。但卻管天管地，還要管自己兒子早戀。
兩個人在校門口完成了不太和平的交接。
宋天宇挎著個攝影包，慢吞吞往學校裏走。
大課間時長有20分鍾，他找班主任請了個假，現在也不打算提前回去做操。想了想，準備去天台放放風。
學校6樓的天台，一向是抽煙少年聚集地。辣雞中學們，辣雞的不辣雞的學生都過的格外放縱，一群人在這裏吞雲吐霧，感覺自己比在廁所抽煙的小男生牛逼了一個等級，全然不覺得自己丟人。
宋天宇剛到六樓，就聽到了一個格外熟悉的聲音。
因為隔得遠，聲音有些斷斷續續。
是高力。
“……你說說，他做的事，哪裏把兄弟們放在眼裏？”
“我平時對他掏心挖肺，他倒好，高一剛開學兩三天……”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處對象呢……”
高力的話音剛落，天台上就一陣哄笑。
宋天宇分辨了片刻，感覺是校籃球隊的人。
7中幹啥啥不行，打籃球倒是全市有名。不少人在高中畢業後就進入了省籃球隊打職業，也算是為校爭光了。
高力是籃球隊的新生，估計現在還在擦球場到處撿球。
宋天宇雖然因為開始學習，對校霸爭奪賽不太上心，但是他也清楚，現在學校的校霸是高三那個籃球隊的隊長。
“喬禦？誰？很厲害嗎？”宋天宇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高力：“我們班第一名，入學考試全班倒數，這次周測特麽就全校第一了。我都懷疑他是抄的。宋天宇跟他學了一周，這周也考到班上三十多了。”
說完，高力又加鹽添醋，無中生有了一番，喬禦直接成了心機深沉的大惡人。還仗著自己長得帥成績好胡作非為那種。
為了增強代入感，高力甚至犧牲了自己，給了自己一頂綠油油的帽子，“那個喬禦還勾搭我女朋友，弟弟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說完，笑著給麵前的人點上了一根煙。
趙山峰的神情若有所思，“知道了，那就交給我吧。”
一個人影悄悄離去。
宋天宇去了趟天台，染上了一身煙味。於是幹脆脫掉了自己的校服外套。等著喬禦從操場走回來。
等了幾分鍾，人陸陸續續回來了，喬禦走在後麵，沒什麽表情，靠在他身邊的羅笑笑卻蹦蹦跳跳，有說有笑，一雙眼睛看著就像是要發光一樣。
看的宋天宇莫名覺得喉嚨哽的狠。
“……這道題解題思路就是這樣。”喬禦說完這句話，徑直走向了座位，如有所感朝後麵望了眼。
兩個人視線在半空交匯。
宋天宇的唇抿成了薄薄一條線，然後站了起來，把攝影包放在了喬禦桌子上。
“借你的。”
宋天宇脾氣不好，但有個優點卻很顯著，那就是說到做到，從不含糊。
喬禦微微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
*
趙山峰從高二的時候，就是籃球隊隊長。去年更是直接獲得了國家二級運動員證書，就等高考完以後去體育大學讀書。
他從不擔心有人撼動自己七中的霸主地位。他有發達的肱二頭肌，像火龍果那麽大的拳頭，進教室門會被門框碰到頭，在公交車需要坐兩個人的位置才能容納他的身軀。
總之，論打架，趙山峰沒怕過誰。
今年剛開學，趙山峰就聽說了，七中從初中部升上來一個小霸王，不怎麽打架，卻從沒輸過。家裏也很有錢，司機天天換著豪車接送。
對於這種人，趙山峰是很不屑的。在他樸素的思想裏，拳頭大才是硬道理。外貌，家世，都是虛的。隻是7班一個喬禦一個宋天宇，在學校裏風頭正盛。到處都能聽到其他學妹的議論，讓趙山峰很是不爽。
但是現在，機會來了。
是時候讓高一的這些小屁孩，認識到誰才是七中真正的大哥了。
趙山峰朝著體育館的落地鏡，露出了一個殘酷的笑容。
他擦幹了頭上的汗，換下了訓練服，隨手捏爆了一個礦泉水瓶，穩穩丟進了幾米外的垃圾桶，一個衝刺跨步，縱身翻出了學校的圍牆。
趙山峰有個弟弟，不學無術，LOL祖安區嘴強王者，現在估計又逃課在網吧打遊戲，他得去揍這個小王八一頓，讓這個嘴強王者感受一下鐵拳王者的實力。
隻是今晚，空氣中彌漫的氣氛，好像格外不同。
他剛翻出學校，就看到路邊兩個穿的像是駭客帝國的外國人，一前一後走了過來。然後夾住了他的胳膊。
趙山峰麵色巨變，還來不及喊人，就聽到左邊的人對他道：“我們小少爺找你。”
小少爺？誰？
這他媽像是小說一樣的劇情，怎麽會發生在他這種平平無奇的普通高中生身上？！
趙山峰被推進了越野車裏，一抬頭，就感覺副駕駛位置上的人有些眼熟。
一秒後，趙山峰想起了這人是誰。
那些小學妹天天花癡的對象之一。
宋天宇，今年17。身高181，腰細腿長。傳聞家裏很有錢。
趙山峰是從來不信傳聞的。傳聞說他一拳可以打兩個壯漢，初三就揍的高三的學長直不起腰。
隻有趙山峰清楚，他這輩子遵紀守法，唯一打過的人就是自己親弟弟，平時看見菜市場殺魚都要於心不忍閉上眼。
但現在，趙山峰看了眼最前方的“奔馳”車標，又感受了一下車內與眾不同的裝潢，在看了眼旁邊的外國人保鏢，頭一次發現，傳聞竟然也有不是誇張的時候。
宋天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趙山峰故作鎮定，道：“你這是犯法的。”
“隻是請學長上來坐坐。”
宋天宇微微抬起了下巴，旁邊的保鏢從兜裏掏出了一把錢，塞在了趙山峰手上。
趙山峰頓時一個哆嗦，覺得這錢好生燙手。
他隻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生，什麽時候見過這種陣仗，說話都有點別扭：“哥……宇哥……我是良民，您這是？”
宋天宇轉過身，帶著點褐色的眼眸盯住了趙山峰的臉，麵帶笑意。
“我聽說，你找喬禦好像有事？說說？”
趙山峰麵色赤紅，在片刻後靈光一閃，“哦，那個，我弟也讀高一，在10班，成績倒數。我聽說喬禦成績挺好，想找他給我弟補課來著！”
車廂裏，傳來了趙山峰擲地有聲的話語。
“嗯，對。就是這樣。”
“什麽？揍喬禦。都是謠言！肯定是高力那小子說的吧，您放心，哥，我回頭就揍他一頓。讓他給籃球館拖一學期的地。”
“好勒，要沒事我就先走了。哥，再見。”
片刻後，一輛SUV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