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葉勤學丟出來的論文, 正是喬禦八個月前發表在《Blood》上的一篇。
為了完成這個實驗，喬禦還特地花了兩百來萬，委托遠在海外的林秦幫忙購置了幾款儀器。
他接過葉勤學遞過來的論文，確定無誤後, 點了點頭：“是我寫的。”
葉勤學在接到林楓電話後，就詳細抽查了喬禦高中三年時間裏發表的論文, 不看不知道, 一看整個人都震驚了。
以喬禦為一作的論文，統共7篇。涉及領域雖然不深，但論文的含金量卻相當有分量。比不少水貨碩士畢業生都強。
葉勤學不禁起了惜才之心。
但聯想起國內學術圈亂象，他覺得還不能這麽掉以輕心。
這也是他把喬禦叫過來的原因。
“你既然發表了這篇論文，那應該知道基因重組質粒構建後，在原核表達係統可溶性實驗中可將蛋白純化柱純化。但該蛋白與抗體C123競爭性很弱, 在這個過程中，你是怎麽保持純化蛋白的活性的？”葉勤學隨口問道。
不愧是葉院士, 一下子就看出來了論文中沒有闡明，卻極其關鍵的步驟。
當初就是因為找不到方法穩定純化蛋白, 實驗進度起碼卡了大半個月。
喬禦：“加二硫鍵。在還原劑巰基乙醇的作用下, 二硫鍵斷裂開，形成27kD和30kD兩條帶，可以有效保持蛋白活性與穩定性。”
葉勤學微微頷首, 臉上的微笑不變。
能答出這一步來，至少證明喬禦的確親自參與過實驗，而不是掛名的空架子。
“你跟我來。”
葉勤學說著, 帶著喬禦走到了教學樓下，他跨上了一輛自行車，指著學校內停著的一排共享單車道：“最近學校裏的新玩意兒，會用嗎？隨便挑一個。”
不管共享單車在幾年後如何暴雷，割了一群投資者的韭菜，但如今還是從很大程度上方便了普羅大眾。
喬禦跟著葉勤學的自行車，刷了一次門卡，進了葉勤學在學校內的實驗室。
這和葉勤學校外動輒幾千萬投資的實驗室當然沒法比，但是隻要掛了葉勤學的名字，那就差不到哪去。至少在學校內部，絕對是首屈一指的生物實驗室。
喬禦換上了防護服，跟著葉勤學進入了實驗室內部。
“葉教授。”
“教授。”
葉勤學一來，實驗室內科研狗的叫聲便此起彼伏。
一名看上去接近四十歲的中年人上前一步，麵帶笑容，遞上了一個文件夾：“葉老，您怎麽想起有空來實驗室了？這是我們最近的工作，您過目。”
這位中年人，是燕大生物係的副教授，姓許。
實驗室裏自然也有分工。大體上來講，是一位大老板，加上幾位小老板，配備研究生、本科生若幹。
葉勤學雖然不常來實驗室，但是卻是當之無愧的大老板，負責統領全局，指明方向；而這位許教授，就是實驗室的具體負責人，帶領眾人勤勤懇懇工作。
葉勤學翻閱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微微由晴轉陰，許教授不禁忐忑了起來。
也許是念著外麵這麽多人在，需要給許教授一點麵子；又或者是今天來視察工作並非葉勤學的主要目的，總之葉院士並沒有多說什麽，而是把手裏的文件遞了回去。
“下次再來跟你說，”葉勤學道，“基因測序組是在哪？”
許教授連忙指出方位。
研究員們本來都快下班了，如今葉院士來微服私訪，不禁紛紛做出了忙碌的樣子，不少摸魚人士因為不知道要摸哪條魚，鼻尖都冒出了汗。
摸魚的小王被拍了拍肩膀，葉勤學道：“來，讓讓，你上手試試。”
咦？這人是誰？
小王突然一臉懵逼。
……
……
喬禦是不怕親自上手做實驗的。從係統3.0版本解鎖後，他做過的最多係統任務，就是完成各種各樣的實驗。從最基礎的滴定操作、天平稱量，再到後來的細胞虹吸等高端操作，動作無一不被培訓的標準無比，足夠登上教科書。
一通操作下來，葉勤學的表情看上去更滿意了。
[係統提示：恭喜宿主獲得葉勤學的讚賞，積分+80。]
從係統提示看，對方滿意的神情都是出自真心。
葉勤學這才對許教授說：“這是林楓院士的外孫，今年剛入學。林楓說他高中就發表了好幾篇論文，我還不信，帶來實驗室溜溜。看樣子還是很不錯的。”
許教授有些懵：“啊，高中就發表論文，那的確不錯。是哪本期刊呢？我去拜讀一下。”
在許教授的設想下，喬禦身為一個大一新生，或者說是高三畢業生，能在CSSCI（南大核心）或者中文核心（北大核心）期刊上發表一篇論文，已經是了不起的成就了，結果接下來，葉勤學的話直接讓他身軀一震。
“是acs的期刊。”
許教授不禁“啊”了一聲。
純粹是情不自禁，過於震驚。
acs作為縮寫有很多含義，但是在他們這些搞科研並且學生物的人眼裏，隻代表一個意思：美國化學學會。
acs雖然叫美國化學協會，但是旗下幾十本期刊生物化學均有涉獵，並且沒有一本是弱者。
就連許教授要在上麵發表一篇論文，也需要費一番功夫。
論文是一個學者最好的名片，許教授頓時肅然起敬。
葉勤學接著道：“不過他畢竟才大一，還沒基礎係統地學習相關知識，但是呢，學術這種東西，當然是越早接觸越有優勢。你們平時如果缺個人什麽的，可以找他打打下手。”
許教授點頭稱是，記下了喬禦的名字和學號。
現在軍訓都還沒結束，招人的事情未免操之過急。
等葉院士走後，許教授對旗下的研究生吩咐道：“跟院裏麵說一聲，我們要招人。就本科生，大一。要求？”
“要求嗎，就在acs期刊上發表過論文好了。”
蘿卜坑這種東西，許教授還是非常熟練的。
*
李初傑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不錯。
雖然雙學位修起來很麻煩，更何況燕大也不是什麽好混文憑的學校，但李初傑相信，這種事對喬禦來說，這並不是一件難事。
於是，在班會結束後，李初傑就打了個電話給喬禦，打算當麵談一談這件事的可行性。
一般來說，如果一件事可有可無的時候，當麵說的話，被拒絕的概率總會小很多。
於是，剛出實驗室，喬禦就接到了李初傑的電話。
“李教授？……噢，好。好的。我現在在生科院實驗樓附近，”
葉勤學本來都要騎著小破自行車走了，一聽到“李教授”三個字，腳頓時蹬不開了。
生科院如今有兩位院士，一個是他，另一個姓李。
李院士比他年輕，最近忙一個國家項目，經常抽不開身，這學期也沒教學任務。按道理是不太會來學校的。
但是為了保險起見，葉勤學依然問了句：“李教授，是哪個李教授？”
“數學院的李初傑教授。”
葉勤學的腳重新跨上了自行車：“哦，是他。找你什麽事？”
“好像想談一下雙學位的事情。”喬禦如實回答。
葉勤學的老腿頓時又從自行車上緩緩放下。
“這樣啊，正好我好久沒見到小李了。”他說，“等會一起見見吧。”
葉勤學一個生科院教授，和隔壁數學院並不熟。不過好歹同在一個大學教書，之前也是見過麵的，雖然兩人遠遠談不上什麽情分可言。
所以，當李初傑開著車過來，見到喬禦，以及他身邊的葉勤學的時候，臉上充滿了疑惑。
院士在哪個學校都算鎮校之寶，李初傑當然不至於不認識葉勤學。但是他酒店搞不懂，為什麽葉院士會在這裏？看上去好像還在等著他……？
那感覺，就像是等著兔子撞上木樁的農夫。
李初傑硬著頭皮舉起了手：“葉院士，久仰大名。我是數學院的李初傑。”
葉勤學：“幸會幸會，你們年輕人相處的不錯，喬禦是我老友的外孫，我恰好過來看看他。”
葉院士一句話，解釋了自己在這裏的原因，還把隻有點頭之交的林楓自動升級成了老友；並且一句話，把堂堂一個數院教授打成了和喬禦平輩；偏偏李初傑還不好意思說什麽。
從這番話術來看，葉勤學年輕時一定深諳辦公室政治和院係鬥爭，絕非善茬。
“聽說你想讓喬禦修雙學士？”
李初傑：“是的。我覺得以喬禦現在的水平來說，修雙學曆並不是難事……”
葉勤學一臉嚴肅的搖頭：“此言差矣。”
“李教授，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對不對？”
李初傑：“確實，但對學習的追求是無限的。”
“把有限的精力用在無限的學習裏，是很不合適的。”葉勤學蒼老的臉龐透露出哲學的光芒，“大學的主要功能，是遴選專業人才，對不對？”
李初傑張開嘴，又緩緩合上：“是，但是……”
“數學是很了不起的學科，博大精深，源遠流長。你們數學院的趙教授，比我年輕十歲，但是因為學數學，看上去像是我的同輩。”葉勤學說完，長歎了一聲，“既然喬禦已經選了生物，那就不必再多言。李教授，你要知道，有的事情是勉強不來的。”
李初傑試圖做最後的掙紮，他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喬禦。
喬禦熟視無睹。
這他哪裏敢說話啊，要是他說自己願意修雙學位，那不是就是在打葉勤學的臉嗎？
葉勤學見一個安全隱患已經搞定，不禁通體舒泰。
他蹬上自己的自行車，和藹道：“我就先走了，以後有空常來生科院玩啊。”
葉勤學揚長而去，背影飽含勝利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