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日為師, 終身為父, 修真界更為在意這樣的道理。
即便裴雲舒在心魔中的那數百年已經對他與師父之間的的關係看得淡漠了,但也並不能表示他可以在淩清真人身上劃下百刀。
他努力掙脫身後人, “滾!”
他越是反抗, 握著他的那雙鬼手越是殘酷, 淩清真人鮮血淋漓,周身皮開肉綻,他當真是被劃了百刀也是沒死,雙目又驚又怒地看著裴雲舒一人。
裴雲舒呼吸加快一瞬, 又平靜了下來。
身後人道:“怎麽波瀾不驚了呢?”
裴雲舒對他的話更是沒有一絲反應。
腰間的手順著胸膛向上,狠狠掐住了裴雲舒的下巴, “主人在同你說話,你卻裝作聽不見。”
下巴上的痛感格外真實, 裴雲舒嘲笑, “你算哪門子主人。”
耳邊聲音笑了幾聲,掐在下巴上的手捏住裴雲舒的兩腮, 抬起他的臉,這隻手極大,利長的指甲碰在了裴雲舒的眼尾, 拉出一道長痕,“小東西,等我出去, 你就知道聽話了。”
刺痛感傳來, 血液從眼尾傷口滑落, 裴雲舒渾身如同僵硬的木頭人,他無法控製自己,臉色已經徹底沉了。
鬼手帶著裴雲舒,將尚未死去的淩清真人,給一劍擊落下了長廊。
“撲通”一聲水聲,裴雲舒被推著往前走了一步,就看到了正在打坐的師祖。
師祖似有所覺,他睜開雙眼,漆黑無情的雙眸在周圍看了一圈,便定在了裴雲舒的身上,深深看著他。
“你在哪。”
裴雲舒喉結滾動,他下頷繃起,隻能直直看向師祖。
無忘尊者將目光移到了裴雲舒的身後,薄唇輕啟,“魔?”
裴雲舒被推著,他的手被掌控中,一劍刺入無忘尊者的胸口。
無忘尊者垂眸看了一眼傷勢,又抬眸盯著他,再問了一遍,“你在何處。”
身後人笑聲惡意滿滿,“這師祖明明應當德高望重,專心去修他的無情道,可偏偏對你心生邪念,一顆道心都黑了一半。”
“瞧瞧他,麵上冰清玉潔,實際上不知遐想過多少次你與他躺在一張**。隻要見到你,他就口幹舌燥,表麵的道袍底下,不知起了多少回的反應。他封了你的前世記憶,說是為了你的道心,其實自私得很,這隻是讓你不厭惡他,你的那些師兄們這輩子對你做的壞事,他倒是一點兒也沒封去,這豈不是想著隻讓你記著他的好,好讓他獨占了你?”
無忘尊者揮袖,袖袍間就飛出一把巴掌大的小刀,小刀從裴雲舒的臉側劃過,狠狠襲向了身後之人。
裴雲舒咬牙道:“惡心。”
不知說的是身後人還是無忘尊者。
身後人勒住了裴雲舒,將裴雲舒整個人勒在了懷中,才慢條斯理道:“你說,他為何要抽去你的情絲?”
聲音輕得像是呢喃,“他得不到你,就不想讓別人得到你。”
“真是壞,”這人笑聲中的惡意,比廊道下的暗河還要冰冷,“但可惜,你的師祖還不知道他抽出來的情絲是假的呢。”
無忘尊者眼中一凝,他望著裴雲舒的眼中頓時掀起了洶湧的波濤。
他的雙眼神色太過複雜,裴雲舒心中一緊,但又很快冷靜下來,“這裏隻不過是一場夢,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我隻是想要告訴你的師祖,”這人看好戲一般,“你此時在東海神龍秘境。”
*
單水宗上,無忘尊者猛地睜開了眼。
他撫上心口,那裏的傷勢已經消失不見。
東海神龍秘境?
長睫輕顫,垂下一片陰影,無忘尊者冷得如冰,良久,他站起身往外走去。
*
裴雲舒在夢中殺了一夜的人,包括那隻被燭尤殺死的老鷹,包括曾經在凡間遇見過的那隻賣龍涎香的老板。
他手臂已經揮得麻木,索性一夜過去,他身邊的熟識的人並未進入夢境之中。
百裏戈悠悠轉醒,往旁邊一看,就看到了裴雲舒手上一團肉眼可見的黑色霧氣。
他倒吸一口氣,翻身坐起就連忙趕到裴雲舒身邊,看著這一團不詳的黑霧,蹙眉,“這是魔氣?”
這魔氣重得讓人肉眼都可以看見,什麽樣的魔物會有如此重的魔氣。
百裏戈試著打散這霧氣,但一打散,黑霧反而緩緩罩住了裴雲舒的全身。
不遠處的清風公子道:“不要再做無用功了。”
百裏戈眉心狠狠一跳,“什麽意思?”
清風公子卻道:“等他醒來吧。”
*
夢即將醒了,裴雲舒停下了揮劍的手,他看著渾身浴血的青越劍,目中沉沉。
身後人抬起他的手,細瘦的手指上,那枚戒指格外的好看,“記住這個東西。”
身後人蠱惑道:“你隻需再找一枚這樣的戒指,剛剛所殺的人,本座會真的給你全部殺了個幹淨。”
黑氣從裴雲舒的手指向上,圍住了他腕上的命脈。
“你聽話點,本座就把你被封住的記憶解開。”
裴雲舒喉結動了一動,他側頭,卻隻看到一片黑暗。
“我如何找到戒指。”
“你——”
青越劍從裴雲舒心口處一劍穿過,順勢也穿過了身後人的心口。
口中鮮血不斷流出,劇痛從心口處襲來,裴雲舒卻笑了,他將利劍按得更深,耳尖的呼吸聲也陡然粗重了起來。
“躲著不敢見人的東西,”裴雲舒學著心魔中曾聽過的凡人罵人的話,氣勢也越來越強,“哪來的臉讓別人叫你主人。”
雖然格外粗鄙,但也舒爽暢快極了。
身後的血腥味越濃,裴雲舒眼皮一顫,從睡夢中醒來。
他摸上胸口,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正要問他如何了的百裏戈一愣,清風公子走過來的步子一個踉蹌,一時間竟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雲舒?”百裏戈遲疑叫道。
裴雲舒笑著看他,一臉神清氣爽地問道:“百裏,你傷口覺得怎麽樣?”
“我倒是沒事了,”百裏戈愣愣道,“隻是你身上出現了魔氣。”
他此時再看一眼裴雲舒,驚訝,“魔氣不見了。”
清風公子走上前拉開百裏戈,他麵容嚴肅,看著裴雲舒的目光探究審視,他從身上掏出一個瓷瓶,從瓷瓶中倒出一滴水,接住水在裴雲舒的額上畫著符咒。
裴雲舒眨眨眼,配合的一動不動,“清風公子,這是在做什麽?”
百裏戈一臉緊張,“雲舒可是出了什麽問題?”
“魔氣不見了,我恐他已經被魔氣上了身,”清風公子對著裴雲舒皺眉,“魔修同魔不同,魔會奪舍。你莫要裝出他的神情,快快從他身體裏滾出去。”
裴雲舒一頭霧水,他好笑道:“你誤會了,清風公子。”
他抬起手,看著戒指上的寶石,寶石中黑色的**似乎少了一些,他剛剛那一擊,應當真的起了作用。
裴雲舒勾起唇角,不管是那人掉以輕心還是猝不及防,但既然能傷了他,那便可以除掉他。
等清風公子畫好了符,裴雲舒才從地上起身,他笑著道:“莫要擔憂,我確實無事。”
他確實不像有事的樣子,清風公子凝視他的額間,畫好的符咒也未曾亮起,便心中一鬆,麵上還是沒有什麽表情,“嗯。”
花月從修煉中被叫醒,一行人來到正確的那道洞口前,一起走了進去。
正在這時,裴雲舒眸中好似有黑霧閃過,額前的符咒猛得亮了一瞬。他腳步一停,抬手摸上了額頭。
什麽都沒發現,青越劍飛到了他的身邊,輕輕顫了一下。
裴雲舒走在最前頭,他腳步一頓,後麵的人也跟著停了,花月道:“怎麽了,雲舒美人?”
“無事,”裴雲舒放下手,眉頭微皺,“走吧。”
*
洞口走到底,前方就能看到了微光,一踏出洞口,他們卻轉眼掉入了深海之中。
花月是隻旱狐狸,被嚇得嗷嗷揮著手腳,還好反應夠快,轉眼給自己罩了層結界。
他們往上遊了許久,卻總是看不見水麵,無奈之下,隻好換了個方向,朝著深海而去。
海底暗處有一處巨大的宮殿,已經殘破了一半,幾個人虛虛落了地,彼此對視一眼,朝著宮殿遊去。
裴雲舒瞧見宮殿周邊都長了許多水草,還有許多細小的魚從身邊飛過,這處宮殿也不知荒廢了多少年,一路遊過時,也能想到之前的精美。
他們找一處了房間進去,清風公子將房中海水驅走,幾個人這才實實在在地踩在了地麵之上。
“咳咳咳,”花月嗆了好一會兒,才難受地撲往裴雲舒,“雲舒美人,花月好難受,你抱抱花月好不好。”
裴雲舒將他抱在懷中,四顧周邊景色。
牆麵上有刻畫,他走進,凝神一看,牆上畫著的正是神龍爭鬥和繁衍的畫麵。
“這裏有道暗門,”百裏戈四處敲著牆壁,狐狸耳朵冒出,貼在牆上聽著,“這牆後麵是空的。”
裴雲舒從壁畫上移開眼,“可有找到機關?”
“應當就在這附近。”百裏戈經驗豐富,左右一摸,就找到了一處石塊,他手上一扭轉,牆上陡然開了一方可共一人走進的小門。
門中有一方向下的樓梯,水聲淅瀝從樓梯上滑落,潮濕的氣息撲麵而來。
百裏戈轉頭看看,撿起一塊石頭朝著門中一擲,兩側牆麵上幾支腐爛了的箭支射出,射到對麵牆上時已經折了兩半。
長時間的海水,連機關都已壞掉。
百裏戈正要先踏進暗門,裴雲舒伸手攔住了他,他一言不發,抬步第一個走在了最前方。
百裏戈被他護在身後,嘖了一聲,“雲舒怎麽將我護得這般嚴實。”
清風公子冷嘲熱諷,“你不是他的正牌夫人?不護你護著誰。”
“現在可莫要亂說,”百裏戈道,“那條蠢蛟指不定就在旁邊,先前我受了傷還敢對他挑釁一番,諒他不敢在雲舒麵前再傷我。現下我好的差不多了,那頭蠢蛟指不定打算何時偷襲我一次呢。”
他話音剛落,餘光瞥到裴雲舒,忽而定住不動了。清風公子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才瞧見裴雲舒小腿上不知何時露出了一塊白皙皮膚。
腳踝上一枚深紅色的印子也跟著跑了出來,印子就在凸出的那塊精致踝骨上,怎麽看,怎麽都像是用嘴吮出來的,還吮得格外的狠,在白皙如玉的皮膚上分外紮眼。
清風公子臉上猝不及防的一紅,又猛得黑了下去。
身旁的百裏戈卻如同凡人街市上混不吝的二流子,他瞧著那踝骨,突的吹出了一聲輕浮的口哨。
雲舒的腳踝也生得極為好看,那一小小的骨頭若是含在嘴裏,應當舒服極了。
百裏戈快步走上前,“雲舒,這是什麽時候有的?”
裴雲舒順著他的目光低頭一看,才看到這枚紅印,他一怔,肉身上怎麽也跟著出現了這個東西?
……又是那一直一聲不吭的黑龍偷偷搞出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