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貓]當年係列之總起

這輩子能讓展昭後悔的事情並不多,因為他是那種認定了就不會回頭的人。當年未滿雙十就不顧家中老仆的勸說,隻身行走江湖;後來遇上包大人,又不顧江湖朋友的攔阻或嘲諷,執意進了開封府去守護那一方青天。一件件,一樁樁,都讓人發覺在展昭和暖如春風的笑容之下卻是九牛也拉不回的執著。

隻是這一回,展昭真的後悔了,他後悔自己為什麽在通天窟裏過得那麽舒服安逸,以至於惹上了這隻擰著性子的白老鼠。

其實細說起來這並不是展昭的錯,昔年行走江湖,風餐露宿的事情絕沒少過。畢竟官道以外客棧稀少,行路錯過了宿頭,哪個破廟山坳裏點堆篝火不能湊合一夜的,烤兩塊冷麵餅子也就是一餐了。

比起這些來,通天窟還真是舒服得過份,不說底下墊著鬆軟的稻草,上頭洞口一封也沒風沒雨的。就是三餐也有人送了進來,雖然白玉堂是吩咐過不必送什麽好東西,但一向講究的白五爺的小廚房裏哪可能做出什麽粗飯劣食。於是那些在白玉堂看來近似粗鄙的飲食,對於展昭而言卻是些精致小菜,反正怎麽也比冷麵餅子要好得多。

再加上來時包大人也吩咐過尋三寶不必著急,因著此事已經呈報皇上,說明是江湖的義氣之爭。而皇上在見識過展昭之能後,對於江湖人士多了幾分興趣,正想借此機會多收服幾位江湖中人為朝廷效力,因此給的期限也是寬裕。

不過,此時在通天窟裏貓般慵懶滴消磨著時間的展昭心裏轉的念頭卻不是怎麽幫皇上逮回這五鼠。這種貓捉老鼠天性般的事,到了他的腦子裏卻被狠狠地撇開,此時所想的全是如何在不與白玉堂有更深糾葛的情況下拿回三寶。那些白玉堂換上官服為朝廷效力之類的念頭隻要一經閃現,就會讓展昭的頭腦發悶,心口生疼。

那麽飛揚,那麽不羈,那麽輕狂的白色要被拘住?隻要這麽一想,他就覺得生命裏似乎有什麽東西要被割舍出去。雖然還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了什麽,但展昭還是決定服從自己的直覺,和白玉堂的牽扯越少越好吧。

這邊展昭拿定了心思不與白玉堂多做糾纏,他卻不知道自己這住得安心愜意的樣子早已經惹怒了白玉堂:什麽,我把你這隻貓關了起來,你倒是過得悠哉自在了,好,很好,你這是和我白五爺對著幹是吧。原本我隻要你服個軟就好,現在咱們鼠貓不兩立,不和你鬥到底,我就不姓白了。

當然,白玉堂的這一番怨氣直到很久以後才被展昭知曉,而那時貓和老鼠早已經決定要糾纏到天荒地老,再也拆解不清了。不過,這些都是後話,而當時,斷了獨龍索,被蔣平在水裏泡了個七葷八素的白玉堂在睜開眼,看到被自己哥哥放出來的展昭時,心中的怨恨卻隻有翻番的份兒。

白玉堂是年少,是輕狂,是任性,但能在江湖上闖出名號來的人若沒有半點兒心計是絕無可能的。既然哥哥們全站在那隻貓的一邊,那麽自己在陷空島上便失了人和,想再和展昭鬥隻怕也落在下風。合上眼裝著休息的白玉堂暗裏盤算著:不如跟了這隻貓去開封,雖然那裏是他的地盤,白五爺我差個地利,但他未必知道我在暗中算計他,這有心算無心,想扳回一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於是,第二天,原本隻想帶著三寶回京的展昭隻好在自己的行李裏加進一隻白老鼠。側身看著一旁騎著白馬,晃著腦袋,上看下看左瞧右望,偏偏就是不看自己的白老鼠,展昭覺得自己一慣溫和的笑容開始有些抽搐。

“若是不想笑就別笑,擺著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你想嚇誰呀?”突然旁邊冷冷地冒出一句,嚇了展昭一跳。但不用問,會這麽冷嘲加熱諷的除了白玉堂也沒有別人。隻是這一句,展昭皺起眉頭,自己是應還是不應呢?應了,那不是擺明了自己在假笑,若是不應,似乎又不太禮貌。在白玉堂的麵前,展昭覺得自己的額角始終在一抽一抽地隱隱作痛。

手裏拽著“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句俗語的白玉堂其實一直在用眼角偷瞄著展昭,否則他也不會查覺展昭那千錘百煉過的笑容,因著自己而出現了變形。不過,對於自己居然會出言譏諷那隻禦貓,白玉堂還是嚇了一跳:怎麽這麽快就挑起事端來了?自己不是已經決定要等摸清這隻貓的弱點之後再動手的嗎?現在就把話說僵了,似乎對自己不利呀。

但不知為什麽,看著展昭那始終平易近人似的笑容,白玉堂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被扭了十七八個彎,總之不對勁得很,是哪裏不對勁呢?白玉堂皺著眉頭使勁地想,一時間安靜地讓展昭都頻頻側目:這隻白老鼠怎麽說了那麽一句就不吭聲了?難道自己的笑容真的惹惱了他?自己的笑其實……

“啊!”皺了半天眉頭的白玉堂突然叫了一聲,鬆開韁繩,右手一拳捶在自己的左掌心裏。驚得展昭轉身看去,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白玉堂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但還是忍不住開口道:“白兄還是抓著韁繩的好,雖然你輕功不錯,但還是不可大意。”

“臭貓,不用你管,白五爺我可沒這麽不濟!”剛剛想通了心事的白玉堂隨口回道,其實這樣的話對於他而言算是相當溫和的,隻是對於還沒習慣白玉堂刀子嘴的展昭而言,這十六個字還是狠狠讓他噎了一下子,搖搖頭,習慣性地又露出一抹笑容的展昭決定不再搭理白玉堂。

不過這樣的展昭卻讓白玉堂驗證了自己剛才所想通的事情:自己為什麽討厭看到展昭笑。

笑得還真假呀!白玉堂在心裏感歎道,能夠笑得象戴了張做工精良的麵具,這禦貓還真是有些本事呢。不過,還是討厭。好,決定了,到了開封府的第一目標摘下這隻臭貓笑得假假的麵具來。

旁邊一心想著回到開封後怎麽幫著白玉堂在皇上麵前周旋的展昭沒想到,自己那被眾人稱道的笑容已經成為身旁這隻白老鼠的第一攻擊目標,而他此時的心思全在一件事上打轉:不能讓這抹飛揚的白陷進官場裏來。

中部有一係列文隨後放出

許多年以後,抱著酒壇坐在開封府屋頂上的展昭,看著拿自己的大腿做枕頭,躺得一臉安適愜意的白玉堂,在寒夜裏笑得如初春煦暖的陽光:“玉堂,別喝多了,當心明天頭疼。”

“貓兒……”

“嗯!”

“其實當年我隨你上開封府的時候,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把你那張笑臉給摘下來。”

“哦,為什麽?”

“誰叫你對誰都是那麽笑的,給誰都是一樣的笑容,那不擺明了就是假笑嗎?我白五爺最討厭假的東西了。”

“那現在白五爺還討厭我的笑嗎?”

“才不,我看得出,你對著我的時候都是真心的,從心底裏笑出來。所以你愛對著別人假笑都由著你,反正我知道你對我是真的就好。”

展昭輕笑了一聲沒有接話,隻拿手輕輕撫著白玉堂細柔的長發。這麽多年,雖然眼前的人比從前多了幾分沉穩,但那爽直狠辣的性子其實還是一樣的。所以自己也不去爭辯那對著別人的並不是假笑,那應該被稱為禮貌,而對著心上人的,自然是百分之百的真了。

不用去說,隻要我們一直真心地朝著對方笑,這樣,就好。